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慧茹
[摘要]在新媒體時代,小說創作從功能、受眾到傳播方式都深受影響。一方面,小說創作發展的空間和途徑更為寬廣自由;另一方面,量大質淺的小說正在銷蝕受眾的審美期待。但從小說本質及社會需求來看,小說創作的繼續存在是十分必要的,而且意義重大,關鍵在于小說的主要功能是對社會存在的探索展現;小說對受眾思想和情感具有積極的引導提升作用;小說在多種方式擴散下會投射受眾情感,并獲得受眾心理認同,實現其承擔社會責任、彰顯人文關懷、提升審美愉悅感的價值和意義。
[關鍵詞]新媒體; 小說創作;受眾;認同
[中圖分類號]I20742[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0-3541(2014)03-0034-06
Abstract: The function, audience and the mode of transmission of Novel creation are influenced In the era of new media. On the one hand, the space and way of the development of novel creation have more broad ,more freedom; On the other hand, a Large amount of novels because quality is shallow are withering audiences aesthetic expectations. But think about the novel essence and social needs, the continued presence of novel creation is very necessary and is of great significance, the key lies in the novel's main function is to explore and reveal socials existence; novel affects thoughts and feelings of the audience actively; Novel is projected to spread the audience emotions in a variety of way, and obtains the audience psychological identity, to achieve its social responsibility, reflect humanistic care, enhance the value of aesthetic pleasure and meaning.
Key words:new media;novel creation;audience; identity
梁啟超曾說過:“欲新一國之民,不可不先新一國之小說……。”可見,小說在社會文化重建方面之作用極其重要。隨著歷史的發展,小說在其社會功能、影響力與讀者接受等方面都發生顯著變化:從早期的娛樂和倫理教化功能到近代承載歷史記憶和反映作家思想功能,再到現代展示提升受眾審美情趣等價值功能;傳播方式從口頭到紙媒,再到電子、網絡、數字等多媒體;受眾也從大眾到精英群體,再到擴散受眾。可以說,小說這種傳統文體已經從外在表現形式到內在藝術基質,呈現出越來越多樣化和復雜化的轉變。在新媒體時代,大眾的閱讀方式呈現數字化、網絡化,紙質書(如小說)面臨兩難困境:一方面,是小說創作空間的自由化、淺泛化;另一方面,由于這種自由化傾向導致的小說創作市場化、作品娛樂性放大,文學的人文內涵、審美價值弱化。那么,小說創作該如何發展?
一、小說功能:對存在的探索
文學是人學,關注人的生存與發展是文學最重要的意義和價值。文學從文化意義上講,屬于人類的一種文化形態;從審美角度出發,又是社會的審美意識形態表現;從作家藝術家個體來看,也是作家生存體驗的凝結。文學從接受美學的角度看,其最終要實現的審美效果應該有如下幾點:“精神的享受與愉悅感的獲得;情感的宣泄、補償與升華;認識空間的拓展;人格境界的提高,審美能力的提高。”[1](pp430-434)小說作為文學的重要體裁之一,代表并反映著文學這些最基本和最重要的作用與功能。在新媒體時代,多種傳媒方式競相出場,小說創作過程中的生產、傳播、消費與接受等活動,均已受到影響。一方面,因其本質上的通俗性、娛樂性與消遣性能很快適應新傳播方式;另一方面,又因傳統純文學定位的文風高雅、精神思辨、審美指向等約束,很難在新媒體方式中完整地表述和傳達其文化意義,無法實現其正確的精神指引和審美認識等價值功能。根本原因是現代社會人們的存在方式和狀態發生了裂變,多元文化和多種媒體的參與和交融,挑戰了小說以紙媒等傳統傳播方式,達到普遍接受和集體認同。孔子所說,“詩”可以有“興、觀、群、怨”這樣的道德功能,而今都因時代變遷置于一旁,人們更多地將注意力集中到視覺圖像的娛樂與消遣之上。
追根究底,是因為社會個體由于受到后工業化(全球化、信息化)發展的影響,其存在方式和狀態已發生明顯變化。從農業社會到工業社會,人們還信奉具有大同價值的“意識形態”,并認同社會傳統道德層面的價值觀,呈現普遍社會價值的歸屬感。后工業社會到來,傳統說教模式的文化傳播,及其大同價值的核心內容,開始被大眾懷疑和輕視。社會大眾在接受文化傳播的過程中,明顯表現出自身主動性的加強,更傾向自我實現價值,而不是受主流或傳統文化導向的支配。吉登斯曾說:“傳統的控制愈喪失,依據于地方性與全球性的交互辯證影響的日常生活愈被重構,個體也就愈會被迫在多樣性的選擇中對生活方式的選擇進行討價還價。”[2](p5)意識形態的宏大敘事不再受到普遍關注,個人意識的逐漸強化,人人都想通過自己的“話語正當性”實現自己的價值認同。在這種空前解放的自由背景下,多種傳播方式的出現,加劇了個體選擇的自由性和表達認同的主動性,但同時也暗示文學(如小說)創作及其傳播中對社會價值的引導和重構極為重要,這就需要小說創作結合多種媒體充分實現其價值功能。拉斯韋爾認為,大眾傳播有四大功能:環境監測功能、社會協調功能、文化傳遞功能和娛樂功能。小說作為大眾傳播的一種重要媒介,針砭時弊、提高讀者審美鑒賞能力、傳遞民俗等眾多民間文化、精英文化,也通過幽默等方式,消遣大眾,這些作用符合大眾傳播的主要功能。但現代社會傳播形態發生重大轉變,手機、互聯網等新媒體的出現和蔓延,也帶來了現代媒介融合文化的出現。正如許多人認為:“新媒體就是能對大眾同時提供個性化的內容的媒體,是傳播者和接受者融會成對等的交流者、而無數的交流者相互間可以同時進行個性化交流的媒體。換句話說,所謂新媒體就是所有人對所有人的傳播。”[3]這種語境背景確實為小說創作和受眾閱讀接受提供了更廣闊的發展空間,也為小說的轉型提出了迫切的要求。
在新媒體背景下,與電視、電影等視像媒介相比,小說功能的最大變化:一是從側重文以載道的社會功能,轉向側重大眾娛樂消遣功能;二是文學活動重心從重視作家個體創作,轉向注重作家作品與讀者的互動往來,在一定程度上實現小說的社會價值功能;三是從關注作家個體思想情感表達,轉向側重展現豐富多彩的百姓生活和普通人的情感。這種創作轉型和功能變化最具典型的當屬網絡小說。互聯網的遍布促使以紙媒為創作和傳播途徑的小說從適應時代發展和功能轉變方面積極尋找出路,充分發揮小說之為文學的社會功能,反映現實、敘述歷史、傳播知識、娛樂休閑等。即便目前網絡小說側重于娛樂消遣,但也不乏好小說,既對社會現實針砭時弊,如《蝸居》一類作品,如慕容雪村的《成都,今夜請將我遺忘》等,先是從網絡中產生影響,后來出版,也被權威文學刊物《中華文學選刊》等全文轉載;同時又發展小說傳播過程中創作主客體(作者與受眾)的交互作用,實現更廣泛領域的全民娛樂,如有一批網絡小說類型的出現,帶動整個文學創作的繁盛,不僅推動文學從邊緣化重新走進大眾視野,因為小說不同于詩歌散文的重抒情,而更側重敘事,所以,在多種新媒體傳播中,能夠做到以故事性、情節性、形象性的特長引發社會各階層關心民眾生活,特別是對一些弱勢群體、底層生活的生存狀態,達到“批判黑暗勢力,張揚人間正道”的目的。隨著流行趨勢大批寫手、作家誕生,他們可以通過新媒體寫作各種小說,如“官場小說”、 “公安題材”、 “草根文學”等,來自社會各階層、各群體的寫作者引發小說寫作和閱讀接受的熱潮,沒有嚴格的寫作要求,沒有明確的寫作目的,但在五花八門的創作中,恰恰把握住時代的脈搏,從各個層面書寫了當下社會形形色色的人與事,實現了小說寫作的社會功能。小說不僅僅是在創作,同時也是一種生產性活動,因為它還生產知識以外的價值空間。在多樣化的迅捷傳播中,受眾在這種信息互動往來中獲得現實意義和時代價值,拓展認識空間,提升精神品質,凈化心靈世界,獲得審美享受。
小說的功能是多種多樣的,除了具備文以載道、倫理教化等功能,還兼具娛樂消費功能。優秀的小說無疑推動了電影和電視劇的發展,從而增加人們的消費方式,推動經濟。曾經一度被認為,邊緣化的文學作品也在市場與商業領域占有一席之地,許多經典小說,進入網絡、手機、閱讀器中被閱讀、購買、消費,如莫言獲諾貝爾文學獎后,其作品在各大網站熱銷一時。現在大多為人們所稱道的電影和電視劇都是小說改編而來的,成功地將小說改編成電影和電視劇,增加了人們在文化娛樂中獲取社會歷史知識、獲得倫理教化、陶冶精神情操、滿足審美情趣需求的途徑和方式。當代很多獲獎電影和優秀電視劇都是由著名小說改編的,電影有《大紅燈籠高高掛》《芙蓉鎮》《臥虎藏龍》……電視劇有《玉觀音》《還珠格格》,以及金庸的所有作品等。娛樂功能是當今大眾傳播極為顯著的一個作用,甚至被中心化。其重要原因是適應了當今消費社會,人們對消費生活的需求,如改編來自小說的電影,如《哈利波特》系列,帶來的全球性社會影響和受眾認可,遠遠超出小說的作用。還有許多像近年流行的盜墓小說、玄幻小說、校園小說等,在網絡上的火爆和影視改編的高收益回報也是如此。紅極一時的《步步驚心》《甄嬛傳》《致青春》等,“清宮戲”、“古裝劇”、“青春片”就是從網絡小說發展而來。進一步看,諸如此類的小說創作一經網絡擴散,很多便成為影視改編的來源,豐富了中國當代影視界,也讓小說重新獲得大眾認可。更重要的是,在當下媒體多樣化時代,小說的消費娛樂功能被推向前所未有的高度,人們在快節奏的社會生活中,常常通過網絡、手機、閱讀器等看小說來休閑消遣。相比碎片化的信息,很多人更愿意在有限時間內閱讀通俗易懂,又不乏社會意義、審美趣味的小說。可見,新媒體語境下的小說在社會功能與娛樂功能方面更強化了相互包含、互為作用的緊密關系。但匿名自由寫作與水平良莠不齊,致使網絡小說“意義構建上的價值缺席和承擔虛位”。所以,小說家們和網絡寫手都理應進行反思,竭力使受眾在閱讀中,獲得精神享受和審美快感,情感得到宣泄和補償,甚至能夠在閱讀后實現審美期待的長久效果,即開拓知識空間,提高人格境界,完善審美能力,形成經典文學的審美閱讀效果。
新媒體時代的文化產品創造是針對大多數受眾興趣、獵奇、消遣的生產活動,小說創作也必然受此影響,但應把握的主導思想是引導而不是迎合受眾的審美需求。這樣才能讓小說順應時代背景變幻,在娛樂消費中實現對社會現實的反思,對大眾審美取向的引導。所以,小說家們應該正確認知小說在新媒體傳播中的娛樂性,并自覺地進行創作方式和風格的多樣化轉變,在適應當下受眾期待視野和審美需求的前提下回歸“文學價值原點的審美約定”,擔當起書寫現實生活的社會責任。
二、小說受眾:參與互動與創作
從文學本質上講,文學也是人們社會交往的工具,文學接受的高潮階段往往是人們在閱讀中,能夠通過內容、情感、思想感受到心靈溝通的愉悅和社會交往的欲望。從更廣泛意義上講,小說的接受效果最終要達到受眾認同、心靈互通。這樣的小說創作才能獲得社會廣泛認知接受,并發揮社會性和交際性功能。在新媒體時代,信息爆炸時代。當文學藝術的承載方式發生根本上的變化,小說創作也面臨許多問題,在分眾時代到來的新媒體環境里,我們理應清醒地認識到受眾會發生怎樣的分化,才能有針對性地寫作,并適時地發展小說的新形態,實現小說應有的時代價值和意義。因此,小說創作如果要在未來健康蓬勃發展,先要厘清以下問題:小說的受眾群體是哪些,小說的傳播途徑是哪些。以此更好地指導小說創作及其發展,并且逐漸讓小說受眾變多,真正的好小說被大眾接受。
從整體上看,新媒體時代的小說創作發生了許多變化,從實現功能上回到娛樂狂歡,從閱讀方面看,也產生重要的變化。由于多種新媒體實現了傳播信息的快捷、開放、多元化,因此,與傳統寫作方式和流傳途徑相比,小說閱讀的世俗平民化、娛樂消遣性等特性被放大。作者作品和讀者(也可稱為受眾)之間的信息交互被大大加強,文學空間的自主自由性盛況空前。人人參與網絡,創作、接受、閱讀、占有、消費的整個文學活動過程,都在多樣的新媒體中隨時發生。愈來愈多的人通過各種方式進入小說寫作和閱讀、消費的世界。過去還自居純文學陣地的許多文學刊物和作家,面對這種語境變化,也不得不進入消費性、娛樂性更甚的現代社會文化書寫場域。小說的創作從意圖、目的到方式、風格都圍繞整個信息世界展開,并受制于信息世界。小說創作方式的轉變使整個文學活動更加熱鬧,小說家與受眾、小說作品與市場的地位發生倒置。占主體地位的讀者和受眾環境大大影響了紙媒為主體的傳統文學,網絡文學的盛行不可阻擋。與過去不同的是,網絡已是信息的海洋,相比新興的藝術創作傳播媒介,小說創作難以承載那么多的信息,承載的只能是一部分過時的信息,而不是及時有效地反映當前的信息,充當“瞭望站”的功能。所以,小說只是對已經過去的信息的加工與處理,信息功能并不是特別完善。從新歷史小說、平民小說等發展來看,傳統小說的信息功能并不具備強大的競爭力。張煒、余華、鐵凝、王蒙等作家的作品,在當下電子、數字化傳播形式下,已越來越遠離大眾的視野,只能在原有的傳統文學世界保留其某些功能,其受眾也局限于一定的精英文化場域,難以進入大眾多方位的閱讀、接受渠道。國內最高文學獎“茅盾文學獎”的評選一年比一年冷清低調,評獎結果也被人們唏噓不斷,甚至有人認為,茅盾文學獎已經是“體制內的狂歡”,離大眾越來越遠,人們只能從關注轉成觀望,難以理解和接受,人們期望這種純文學評獎活動不要再“獨樂樂”,應適時地“與民同樂”。曾有新聞調查發現,在重慶等地的一些大型書店、書城,茅盾文學獎獲獎作品的銷售情況并不理想,很多獲獎小說根本無人問津。
新媒體時代的小說閱讀相比較過去,還是有了更廣的受眾接觸面和更多的受眾群體。“在中國出版科學研究所披露的《國民閱讀與購買傾向抽樣調查》中,我國國民的閱讀率在1999年為604%,2001年為542%,2003年為517%,2005年為487%,2007年為488% ,2008年成年人綜合閱讀率為697%,其中圖書閱讀率為493%,較2007年的488%有所回升。其中,2008年在線閱讀、手機閱讀等各類數字媒介閱讀率為245%。”[4]數字型、電子型的書籍因為方便下載攜帶、閱讀快捷省事,在當下廣受歡迎。很多從前不愛看書閱讀的人,也開始瀏覽各種數字化報紙、書籍等,可見,新媒體時代閱讀的人群是大大增加了。因此,從小說的本質及其特點上來看,其發展還是要靠有一定語言文字能力、具備基本的文化基礎和思想水平,對文學藝術有辨識審美能力的接受者。這些受眾因為從心理上潛在一種閱讀欲望,具有一種實現交往互動的特殊心理要求,即接受心境。可見,一方面是受眾對好小說的欲求不滿;另一方面,是純文學的高蹈不前。解決這種分化的關鍵在于小說創作讓更多受眾參與互動,在創作和推選、評論方面發出聲音,得到響應。
從當下小說發展形勢來看,應該逐漸是這種愛好小說,存在閱讀、接受能力和心境的人,或者群體會成為小說繼續發展的受眾。許多人愛好小說,也有創作小說的沖動,會在社會中出現大眾共同創作一部小說的可能,而不是由小說家獨自苦思冥想完成。但非常偉大的小說能否合力完成呢?其實,一些小說經過眾人閱讀和流傳,形成被轉載和改編的新媒體線索,就會被更大范圍、更多群體的人一一過目,而且形成一個鑒賞、批評的氛圍,使得更優秀、更經典的作品可以脫穎而出。在這個更為自由的閱讀時代,受眾可以隨心所欲地選擇閱讀方式和對象。這樣也可以十年磨一劍地千挑萬選小說經典。
毋庸置疑,經典名著的閱讀確實可以提高大眾的審美能力。網絡時代,通俗文學和純文學還存在很大區別,如何將一些精品通過機制選拔出來,推薦給更多的受眾,從思想和心靈上,提高受眾的審美鑒賞能力,滿足他們的審美想象和審美需求,而不單單是提供短暫的獵奇、休閑、消遣、娛樂。這是小說創作中需要掌握的一個命題。“現代大眾傳播過程中,受眾分為‘直接受眾、‘大眾受眾以及‘擴散受眾的類型。” “‘直接受眾是指在傳播現場的少數人;‘大眾受眾則是傳統媒體時代清晰而明確的受眾;‘擴散受眾的出現,是信息時代當代媒介景象日趨復雜造就的。” “沒有親身接觸媒介信息內容,但是經由他人對話或由其他媒介輾轉流通,幾乎當代社會所有人終究會間接接觸主流傳媒傳遞的信息和意象。”[5](p195)即為“擴散受眾”,這種受眾變化更多傾向于“分享”,即更重視“我看到了”,而不是“我看完了”。因此,傳統意義上的作家通過書寫印刷的傳播方式獲得受眾,非直接單向的傳遞信息,使用文字符號創作比較單一和間接性,這些特點直接導致小說閱讀者沒有選擇地納入消費體系,受眾在閱讀中的愉悅感和滿足感難以得到,小說創作和受眾之間形成天然屏障。真正的小說精品會淹沒在小說創作的海洋中。所以,多媒體時代,也適時地解決了這一問題。除了直接受眾和大眾受眾,還增加了更具影響力和活躍度的擴散受眾,讓更多有能力選擇經典小說的讀者很快得到訊息,并實現心理認同。多媒體時代,小說價值功能往往通過“擴散受眾”來實現。那選擇什么是精品,什么是經典,只能通過大家的推薦、大家的評論,大眾共同推選出來,又推薦給更多的人,而不是像過去,只是幾個評論家寫評論稱贊,說好就好。這種擴散速度快、影響大,并且還能迅速轉變為更多受眾喜歡的其他傳播方式。如我國古代四大經典名著,從影視業產生開始,就不斷被各種新媒體改編上映,受眾也越來越多;金庸的武俠小說反復被重拍,但每次都吸引不少受眾觀看,重溫經典名著的精彩。陳忠實的小說《白鹿原》原本在文學界被傳頌,歷經波折終于被拍成電影,雖然因對原著理解不同導致觀眾褒貶不一,但也讓更多非文學領域的觀眾了解和熟悉這部經典小說,并通過電影這種方式感受到小說的部分審美意蘊。因此,小說的傳播途徑在新媒體時代背景中還是有了更多選擇。《致青春》這部小說在網絡中已經傳播了六七年才終于在眾人期待中改編為電影。《裸婚時代》《步步驚心》《千山暮雪》等電視劇也是經過眾多讀者廣為擴散才從小說轉型為電視劇,獲得更多受眾。這些小說的新媒體方式傳播在一定程度上激活了中國影視文化市場,也為觀眾提供了更多更豐富的可看性,從貼近當下受眾現實生活情感、符合受眾審美期待、提高受眾審美能力等方面重構了當下小說創作的審美機制。
新媒體時代的小說應通過引導社會文化、重建價值導向來得到受眾的認同,也是小說能夠通過多種形式獲得大批受眾的主導因素。小說的價值與功能最終指向就是對社會文化導向有一定引導作用,并能在紛繁復雜的社會文化圖景中梳理和重建受眾的價值觀。從當前社會看:“當代中國社會正處于一個快速變動的時代,傳統的價值觀念逐漸甩尾,現代社會觀念正在逐步形成之中,這種價值觀念的更替往往以社會文化沖突的形式表現出來。”“雖然現代價值沖突存在著轉化為群體沖突的可能性,但基本上還是局限在社會文化思想領域,其對社會秩序和穩定的影響相對較小,這就為我們創造社會共識提供了一條可行的途徑:即通過公共社會領域內的文化沖突來達到社會共識和價值認同,進而以價值認同來引導和規劃人們的社會行為,并最終促成社會的整合。”所以,“新時期社會認同的建構應淡化身份的區隔,強化普遍共享價值和理念的傳播。”[5](pp192-195)由此,小說應該以引導重塑社會主流價值為己任,從創作形式到內容上突破傳統,尤其是雅與俗、純與雜的間隔區分,讓更多擴散受眾得以參與和選擇、評價。這樣,小說創作才能發揮其本質影響力,并引導提升社會價值的現代性和思想性。
三、小說擴散:情感投射與心理認同
18—19世紀德國詩人荷爾德林在一首詩中說:“人詩意地棲居。”“所謂的‘詩意的棲居,就是通過人生藝術化詩意化,來抵制科學技術所帶來的個性泯滅、生活刻板化和碎片化的危險。”[6](p251)在現代社會中,小說應該如此,從創作到傳播被受眾閱讀,始終不能放棄對美好人生體驗的書寫,給讀者創造一個詩意的情感空間,并從人生感悟、終極關懷和深層的文化積淀等方面指引讀者的審美取向。
新媒體時代,網絡、影視等視覺化傳播方式確實為小說創作提供了更多動力和平臺,但因其電子、圖像技術的限制,也無法準確傳達小說內容豐富性、情感激越性、意義延展性。小說作為一種文化遺產的傳播,比起電影,有更多細節,有更多心靈的旁白,有更多民俗、方言、細密的東西,有很多電影表達不出來的通感,比如,觸覺、味覺等。正如英國藝術家克萊夫·貝爾曾提出真正的藝術品是“有意味的形式”。這“有意味”就是指:“在各個不同的作品中,線條色彩以某種特殊方式組成某種形式或形式的關系,激發我們的審美感情。這種線、色的關系和組合、這些審美的感人的形式,我視之為有意味的形式。有意味的形式是一切藝術的共同本質。”[7](p37)它是在文學藝術等作品中,能夠表現出那種不同于人們日常生活的普通情感,而是能激發出“一種特殊的、神秘的、不可名狀的審美情感”的藝術形式。經典小說都在歷史考驗下證明,藝術形式和內容的完美結合就會譜寫一個令人“情動于中而發于聲”的審美藝術世界。所以,克萊夫·貝爾同時也認為,現代藝術尤其是視覺藝術,也應該具備這樣“有意味的形式”的共同性質。《甄嬛傳》小說改編為電視劇,之所以能那么火爆,很大原因基于編劇對小說意味的把握比較獨到,拍攝制作跟注重人物心理的展現和剖析,還依靠主要演員的演技、人氣,才能引發受眾如此心靈相通的接受美感。而其他小說能否通過影視劇獲得擴散的成功就很難說了,《白鹿原》電影版被質疑,多次翻拍四大名著的影視劇被觀眾比較后逐漸開始對影視導演、演員失望,這些例子不勝枚舉。這種在小說擴散過程中,為什么會有如此大的差距呢?問題的根結就在于小說擴散在很大程度上依靠其產生的思想和情感的感染力和撼動力,是否為受眾留下一個可以無限延展的審美想象空間和藝術情感世界,從而實現小說在受眾心靈和思想方面的情感投射與心理認同。這樣的小說才真正具有藝術品的本質,并能被不斷擴散和傳頌。
在這個充斥電子媒介、視覺圖像占據重要消費場域的時代,電視和網絡的普及也帶來許多負面影響。當下對影視的詬病不少,甚至有關閉電視一說。年輕人大多時間都花在眼花繚亂的影像之中,不停閃爍和變動的彩色銀幕和網絡頁面,讓他們少有時間和精力細細咀嚼藝術作品的“意味”,抑或說干硬生澀的鏡頭和口水化、碎片化的語言,并沒有對小說的內容和思想真正做到完整和準確的言傳身教,即使閱讀完觀賞完,受眾的心靈和情感的澆鑄也似曇花一現,沒有留下一個使之回味無窮的藝術空間、想象空間,這就是小說之為藝術的價值沒有被充分實踐。娛樂至死,成為當下對電視媒介的一種極大的詬病。“我們的文化對于電視認識論的適應非常徹底,我們已經完全接受了電視對于真理、知識和現實的定義,無聊的東西在我們眼中充滿了意義,語無倫次變得合情合理。如果我們中的某些人不能適應這個時代的模式,那么,在我看來,是這些人不合時宜、行為乖張,而絕不是這個時代有什么問題”[8](p72)。這也是尼爾·波茲曼所深切痛恨的地方。隨后,他又在《赫胥黎的警告》一章中憂心忡忡地說:“如果一個民族分心于繁雜瑣事,如果文化生活被重新定義為娛樂的周而復始,如果嚴肅的公眾對話變成了幼稚的嬰兒語言,總之,人民蛻化為被動的受眾,而一切公共事務形同雜耍,那么,這個民族就會發現自己危在旦夕,文化滅亡的命運就在劫難逃。”[8](p133)赫胥黎不無悲觀地認為,在全民投入到這樣一個新媒體帶來的時代,我們終將被這個看似繁華的熱鬧所吞噬。“赫胥黎說流水線將毀掉我們,波茲曼認為是娛樂,基恩則指向了網絡”[9]。現在看來,“流水線”和“娛樂”還沒有毀掉我們的生活和思想,但是未來呢?網絡會嗎?或許還有其他的新媒體在繼續生產并影響著我們既有的生活。在這樣的背景下,以揭示社會生存現實、傳遞人間正義與溫暖、深化人們審美情感體驗的小說,它的存在本身就是對這種現實的一種補充、一種替代,而且將會成為一種回歸。
學界一致認為,后工業時代到來后,人們逐漸被快速的信息和片段式的文化所解構。按照齊格蒙特·鮑曼的觀點:“‘個體分化這一觀念所承載的是個體的解放,即從歸屬于自己、通過遺傳獲得、與生俱來的社會屬性的確定性中解放出來。‘個體分化在于將人的個性特征從‘給定轉變成一種任務,從擁有狀態變成一種存在狀態。但隨著個體化的進一步發展,人們越來越不能控制自己的生活,他們對這個動蕩世界的理性反應是目光短淺、對長期生活漠不關心、把生活分割為碎片。”[10](pp175-194)多種新媒體及其傳播內容的自由解放,勢必也帶來個體主義的升溫,人們的認同感、歸屬感、信任感終會陷入瓦解狀態。而小說是一種宏觀的架構,歷史、經濟、政治、文化、民俗都可以在一本小說中得以體現,并且通過這些內容很自然地展現宏大的社會主題,張揚人性中的真善美,引起受眾的心靈共鳴和情感震動。像托爾斯泰的《戰爭與和平》、狄更斯的《雙城記》,像中國作家余華的《活著》、嚴歌苓的《小姨多鶴》等,歷史底蘊深厚,文字細膩,敘事跌宕起伏,人物形象生動,能給讀者帶來久久的回味和思考。從這種意義上,小說是讓眼光放長遠的媒介,剛好與網絡世界的瑣碎、簡短、快捷的信息流相輔相成。
不論載體如何變化,小說始終還存在不可或缺的身份意義。但如何在新媒體時代發展,不妨反觀當下大眾對影視娛樂文化節目的狂熱,對小說創作應該有所啟發。湖南衛視2005年起推出電視真人秀節目《超級女聲》,在當年的央視——索福瑞收視數據統計中表明,此檔節目收視率高居不下,最終決賽的尖峰對決竟然有近3億觀眾收看。“以真實電視的節目形式、市場運作以及傳受互動”形成了一個大眾從行為到心理都在參與的立體網絡[11]( pp22-23)。這種電視真人秀的節目,還有如江蘇衛視《非誠勿擾》一類的相親節目,故事真實性強,價值導向明確;浙江衛視的《中國好聲音》結合經典與流行,聚集實力與偶像。這些節目是電視為受眾從視覺享受到心理共鳴,從生活娛樂到情感認同,構建大眾集體狂歡盛宴。其中,成功的訣竅是營造視覺盛宴,也寓教于樂,寓理于情,讓觀眾最終從價值觀方面肯定和認同。所以,當下小說的創作必須順應時代的大主題,運用新的媒介方式發展自己,獲得受眾認同。因此,首先,就是受眾有接受的需求,即小說能提供給他們各種信息和各種情感體驗。小說也有信息,如文化信息、歷史信息、民俗信息、心靈信息等。面對電視劇、電視“真人秀”節目、電影、各類搞笑視頻、龐大的新聞信息資源,小說要以自己的優勢和特定凸顯自己的身份,并讓受眾獲得認同,而不是因為文本過長、內容深刻而只是進行信息上的一種對抗。其次,就是要進行小說體驗。在開放的現代社會中,要能夠實現社會共識和主流價值認同,小說就要最大限度地把握其與受眾之間在意義生產上的共通與共鳴,即通過小說,引導受眾融入情節,進入故事,通過連續性的敘事過程,創造懸念,或者通過奇特的小說架構,讓受眾得到一種新的藝術體驗,形成一種情感投射與心理歸屬、一種價值沖突與觀念碰撞,能實現某種思想價值的收獲或者心靈的提升。而這種教育需要多年的悉心培育,才能在一代人中間產生。
總而言之,新媒體看似給小說創作帶來的僅僅是娛樂化、狂歡化,實際上還反映出受眾對小說充滿審美期待和審美理想。而且數字、電子、網絡等新興媒介確實加快了小說從形式到內容(包括題材、風格、語言等)更新,也激發了創作中的創新性不斷涌現。因此,對小說創作在新媒體背景下的發展應給予理性、客觀的看待,并且認識到:“要從傳播平臺向整合傳播平臺轉變。僅僅依靠自我力量采集、制作內容,不能適應今天的多樣需求。通過一定的機制和物質載體,整合各類內容資源,聚合具有共同指向的需求,這樣才能適應與新媒體的競爭。”[12](p161)優秀小說始終如大浪淘沙,經得住任何形式的打磨和淘洗。當下,小說經典被認同和接受的過程需要受眾的集體參與、共同完成。在新媒體時代,小說創作的形式和內容更為豐富多彩,傳播的方式和途徑更為多種多樣,受眾的娛樂消遣需求也超過以往。從更深層意義看,是人們精神層面的需求在呼喚更多更好的小說作品,以補償和凈化他們在現代生活中的心靈虛擲、精神蕪雜。小說等傳統文化傳播方式,也應該從多個方面、多種方式上整合受眾群體,引導受眾審美取向,提升主流價值。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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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系北方民族大學講師,陜西師范大學博士研究生)
[責任編輯吳井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