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觀交換與互動：非營利組織行動中的社會資本探析

李莉 張藝

[摘 要]以往對非營利組織社會資本的研究大都集中在靜態的分析，對非營利組織所處的社會關系網與社會行為規范研究的較為深入，但是近年隨著動力學理論的興起，從行動的角度去研究網絡結構是怎樣形成的，個人行為如何改變集體行為，集體行為又如何改變社會網的結構成為新話題。本文主要從關系強度、個人位置優勢和互動經驗三個微觀層面來分析行動中非營利組織的社會資本，也就是組織內部個體成員之間的互動所形成的個人行為關系如何促成一定的集體行為模式。

[關鍵詞]非營利組織 社會資本 互動

微觀交換中的互動強調的是組織內部成員之間或者不同組織成員之間所進行的一種個體行為互動，是以社會資本對組織關系延展性作用為著眼點的。我們知道，非營利組織（以下簡稱NPO）內部成員之間的關系的維護主要是依靠一種非正式制度規范，所以，關系網絡對個體行為的影響是非常大的。那么在NPO內部，關系網絡是怎樣影響個體行為的呢？從橫向關系網絡來看，取決于組織成員的連帶強度；從縱向關系來看，取決于組織成員在組織中的個人結構位置；從外部關系網絡來看，則取決于個體互動經驗的一種積累。本文對一個民辦的研究性組織（簡稱XM）進行了深入訪談，并以此為樣本，從這三個角度來對組織成員關系交換中形成的互動進行分析。

一、關系強度

關系強度理論最早是由馬克·格蘭諾維特提出來的，他在1973年的論文《“弱連帶”的優勢》中提出一個衡量連帶強度的概念，以區別什么叫強連帶，什么叫弱連帶。格蘭諾維特所說的“連帶”，大致相當于中國人常說的“關系”。他提出關系連帶的四個構面：第一個是互動的頻率，第二個是認識的時間有多長，第三個是親密程度，第四個是互惠內容。因此，強連帶關系是指那些互動率較高、認識時間較長、親密程度較高且互惠內容較多的一種關系；相反，弱連帶關系則是指那些互動頻率不高、認識時間較短、親密程度較低且互惠內容較少的互動關系[1]。這樣兩種不同的關系強度對于NPO組織成員的行為究竟產生了怎樣的影響呢？

（一）強連帶關系對組織成員個體行為的影響

從強連帶關系的定義可以看出，強連帶關系更多的是強調感情的親密度與互動的時間性，所以，強連帶關系的產生可能有兩種情況：一種是基于原本就有的一種強連帶關系，包括家人、姻親、拜把兄弟等一系列基于血緣或擬血緣的情感關系；另一種是因為認識時間較長，并且長時間高頻率發生互動所形成的一種強連帶關系。這兩種強連帶關系對于組織成員來講在發生互動時又不相同。第一種強連帶關系對組織個體行為的影響是必然的，不管其是否與組織發生關系，只要這種強連帶關系存在，其個體行為就必然受到影響。比如NPO的成員在參與組織活動時，如果其家人不同意或者阻止其參加這樣的活動，那么個體成員的行為必定受到影響。但是對于第二種強連帶關系來說，這種情感支撐是在不斷地強化信任關心的過程中形成的，組織成員在是否選擇某種行為時可以在這樣的關系中進行選擇，而不是必須遵從。由此可見，強連帶關系對個體行為發生影響是通過信任的構建過程逐漸形成的，不管是基于親情情感還是基于長期的互動依賴。所以，在某種程度上說這種關系需要一個很長的時間去建立和維護，而且一旦這種強關系連帶形成，那么彼此之間必然會存在較多的信息資源分享，造成彼此之間的重復信息的增加。所以，從這種觀點上來看，在NPO內部的成員參與組織的微觀互動時，強連帶關系對組織成員個體行為產生的影響可能有以下幾個方面：

1、影響個體成員的合作選擇。強連帶關系是在非常親密的家人關系或者是互動依賴關系上經過長時間的維護形成的，所以，在NPO組織成員參與組織活動時，一旦需要選擇合作對象，其必然會毫不猶豫地選擇與自己具有強連帶關系的主體。這一點在政府機構與企業組織當中也有存在，但是由于政治組織的制度限制以及回避機制等硬性規定的存在，使其選擇強連帶關系要背負一定的懲罰性風險，但是在草根MGO當中則不存在這樣的限制，NPO歡迎來自各界的人士參與到組織活動當中來，不會太過計較其身份關系和地位，所以，在形成組織關系網的時候，這種合作選擇性偏差可能會導致組織在社會結構中位置的改變。

2、影響個體成員的互動態度。與組織成員具有強連帶關系的個體對組織成員的影響是非常明顯的，中國人向來很看重關系與臉面，在NPO運作過程中，與組織成員具有強連帶關系的主體對組織活動的態度很大程度上影響了組織成員在參與組織互動時的態度。所以，如果NPO內部出現了具有這種強關系的小團體，那么組織互動的效果與組織運作機制就會受到干擾。因為一般的NPO都沒有一個非常明確的獎懲機制，造成強連帶關系對組織行動的影響沒有約束力。

3、影響個體成員的組織認同感。組織個體成員的強連帶關系要比基于某種價值觀、興趣愛好甚至是年齡、地域等因素所形成的認同感具有更強的吸引力與約束力，因為這種情感從更大程度上說是一種保證關系，是不需要選擇的肯定性關系，所以基于認同感的一般性信任會讓步于這種特殊信任。一旦個體強連帶關系與組織認同感相背離，個體會在組織行為發生時必然的選擇放棄認同感，屈從強關系指引，一旦這種情況發生，NPO事先建立起來的社會關系網的某些線條很有可能發生斷裂，從而必須采取修正性措施，創造新的線條彌補社會關系網。強連帶關系就通過影響個體行為改變了整個組織在社會結構的鑲嵌狀態。XM組織中的小毛就給我們講述了一個志愿者的真實案例①：

研究所由于沒有固定的收入與經濟保障，所以大部分志愿者都是學生，學生由于沒有更多的經濟負擔與生活壓力，而且正處于學習與適應社會的階段，因此參與熱情還是比較高的，但是學生身邊親人家屬的態度對他們參與組織活動的影響還是比較大的。我們研究所之前有一位志愿者，是學英語專業的，因為我們的《學校文化》每期都會出一欄雙語天地，也有英文目錄的翻譯，所以這位志愿者就主要承擔了這方面的工作?？赡苡捎谘芯克緛淼娜蝿毡容^重，人員又比較少，所以遇到每次的忙碌期，志愿者大都是比較辛苦的，有時候需要一天在外面跑。后來聽說這個志愿者的家里都不是很想讓他參與這種活動，希望他把更多的時間放在學習上，準備考托福為出國做準備，終于他慢慢地退出了我們研究所。一時間也沒找到合適的人來做這方面的工作，所以有幾期的雜志就把雙語天地與英文目錄取消了，這種變動還受到一些讀者的置疑，也從一定程度上影響了雜志的進展。不過我們其實還是很能理解他的，不說為了他個人的未來考慮，就從他家人對他參加研究所持反對的態度，必然會影響到他的參與激情與互動的態度，所以，我覺得其實關系密切的人對于我們個人的行動的影響還是挺大的。

（二）弱連帶關系對組織成員個體行為的影響

NPO內部成員的弱連帶關系對于組織來說作用是非常關鍵的，在政府或者企業部門，通過制度性渠道或者權力約束，組織成員可以獲得更多自己想要的信息與資源，但是對于NPO來說，卻不存在這樣的暢通渠道，所以組織成員必須通過自身的關系來維持組織的信息通道與資源獲取路徑的暢通。但是，強關系作為一種封閉性與時間依賴性較強的關系，其提供給組織成員是一種擁有較多重復信息且資源面比較狹窄的關系路徑，所以，僅僅依靠強關系是根本無法保證NPO建立一個較為廣泛的社會關系網的，此時弱關系的重要性就凸現出來了。弱關系雖然只是一種“認識性”關系，但是其潛在功能卻是巨大的，弱關系雖然弱，可還是擁有其弱的優勢的，比如弱關系的廣泛性、弱關系維持的低成本性、弱關系建立的快捷性等等，所以NPO成員所擁有的弱關系對個人甚至組織行為都有很大的影響，從微觀個人關系互動的角度來看主要體現在以下幾個方面：

1、個體弱關系的加強與拓展。既然弱關系對于NPO資源的開發與信息的傳遞具有非常重要的作用，所以在組織內部擁有廣泛弱關系的個體就能為組織提供更多的有效資源，成為組織發展的關鍵人員，獲得組織成員的廣泛認同。一旦其發展的弱關系為組織提供了組織需要的有效信息，其對于組織的價值將迅速提高，此時該個體的行為將有兩種表現趨向：一種是強化自身的弱關系，在現有的弱關系基礎上做文章；另一種則是繼續開發新的弱關系，喚起過往更多的“認識性”資源，拓展自己的弱關系網。這兩種不同的表現趨向將會對組織結構以及組織地位產生不同影響，強化的弱關系加深已有的社會網，促進NPO盡快地融入社會，使組織的社會影響力提高；拓展的弱關系為NPO組織打開了新的關系構建渠道，將會形成新的社會關系線條，從而使社會組織的位置發生移動。

2、個體組織結構位置的改變。對于個體來說，弱關系的維持相對于強關系維持所需要的時間與精力成本都相對較低，但是開發弱關系所得到的信息資源反饋收益卻是非常大的，個體成員在參與組織行動時往往更愿意去開發可以提供異質信息的弱關系，這樣一來在個體行動促進組織行動過程中就會形成一個良性的循環，即個體通過弱關系為組織獲得更廣泛的資源信息，為組織發展開辟了更多新的渠道，組織因此會對個體行為采取支持性態度，從而進一步促進個體的弱關系行動。所以，在NPO內部，具有弱關系更多的個體，更有助于組織的社會網的拓展，其在整個組織中的結構位置也會因此得到改變。

3、規避合作。雖然從信息資源的廣泛獲取上面來講，弱關系對NPO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但是從一個作為“理性人”的個體出發，有時候通過弱關系獲得的異質信息并不一定會如實地反映到組織當中，也就是說個體作為組織之間微觀交換的橋梁，并不是一種純粹的傳遞工具，他會吸收部分對自己有利的信息，從而規避掉可能對自身利益有所損害的信息，甚至個體會將部分有利的信息與資源優先納為己用，以致反映到組織當中的可能并不是最真實、最全面的信息資源。所以，個體作為組織之間異質信息獲取的唯一途徑，組織會因為想要得到這些信息而選擇對這些個體表示信任，但是個體卻存在著信任悖論，最終導致個體主觀意愿引導下組織規避掉某些合作機會，錯失一部分社會關系鏈條，這一點與NPO的組織特性有極大的關系。在政府企業組織中，作為組織成員的個體不會因為自己意愿而轉移某種弱關系，因為嚴格的制度規范會給其帶來不誠信的懲罰。

XM的負責人對組織內的人員關系情況是這樣給我們介紹的②：我們研究所從實際的運行來看，人員并不是很多，做事的就那么些人，但從整個組織架構來看人員還是很豐富的，很多有很強影響力的人物都在我們這里做客座研究員，比如中國科學院研究生院PYT教授、中央電視臺主任記者ZXQ博士、湖北省社科院社會學所原所長FGL等等，還有我們的學術指導委員會也是非常強大的，有清華大學公共管理學院院長WM博士、中央教科所學校發展部主任ZWS、《華中師范大學學報》主編WQZ博士等等，這些有名望、有權威的人可能在我們日常的操作化工作中并不會參與太多，但是一旦組織有需求，這些人都會成為組織潛在資源的挖掘者。作為資源挖掘者，他們會在組織中活躍一段時間，這段時間，他們根據組織需要從自己的關系鏈中尋求合作與幫助，成為組織的關鍵人物，不管他們可以為組織尋求到什么樣的資源，他們在組織中的位置勢必會發生改變，可能會由一個僅僅是客座研究員的身份轉變到一個臨時的項目負責人。另外，他們個人的行為也會因為組織的原因而更多地去加強組織需要的關系資源，當然，我們要依賴這些人，通過這些個人來為組織爭取更多的資源。

通過上面對不同強度關系在微觀交換互動中對組織個體成員的影響，我們可以發現，強連帶關系和弱連帶關系是通過不同的渠道對NPO個體行動產生影響的。強連帶關系通過構建信任使個體之間形成了某種穩定的互動關系，不論該個體擁有怎樣的個性品質、價值觀、甚至是值得信賴的程度，這種強關系連帶都會通過情感支持，影響個體與固定群體互動的行為模式；弱連帶關系則是通過提供更多的信息傳播渠道來影響個體行為的，其關鍵性優勢是提供給個人更多的有價值的信息，并且是一種獨占性的稀缺資源信息。所以弱關系給個體帶來的資源優勢會直接導致個體對組織的重要程度，這種重要程度也就使得組織對該個體的信任度會增高，個體在組織中的行為也就會存在多種可選擇性，最終通過個體行動影響了集體的行動。

二、個人位置優勢

個體作為社會結構的一個基本成員嵌入到整個社會網絡與社會關系之中，其目的是為了獲得有價值的資源，并通過動員和使用這些資源保護和改善個體在社會結構中的地位，從而獲得社會賦予的身份和名譽，保證個體在結構內的價值和安全感。個體行動者通常有兩類資源：個人資源和社會資源。個人資源為個體行動者所擁有。作為擁有者，他們可以適時、轉移和處置它們，而不需要得到授權或者對其他行動者和社會位置負責。個人可以通過三種途徑來獲取個人資源，一個途徑是通過繼承或者先賦，另一個途徑就是通過對自己資源的投資和努力來獲取，第三種途徑是交換的。有一些個人資源在某種意義上被個體行動者完全擁有，個體行動者可以自由地使用和處置它們，但是很多這類資源通常只被社會契約所“擁有”，社會契約規定了個體行動成為特定資源的使用者，只有契約有效，個體行動者才可以行使權力，控制和使用資源，此時個體行動者就需要通過社會關系來獲取這些超越個體掌控的資源，也就是社會資源。通過個人獲取的社會資源又可以分為兩種：一種是永久性資源，一種則是通過等級制結構中的位置控制的資源，占據某一位置就擁有這些資源，而一旦離開這個位置，資源所屬也會隨之發生轉移[2]。社會關系的位置資源通常比自我的個人資源要有用得多，因為位置資源喚起的不僅是嵌入在組織中位置上的資源，而且包括組織自身的權力、財富和聲望，所以當行動目的性嵌入到社會關系網以后，這些結構位置帶來的社會資源必然會影響個體的行動。下面我們就來分析NPO中組織個體的位置優勢對個體互動產生的影響。

（一）網絡位置優勢

在分析網絡位置優勢對行動者產生的影響時我們做出這樣一個假設：即在一個社會網絡中，接近結構位置更好者會促使更成功的行動。我們用湖北XM人文教育研究所中個體為例來驗證這一假設。在NPO內部，個體為了實現目的性行動的一個簡單策略是接近自身擁有或能夠獲取更高價值資源的行動者，研究所成員為了獲取這種資源采取了以下四種行動。一是通過各種途徑接近分管相關領域的教育局局長，引起該位置領導的重視，從而利用局長的影響，在開展活動時對各大中小學施加政策性指標壓力，獲得更多支持性資源與社會影響力。局長位置擁有更多的控制資源，為研究所提供了有益的社會影響力。二是多次向教育界較有影響力的專家請教，通過位于專家位置的結構性視野，獲取更好的信息。三是與在NPO領域具有典型性與示范性的NPO開展交流合作關系，利用典型NPO的良好社會信用提升組織的公信力。四是研究所成員在舉辦活動時獲得了具有較高社會地位的某位政府官員的肯定與重視，在下一次舉辦類似活動時，更有信心去獲取這種位置領導的支持。研究所通過這四種行動，促進了活動的開展并推動了組織資源獲取。所以我們可以得出一個結論，即行動的成功與社會資本正相關。但是對于NPO來說，怎樣衡量一個位置在網絡中的優勢，如何對社會資本進行測量呢？

林南根據韋伯提出的社會資本的三大內容對社會資本的測量提出了三個標準，即達高性、資源異質性以及廣泛性。我們根據這個標準來分析NPO網絡位置的衡量。

首先，達高性是自我通過社會關系可以在網絡的等級制結構中觸及到的最頂端的位置的資源。NPO個體成員對網絡中高位置資源的獲取是對組織運行的向上引導力量，不論位于組織中的任何結構，只要能與高位置資源發生關系，就會給組織提供一定的政策支持或信任支撐，這一點對NPO這種主要由民間基層力量自發的組織來說具有關鍵性意義。

其次，資源異質性反映了自我通過跨越網絡結構等級位置的社會關系可觸及到的資源縱向幅度，對于NPO來說，在舉辦一場活動或者進行組織互動時，遇到人員短缺問題時，即可以通過政府下達政策指標擴充活動人力支持，還可以通過從類似NPO中調用組織成員支持組織活動，還可以從高校組織學生隊伍參與，這就體現了互動中資源的異質性。在NPO進行社會互動時，僅僅擁有高地位的社會關系并不能完全地滿足組織的資源需求，通過社會關系可獲取的資源的類型、層級和數量的異質性將是體現組織社會資本的重要標準。

最后，廣泛性就反映了自我通過社會關系觸及的位置及其嵌入資源的多樣性。對于這一點，NPO可以通過吸納來自各行各業具有不同身份的組織成員，個體的身份與結構位置不同，觸及到的位置與獲得的嵌入資源必然不同。要擴大NPO的社會資本廣泛性，就要盡量地降低組織成員個體之間信息資源的重復性，促進個體行動的多樣化發展。對于組織這種位置優勢的分析，負責人如是說②：我們現在之所以能夠取得這樣的成績跟我們組織內部成員所具有的身份和地位也是有很大關系的，像我們的X所長之前就在政協工作，J所長在省社科聯工作，他們的社會地位使我們組織有了更多的機會去接觸像教育局、社科聯、民政局等一系列政府機關的領導，以這些領導的影響力給我們組織帶來一些運行上的方便。另外，像我之前在荊州日報工作，在學校也工作過一段時間，我們的Z所長在湖北教育出版社工作過，還是中學語文高級教師，我們也通過自己的關系認識了很多教育學界的杰出人才及專家，這些人都給我們組織的發展提供了很好的建議與意見，而且由于我們不同的工作經歷以及現在承載的不同身份，在活動開展的時候很容易調集到不同的資源。另外，我們的志愿者隊伍，都是來自不同高校的大學生，充分保證了組織資源的豐富性與廣泛性。

（二）結構位置優勢

對于結構位置優勢，我們主要研究在組織結構內部位置的好壞對社會資本的影響。我們的理論假設是：在組織結構中，初始位置越好，行動者就越可能獲取和使用好的社會資本。在這里初始位置包括先賦位置和自致位置兩個方面，先賦位置來自自我繼承；自致位置則是自我獲得和占據的社會位置與社會角色。在等級制結構中，不同位置的個體在獲取和動員擁有好的資源的社會關系上的能力是不同的。以湖北XM人文教育研究所為例，該組織內部結構位置的好壞也是由兩部分組成的，一部分是先天的家庭條件給個人帶來的社會地位與社會資源；另一部分是個人通過工作從社會關系中獲得的社會位置與社會資源。研究所的成員A因為家庭關系擁有本地的親戚關系優勢，另外在一家公司當中擔任副總經理，而研究所的成員B，一方面不具備本地的親戚關系優勢；另一方面也只是公司中的一個小職員，此時，成員A在組織結構內就擁有了相對B來說更好的初始位置，A比B就有了更好的機會去獲取和使用擁有好的社會資源的社會關系，因此就印證了我們的初始假設。在NPO內部，初始結構位置對于獲取和使用好的社會資本具有非常關鍵的作用，所以結構位置會通過資源獲取優勢影響個體行動。小毛告訴我們①：在研究所內，我們每個個體都會竭盡全力地去發揮自己的一些資源優勢的，比如L所長因為資歷和能力都在那，所以他在組織活動的推動上的行動力往往最大，我們這些學生志愿者也是一樣的，像我在學校擔任學生會成員又是班長，所以在研究所需要組織志愿者隊伍的時候，我要比那些在學校沒有承擔職務，沒有這些關系資源的人做更多的工作。還比如我是本地人，對我們研究所活動周圍的環境比較熟悉，相對于外地人的成員來說，在組織需要出去跑事情的時候，我就去得多些。這樣我對組織的了解也就多些，所長讓我去做的事情一般也就多些。

（三）關系位置優勢

關系位置優勢更多的是強調在社會關系網中擁有關鍵位置的資源獲取優勢，類似于我們前文中分析過的結構洞中“橋梁”的概念。當然，在此我們會進一步分析不同結構位置的橋梁對行動所產生的效果也是不同的。所以，在此我們給出的理論假設是：個體越靠近網絡關系中的橋梁，他們在行動中獲取的社會資本越好，但連接不同資源的橋梁位置強度有所不同。結構洞理論關注的是關系叢之間渠道的缺乏，而橋梁則可以使一個關系叢中的個體行動者嵌入在另一個關系叢節點中的資源，這些橋梁控制著信息的流動，所以，兩個關系叢中間橋梁的位置就是具有關系位置優勢的位置，這些位置因為控制著兩個關系叢之間信息的傳遞，因此相對于關系中的其他位置來說就更加容易獲取好的社會資本，但是，對于同一個組織來說，與兩個不同的關系叢A、B建立橋梁關系，如果A關系叢所擁有的有價值資源多于B關系叢時，組織與關系叢A之間的橋梁關系的強度就要比組織與關系叢B之間的橋梁關系強，此時A對于B就更具備關系位置優勢，所以，對于NPO來說，不同組織可以為之提供的資源價值、數量不同，會影響組織行動的選擇，此時更具關系位置優勢的個體將獲得更多的社會資本。筆者在參與研究所開展“第三屆學校文化論壇”的時候，曾見證研究所對于關系位置優勢的選擇③：當時活動要在華中師范大學的桂苑賓館召開，會議之前要準備非常多的文件資料以及頒獎的獎牌、證書，考慮到運輸成本問題，X所長準備選擇到華中師范大學內部的一個打印店進行打印，當時詢問了兩家打印店，第一家打印店不能打印證書，不給存放獎牌，但是價格較為便宜；第二家打印店，可以打印證書，二樓還有足夠的空間存放證書，而最關鍵的是老板認識桂苑賓館的負責人，一方面，可以幫忙聯系桂苑賓館讓其給校門口的保安打招呼，放我們會議當天的車輛進來；另一方面，還可以幫我們聯系車輛，開會前把所有的會議資料送到賓館里面，但是打印的價格偏高，此時，X所長果斷地選擇了第二家打印店，因為考慮到這種關系優勢，會給組織帶來更大的便利，這種便利不是打印便宜那么一點點可以換來的。

由此可見，第二家打印店，相對于第一家打印店對于研究所來說就是更具關系位置優勢的關系叢，而打印店也因為自己的關系叢優勢，為自己爭取到了更多的合作客戶，這就是關系位置資源對組織行為選擇的影響。

三、互動經驗

社會互動是在行動者相互交換嵌入在行動者的結構位置和社會網絡中的資源的過程中進行的，而這些相互交叉的資源在質量、類型和數量上可能相似也可能完全不同，行動者在不斷地與外界對象發生交換的過程中，會對不同的資源交換形式的過程進行總結與計算，而這些互動經驗與交易成本的核算也會極大地影響個體行動的行為模式[2]。林南根據互動雙方資源的相似與相異將這種互動分為同質性互動與異質性互動兩類，對于NPO組織成員來說同質性互動與異質性互動會給組織帶來不同的關系受益，所以，互動經驗與交易成本的核算也是必須的。

根據林南的定義，同質性互動關系是指擁有相似資源（包括財富、聲望、權力和生活方式等要素）的兩個行動者之間的關系；異質性互動關系是指擁有不同資源（包括財富、聲望、權力和生活方式等要素）的兩個行動者之間的關系。對于NPO組織成員來說，我們不考慮其他的社會身份，而僅僅將其行動局限于從NPO利益出發的活動。那么NPO的組織成員是不是也更傾向于發生同質性互動呢？我們以湖北XM人文教育研究所成員為總體樣本，選取位于不同位置的代表對其進行了訪談，當我們對于研究所的所長、副所長以及志愿者問到同樣的問題，即“在我們的組織活動中，你更愿意與什么樣的對象發生互動？”時，他們分別給出了這樣的回答④：

所長：我不管是出于組織責任還是個人意愿來說，都比較傾向于與組織外部的對象進行互動，我認為，我身上承擔的是組織的開拓性任務，要把組織很好的推出去，要把組織影響力做出來，所以，要想走出去就必須多與外界不同的組織以及個人發生互動關系，為組織爭取更多的發展空間。當然，我更希望我的互動對象擁有更高的社會地位，這對我的吸引力就更強，我喜歡并愿意為組織做這種引導性工作。

副所長：作為研究所副所長，我是具有雙重身份與任務的，一方面，我要協助所長來研究整個研究所的發展方向與未來的發展路徑，去參與一些外部資源的拓展工作；另一方面，我也是具體工作的執行者，所以我也必須與組織內部成員之間開展更多的交流，我沒有什么傾向性對象，只要對組織有利的對象都會努力地加強這種互動。

志愿者：我更喜歡與組織內部其他的幾個志愿者進行互動，首先我們都是學生，有更多的共同語言；其次，我們之間的互動非常的輕松，沒有壓力與約束感，不會考慮互動的后果；最后，我們作為一個學生也沒有更多的能力與精力與不同性質的人進行互動，我們也愿意去接觸一些對組織有用的資源，但是，更多的情況下，我們的互動對象基本上就是同學、老師。

四、結語

對于訪談結果我們可以得出如下結論：

第一，處于研究所高層的領導者在發生組織互動時，更傾向于選擇異質性互動。

第二，處于研究所中層的管理者在發生組織互動時，會結合自身情況選擇同質互動或異質互動。

第三，處于研究所底層的執行人員在發生組織互動時，更傾向于選擇同質性互動。

根據上面對研究所成員的訪談整理結果，我們得出以下理論假設：即在組織結構中位于較高位置的人更傾向發生異質性互動；位于結構較低位置的人更傾向發生同質性互動；位于中間位置的個體結合個人實際，計算交易成本，確定發生何種互動。那么產生這種選擇傾向的原因是什么呢？

根據林南給出的定義，我們可以知道個體之間要發生異質性互動比同質性互動需要付出更多的努力，因為互動參與者意識到行動中共和對資源運用的控制是不相等的、存在差異，需要評估每人參與交換的意見，需要克服這種關系的不對等性帶來的種種障礙，資源的差異與共享情感的缺乏，使得參與者付出更大的代價，可能會帶來一定的風險。既然這樣，為什么還有異質性互動的發生呢？這就需要我們去思考，既然行動者愿意付出代價去發生互動關系，那么代價的背后必然是有收益回報的，那么這種收益回報究竟是什么呢？我認為從組織社會地位的獲取上可以對此進行解釋。

正像上文分析的，網絡位置與結構位置中的優勢位置會為行動帶來更多、更好的社會資本，那么組織成員為了獲取這些好的社會資本就會采取目的性的行動去接近具有這種位置的個體，換句話說就是位置高的人所產生的“聲望效應”吸引了組織的成員，對于傾向發生異質性互動的組織成員來說，他更愿意付出努力去獲取這種“聲望效應”所帶來的“光環”，這種光環可能僅僅是一種榮譽的象征，也可能就是一種可以為其帶來巨大效益的關鍵性信息資源，所以組織成員會抱著高付出高回報的期望，選擇與位置較高的個體發生異質性互動。當然，異質性行動的發生也很可能不是與具有高位置的個體之間發生的，因為這種有價值的信息資源是不均勻地分散在社會之中的，之所以要放棄低付出同質性互動，就是為了開辟新的渠道，獲取新的資源。由此可見，采取異質性行動更大程度上是一種組織資源的獲取行為。所以這就非常好理解為什么組織的領導者更傾向于選擇異質性互動，一方面，是因為領導者需要通過獲取資源來推動組織發展；另一方面，領導者在組織結構中的高位置保證了其有發生異質性互動的能力與資本。所以位于結構位置較低的人選擇同質性互動也就非常好理解了，這些占據底層位置的行動者，一方面，因為其與高位置行動者進行互動很難；另一方面他們也不期望從異質性互動中獲得與高層行動者同樣多的回報，因此選擇同質性互動穩穩當當地維持好組織的資源，就是這些行動者最好的選擇。而對于處于中間位置的那些行動，他們一方面擁有一定的社會位置，與某些自己可以觸及到的高層位置的行動者發生關系是可能的，雖然需要付出比高層領導更多的代價，但另一方面他們會去考慮這樣的互動究竟值不值得，因為他們對那些高位置的行動者能否給他們想要的回報是沒有信心的。所以，這就很好地印證了XM研究所的訪談結果。

從互動經驗來確定行動方式也是NPO個體進行社會互動時一個標準，對于NPO來說，如何影響組織成員的行動，就要看組織是更大程度地想要維持現有的組織資源，還是獲取更多的組織資源，雖然結構地位已經確定，但是降低交易成本，建立良好的互動經驗還是會提高組織成員對異質性互動的興趣。

注釋

①來自2011年12月6日對XM志愿者小毛的訪談資料。

② 來自2011年9月14日對XM負責人的訪談資料。

③來自2011年12月6日對XM副所長謝老師的訪談資料。

④來自2011年12月6日對XM的訪談資料。

參考文獻

[1]馬克·格蘭諾維特.鑲嵌：社會網與經濟行動[M].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07.

[2]林南.社會資本——關于社會結構與行動的理論[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5.

[Abstract]The previous researches on the non-profit organizations social capital are concentrated on static analysis， the social networks and social norms of behavior of non-profit organizations are deeply analyzed. However， in recent years， with the rise of the kinetic theory， study on how to form the network structure from the view of action， how to change the collective behavior by individual behavior， how to change the structure of social networks by collective behavior have become a new topic. This paper analyzed the social capital of non-profit organizations in action from three tiny view levels， including the relationship strength， the individual location advantage and the interactive experience， that is， we study how the individual behavior relationship formed among members interactions within the organization can promote the certain collective behavior.

[Key words]non-profit organizations； social capital； interacti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