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張天一
今年4月,《我碩士畢業為什么賣米粉》這篇文章開始在網上流傳。那是我半夜發粉時的感悟,當時真的發到眼淚都要掉下來了。也許現在我能想明白了,但當時我真的想不通。總覺得上班族那個點早睡覺了,我還在這兒干嗎?然后真是鼻頭一酸,寫了那篇文章。那些我自認為寫得滿意的文章,都在廚房里誕生。
在北大我讀金融法專業,同學畢業后大都去了投行和律所。大家都去搞金融,可沒有實體搞什么金融呢?這是我當時的想法。后來畢業論文我寫農村金融,到西南貧困農村研究小額貸款,發現那才是真正的中國金融。
本科畢業時,我已經在學校附近開了兩家餃子館,但總覺得困惑。那時我還在CBD一家律所實習,每天站在華貿中心二十幾層樓的辦公室里總想往下跳。因為想不清楚自己能做什么。我并不喜歡這種“高大上”的工作,卻隱約覺得開店可能是個機會。這次開餐館,一半是我因為喜歡吃米粉,另一半是因為這事我干過,心里有底。
決定做米粉店后,我幾乎吃遍了常德市的所有米粉,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家愿意教我。剛開始確實挺苦的,因為我們就是一個土鱉團隊,或者說并沒有團隊概念。現在我們全職14人,算上兼職將近20人。我們的店面一直在換,最早的廚房和現在廚房的布局、設備都不一樣。做餐飲是要扎根的,有時候我三天不來店,對這個店就不熟了,總覺得不踏實,一定要親自煮碗粉才行。
早期我們招了一票大學生,入職后他們都會抱怨這工作跟想象的不一樣。大學生很容易被某一種價值觀感染,他們想象中做事都是互聯網思維,大策劃、大手筆、大炒作,覺得來到這里會有各種好玩的事。但不管任何崗位,到我們這兒都要先從服務員做起。端盤子、發粉、炒牛肉,做滿三個月再談別的。因為我始終堅持,餐飲是一個沉底的行業,不沉底是飛不上天的。
現在伏牛堂想要擴張,最困擾我的地方在于找不到那么多合適的廚師和店長,我缺少的是靠譜的人。一方面中國餐飲從業人員對這個行業沒有尊重和職業認同感,所以他們經常得過且過,覺得在哪兒干都一樣。另一方面,在中國做餐飲,甲乙方的感覺非常重。甲方是顧客,乙方就是提供產品和服務的人。在法國做餐飲有藍帶大廚,在中國就是新東方的廚子。

所以我希望對員工灌輸的理念是不卑不亢地服務,一定要分辨出顧客的要求哪些合理,哪些不合理。過去傳統餐飲業是客人要什么就提供什么,像諾基亞一樣,上百條產品線,最后把自己玩死了。而蘋果只做一款產品,管你要不要呢,就做這個。
蘋果做的是需求,我們也一樣。這個時代有一種邏輯是,只要你做的東西是個玩意兒,不管多小,如果你能把它做出來,就一定會有人買單。在京的湖南人有三十萬到四十萬,相對于北京兩千多萬人口,這部分人絕對是小眾群體。過去做湖南米粉的不知道這撥人在哪兒,所以開一家倒一家。現在為什么我們敢做?因為通過互聯網,能很方便地聚集到這三十萬人。
下一步我們要解決的問題,一是開店,二是把產品標準化。很多人會問,你打算開多少家店?通常我會說,當你真正了解互聯網對一個商業模式的影響,就不會再擔心開店的問題。傳統的餐廳都有一個輻射半徑,擴大品牌唯一的方法就是開店,店開得越多,輻射范圍就越大,行業地位越鞏固,品牌價值就越高。而現在我們做餐飲,輻射半徑是以互聯網為依托的。瘋狂開店有風險,特別是對于我們這種外行,風險更大。但互聯網讓我們有時間緩沖,慢慢來做,將更多的精力放在如何把杠桿效應擴大。
在中國做餐飲都要面臨兩個問題,一是高房租,二是人員流失。某種程度上看,海底撈解決得不錯,至于其他什么思維,都是空談。我們的選址邏輯是一流商圈,十流地段。把店開到國貿的犄角旮旯去,目的就是省租金。現在朝外SOHO店每天賣出將近200份米粉,已足夠覆蓋掉我們的成本。第三家店也正在籌備中。
伏牛堂的線下店作為一個入口能聚集一票人,通過挖掘人群的需求來實現我們的商業化。比如來我這兒吃粉的女性多,我們可以考慮跟聚美合作。店里顧客80后、90后居多,所以我們在和動畫片《魁拔》談合作。可能我店里的湖南人多,就賣和湖南相關的文化衍生品,我們“霸蠻”系列的文化衫就賣得不錯。未來伏牛堂可能是一家服裝店、一家大數據公司,或者是一家自媒體。
但至于具體是什么,現在我并不確定。不過在這個不斷推翻重建的過程里,有一點十分清晰:玩這套東西的所有基礎都不是靠微博微信互聯網,我們是賣粉的,這才是我的根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