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普陀山,見信徒三步一拜,虔誠莊嚴。終見南海觀音,寧靜安詳?shù)拿嫒?,一雙透射著無限悲憫和慈愛的眼睛。其實,觀音何能解憂?她只是讓信徒發(fā)現(xiàn)了自己心靈的力量。
紀伯倫如此談及教育:“教育者的責任不是帶著孩子走向知識,而是讓他們發(fā)現(xiàn)開啟自己心智之門的道路?!蔽覀円龅模皇菃⒚?,只是引著孩子去探索。
西天取經(jīng)是如來為師徒四人精心設置的教育,這一路苦心志,勞筋骨,練合作,促探究,長技能,增素養(yǎng),不可謂不全面發(fā)展。但站在徒弟們的視角,揣著一顆高度警惕的小心臟,時刻擔心遭懲戒,西游之旅只怕是西刑之路。這樣嚴肅、專制、控制的教育,戴著“普度眾生”的華冕,未免有些道貌岸然。
喜歡埃·奧·卜勞恩的《父與子》,父親與兒子一起在冰窟窿里摸魚,一起在地毯上作畫,一起往蛋糕里射葡萄干,種種不合常理的舉動,卻符合孩子的邏輯。那個偕子同樂的父親,才是孩子們心目中最可親的形象;那些看似荒誕的活動,才是有意義且有意思的教育。
這使我想起教育的面孔。沒有史冊描繪孔子的真容,但所有的畫像上,無一不刻畫孔子的謙和溫恭。他播撒的教育是民主和諧的,是靈動多變的,是幽默風趣的。他的面容自然也是和善、儒雅、慈祥的。
于永正老師曾說:“一個老師,上課不要端著?!笨墒?,總有老師,端著一副不茍言笑的面孔。他們用“沒有規(guī)矩不成方圓”來解釋自己的所做所為。正如影片《看上去很美》中的李老師,發(fā)現(xiàn)方槍槍一有不合規(guī)矩的舉止,就批評、壓制、懲嚇,難怪方槍槍會說:“老師是吃人的妖怪。”
廁所里,李老師一聲令下,孩子們齊刷刷地蹲下,一行行排列整齊的小屁股,一張張滿懷期冀的小臉,期盼能及早完成排便的任務,好得到老師手里的小紅花。在李老師“為孩子好”的解釋下,我看見的,是刻板、專制和偽人文的面孔。
比較《放牛班的春天》中的哈桑校長與馬修老師,一個專制暴力,一個亦師亦友。仰息于校長粗暴的面孔之下,學生的心里怎能沒有陰影?壓制著對自由的渴求,扭曲著活潑的天性,在缺乏公義、尊重、愛心的校園里戰(zhàn)戰(zhàn)兢兢,在鞭子與辱罵的淫威之下如履薄冰。而馬修老師,卻用自己尊重、相信、理解、寬容的面孔,迎來了放牛班的春天。
看上去很美,其實不美。教育的春天只會屬于擁有春天般面孔的教育者。
每年九月,總有一批批個性不一的孩子來到學校,載著家庭的期冀,帶著自己的夢想。每年的六月,也總有那么多如出一轍的孩子從學校畢業(yè),目光里少了許多神采。把不同的孩子鍛造成模式化的產品,這樣的教育面孔實在就如李老師,如校長哈桑般可怖。
回到教育的起點,回溯征程:孩子為什么要出發(fā)?將要抵達哪里?旅途中又會有哪些收獲?如果我們的目的只是為了磨掉棱角、扼殺個性,那孩子看到的,都將是一副令人壓抑、叫人恐懼的面孔。
從孩子的眼睛里看教育的面孔,最真實、最可信。我更愿我們的老師像網(wǎng)上的“窮游錦囊”。蹲在孩子的角度,傾聽兒童的需要,研究孩子的喜好,設計一條他們喜歡的“自由行”線路。在他們需要的時候,我們給他們提供最精簡的“旅游攻略”,引著他們自己去探索發(fā)現(xiàn);在他們曬風景曬滄桑的時候,我們?yōu)樗麄兗皶r點贊加油。也許依舊要穿戈壁、登高山,也許不比唐僧師徒吃的苦少,但因為心里有一張和善悅納的面孔,經(jīng)歷的辛苦也能化成甘甜的精神財富。
求知,本無需像取經(jīng)般沉重嚴肅。尊重科學,敬畏生命,教育的面孔就該像卜勞恩筆下的父親,活潑、風趣、率真、自由、民主。
(李偉平,常州市局前街小學,213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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