藝術學理論與實踐的價值取向

柴永柏

摘要：藝術學成為獨立的第13個學科門類后，藝術學理論為其下屬第一個一級學科，處于統領藝術學科理論的地位。以理論為先導，緊密結合實踐的學科設置方針，既給藝術學理論學科發展提供了前所未有的機遇，也給這門學科的建設與發展提出了現實的挑戰。堅持正確的價值取向，須重點把握三個思維：學科建構思維、價值導向思維和學科層次思維。

關鍵詞：藝術學理論；學科建構；價值取向；三個思維

中圖分類號：J0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2172（2014）04—0003—04

任何一門學科的確立，都將經歷一個長期的實踐和理論不斷發展完善的過程。關于藝術學成為獨立學科門類的意義與價值，從上世紀二三十年代的馬采、宗白華、張澤厚等學者，到90年代的張道一及在座的諸位同仁，都做出了巨大的努力與貢獻，著述頗豐。如今，藝術學門類設置思路日漸清晰、藝術學學科體系逐漸完善，其門類下屬的第一個一級學科——藝術學理論，關于其學科地位、學科價值等問題卻一直存有爭議，其發展也面臨機遇與挑戰。從整個藝術學科門類講，“弘揚社會主義主流價值體系，弘揚主旋律，傳播正能量”這是黨對文藝在思想戰線上提出的重要任務；從學科建構內核來看，藝術學理論承載著對各門具體藝術史論（音樂史論、美術史論、戲劇史論、影視史論、舞蹈史論）進行宏觀的、整體的、系統的綜合研究的重任，其學科地位的確立，是我國現、當代藝術學家近80年的研究基礎上形成的，有著深厚的學術積淀和歷史內涵，“是別的任何（單一學科）藝術理論所不可替代的”。藝術學理論學科價值，重在打通各門藝術之問的壁壘，構建涵蓋各門藝術的普遍規律的宏觀理論體系，站在門類藝術的最前端，成為引領藝術發展的理論旗幟，以文化和藝術影響和塑造社會主義的核心價值觀念，成為構建社會主義核心價值體系的內在推動力量。

在藝術學理論學科迎來新的發展機遇時，也面臨著學科持續發展的新挑戰，存在著新舊問題的交織。正確把握藝術學理論與實踐的價值取向，從宏觀上、整體上審視藝術的一般規律，研究不同藝術學科之間的關聯性、共同性，應重點把握三個思維：即學科建構思維、價值導向思維和學科層次思維。

一、學科建構思維：貫通中外與融匯古今

當下對學科建設的構成要素，主要在四個方面：第一，凝練學科方向；第二，鍛煉師資隊伍；第三，加強學科研究；第四，精編實用教材。中國的藝術學理論經過近30年的醞釀、探索與發展，已經基本確立了自己的研究對象和領域，開始呈現出比較清晰的理論框架體系，逐漸形成了自身知識體系和學科建設構建。在呼喚藝術門類獨立之前的2009年，我在《中國高等教育》第6期上撰文為藝術學科的獨立擺旗吶喊：“藝術學從屬于文學門類的學科設置制約了藝術教育的發展，已經不能適應和促進我國高等藝術教育發展的需要。”今天，藝術學學科已經獨立。在藝術學理論學科的建構上，首要明確的是學科方向，目前最主要的就是兩個結合，一是中西結合，二是融匯古今或“天人合一”。中西結合，就是要打通中西通道。我們尊重蘇格拉底、柏拉圖、亞里士多德、席勒等西方學者關于藝術的理念。同時，我們還要弘揚中國博大精深的文化傳統，從《詩經》《論語》和《禮記》等著作中汲取文化營養，并要關注藝術學理論的發展趨勢、把握藝術學理論研究的前沿問題，從而融匯古今、博取中外歷史文化發展的精髓，以更快更好地發展藝術學理論這門學科。

藝術學科建構要注重學科之間的交叉與融合，促進與藝術學理論密切相關的學科的發展，如藝術心理學、藝術人類學以及藝術與文學學科間交叉的契合。這種學科之間的交叉與融合具有十分重大的意義和非常廣闊的發展前景，且在很大程度上超出了藝術學本身的需求，藝術心理學和新興的音樂治療專業就是很好的例子。在現實社會中，人們對音樂治療的需求就大大超過了對純粹音樂學的需求，這與當下社會對心理治療的需求大于對純粹心理學研究的需求十分類似。2014年5月24日，中國科協主席韓啟德院士提出，醫療對人體健康僅起到8%的作用，醫院真正靠藥物能治療好的病才8%。這是“顛覆性的意見”，凸顯出心理治療對于人體健康和病人康復的重要作用。藝術心理學與音樂治療學等專業存在于發展的意義與心理治療的意義完全一致，也既從更深入的層面撫慰人的身心，也從一個側面展示了藝術學的魅力與價值。藝術文化學、藝術人類學與音樂文學的研究是一個系統工程，以因應時代和社會對這些學科知識與智能的需求。

在人才培養的層次方面也應有新思維。我們正在對本科教育的國家“標準”進行審議，這容易形成共識。但是就人才培養的方向和目標而言，社會對藝術學理論的人才需求，碩士、博士學位層面的高層次人才對藝術學理論尤其重要。許多歐美國家（如俄羅斯、美國）設立藝術表演的最高學位為碩士，即MFA（Master of Fine Aa），而藝術理論研究類專業則設立博士學位，即Ph.D（Doctor 0f Philosophy），以專門培養藝術理論學術人才。理論類的專業，比如說音樂學、藝術史、美學理論，這些專業確實是需要學術型具有博士學位的人才來從事教育教學和研究工作。故而，我們除了本科教育“國標”的研究以外，高校藝術學或者藝術學理論的學者們，還應該把“標準”的制定和研究放眼于我們碩士和博士培養的層次上。

二、價值導向思維：改變藝術是“玩”的思維

現在學術界講藝術的功能，大多講傳統意義上的所謂“經典”功能，比如藝術的審美教育功能、娛樂功能，近來還有人還提出藝術的消費功能。這些都是就一般意義的藝術功能而言，無可厚非。就當下而言，藝術還應具有其政治功能。然而，現在社會上流行一種“病”，就是一談到藝術便認為是“玩”、是“炒”。例如：玩歌、玩舞、炒畫、炒字，且遠比對研究學問更為熱衷，這種現象是值得我們警惕的。因為他們無論作為“玩家”和“被玩家”都沒有站在對文化和藝術的欣賞與審美的角度，僅僅作為“玩”的對象。更有甚者，一個簡單的故事一部電視連續劇可以編到七八十集。難怪有人說不是電視連續劇，叫電視連續“編”。古人說《詩》“可以興、可以觀、可以群、可以怨”，“君子樂其道、小人樂其欲”；說明藝術是人們借以怡情寓志、抒發情感、表達理想的良好載體，是美的、賞的，而不是玩的、炒的。藝術學盡管現在上升為門類，但和其他12個門類在社會上的認知和地位卻相去甚遠，其中一個原因就是社會上蔓延的對待藝術“炒”、“玩”的態度所致。藝術之于國家的發展具有十分重要的意義。科技發展離不開藝術，社會和諧離不開藝術。“審樂知政、治道備矣”，值得深思。無論過去，還是現在，一個國家的繁榮昌盛，首先是文化繁榮昌盛。

習近平總書記今年5月4日在北大的講話中提到“國有四維”，即禮、義、廉、恥。這是春秋時期政治家、思想家管仲所講。其中，“禮不愈節”，有了禮，人們就會遵守規范，有了“義”就不投機損營。從事藝術技能的，我們不但要文化“自覺”，更要文化“自律”。學聲樂藝術、表演藝術、包括造型藝術的，我們都要有自尊自愛、自信自重的責任擔當，都要有服務社會、奉獻人民的責任意識，這才是正確的價值取向。

三、學科層次思維：注重傳統與雅俗共賞

學科的建設與發展，應根據社會的需求來設計。不同層面的群體有不同的需求，因此，學科建設應該是立體的、多維度的，力求做到注重傳統與雅俗共賞。當下有兩項任務，應努力為之。

首先，下重力編著中國自己的藝術史。藝術學學科曾經隸屬于文學學科，在“史”的研究上，中國文學史的研究目前已經很成熟，目前已有多部成功的、有影響和權威的《中國文學史》呈現與世人。但是，迄今為止，得到公認的中國藝術史還是一個缺項。藝術學成為一個門類，藝術學理論成為一級學科，我們雖有很多事要做，但最主要的是須在傳統的“史”方面下工夫，確立本學科的學理淵源和學科地位，才能引起社會和學界的重視，才能真正起到藝術本身所具有的審美功能、教育功能、消費功能、政治引導的功能。

對中國政權建設的研究，已有學者提出要總結蘇聯解體的教訓，蘇聯解體不完全是西方的滲透，一個重要方面就是文化缺失。清朝末的中國衰落，甲午戰爭失敗的原因，歸根結底是文化的缺失。這些問題是我們這些研究文化史、藝術史的學者們應該重視和研究的。鑒歷史、知興替。如果有一套中國藝術史早日問世，那應當是件大事了。用歷史的眼光、用哲學的觀點來看中國的問題。我們從事藝術學理論的專家教授應有這個擔當。這個工程很浩大，可以先編簡史或斷代史。比如說先編“唐宋藝術史”。唐宋兩代在中國歷史上近600年，而且這是中國最輝煌的文化繁榮時代。唐宋之所以輝煌，其原因之一就是唐宋兩代都極其重視文化藝術。唐宋兩代杰出政治家大多是文學家、藝術家或書法家，唐太宗李世民的“疾風知勁草，板蕩識誠臣”，在唐朝的詩歌中也堪稱上乘之作。正是由于唐太宗李世民倡導開明的文化政策，才有中國歷史上輝煌的“貞觀之治”。習近平總書記近代《念奴嬌·追思焦裕祿》中的“綠我涓滴，會它千頃澄碧”，是對新時期榜樣的贊美，對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激情期盼。

其次，編撰系列藝術普及讀物。中國的“大學”最早可以追溯到先秦時期，并且，最早的“藝術大學”2000年前就出現了。東漢的慧靈帝劉宏在洛陽就辦了和孔子學院相對應的文化藝術大學——“鴻都門學”。他認為，在儒學之外，有很多新東西需要學習，做大臣、做帝王還應該畫好畫、寫好字，“辭、賦、書、畫”是“為人臣、為人君”者應該具備的綜合素質，是君王和大臣都應該具備的“基本功”。由此，他創辦了“鴻都門學”（文化藝術“大學”）。古人尚且如此，今天，我們更是應該花大力氣普及民眾的文化藝術。藝術要從娃娃抓起，讀一些藝術的普及讀物，對大眾進行文化藝術的影響和熏陶，對弘揚中華民族優秀文化傳統和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具有積極的作用。仲呈祥教授在不少場合講到藝術界，說到中國的“趙、小、李”（趙本山、小沈陽、李宇春）現象。“趙、小、李”現象，首先應該肯定是反映的一種社會普遍現象，反映出群眾對于大眾藝術的認可；其次，它表明民眾對藝術的需求是有層次的。欣賞高雅音樂藝術的人群畢竟有限。“趙、小、李”現象熱表明，大眾藝術的通俗音樂有著廣泛的基礎。有生長的大眾土壤，就有生命力。德國哲學家黑格爾說：“存在就是合理”，文化有消費、娛樂功能，大眾藝術有那么多人熱愛、喜歡，就有它存在的根基和土壤。李宇春當年大學畢業考研，因外語差幾分，川音還是不錄取，這說明川音對考生的嚴格要求。我們希望我校走出去的一批“超女”、“快男”，既可以多走人大眾，也需要在今后適當時期再回到學校，重進課堂，豐富理論知識并開展學術研究。從這個意義上講，藝術學理論對一個藝術家的成長至關重要。

我們不要關上門來講藝術學理論的發展。藝術學學科的發展，一定要遵循教育規律。我曾在2009年、2010年連續兩年在《中國高等教育》上撰文，第一，呼吁藝術學學科的獨立；第二，呼吁中國有綜合性藝術大學的創辦和產生。這是我們遵循教育規律而進行的努力。藝術教育的規律就是適應和促進社會經濟文化發展的需要。規律是內在的本質的聯系，只能遵守、不能違背。文化藝術發展能夠促進社會進步，社會和諧就是我們需要達到的目標。“慧者心辯而不繁說，多力而不伐功，此以名譽揚天下”。藝術重在體驗，多在發現和欣賞，不在高談闊論。希望藝術學界的才俊們，在這次學術會中，多了解四川蜀中文化，比如三星堆文化。三星堆文化有將近四千年的歷史。過去國外一些學者對中華文化只承認三千年，不承認四千年、五千年，其主要論點是考古發現公元前1200年河南殷墟以甲骨文為代表的商文化。實際上我們三星堆的銅器工藝，包括樂器石瞽，研究發現均已超過3800年。此外，成都市郊的金沙遺址，也是20世紀中國考古的偉大發現。近年來，在四川的新津，考古又發現了4500年前的“寶墩文化”，其“土宅院落”更是震驚世界。公元4000年前，山東龍山文化發現刻字印記，大汶口文化發現陶符記事，余姚河姆渡文化發現陶、漆木碗、骨哨等等，都證明中華文化5000年歷史悠久，連綿不斷，燦爛輝煌！

藝術學理論作為既古老又年輕的一門學科，面臨著機遇和挑戰。面對機遇，需要我們思行思遠，迎接挑戰，需要我們付出更多的努力與艱辛。“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愿我們藝術學理論界的同仁們共勉。

責任編輯：李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