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年做媒體,我一直在推一個講堂計劃:由雜志社邀請學界名家,到北京各高校做公益講座,談歷史、談文學、談藝術(shù)、談媒體,等等。我自己也曾數(shù)次到高校做講座。但是,總體感覺是,校園越來越難進,講座人選、話題的控制越來越嚴格,甚至,要提前給出講座提綱來,越來越多的講座無從展開。
但是,高校講座,曾經(jīng)給我打開了新世界的窗口,是引領(lǐng)我走向未來的那一縷光。
在我上大學的1980年代,那些充滿溫度和新意的學術(shù)講座,是高校校園最美的風景之一。彼時各個高校,學術(shù)講座風行,甚至有一段時間,一所高校若到周末竟然連講座都沒有,同學們就會自慚形穢。
學校敞開大門,歡迎社會和其他高校的學者來本校做講座。講座通常是由各學生社團組織邀請的,好像也沒有印象需要特別申報和審批的程序,大家關(guān)心的是講座內(nèi)容質(zhì)量對同學的吸引力。講座的內(nèi)容涵蓋政治、經(jīng)濟、文化、哲學、藝術(shù)、武術(shù)、氣功,甚至特異功能等等各個領(lǐng)域,介紹的大多是當時最前沿的學術(shù)研究成果和現(xiàn)實的社會問題,演講者也都是當時的名家大腕,或者有獨特見解的學者。他們講述自己的研究發(fā)現(xiàn),也與師生們一起討論,每一次場面總是很熱烈。
我就讀的人民大學,幾乎每周末都有各種講座。小規(guī)模的,也有一兩百人,規(guī)模最大的,是在人民大學當年最大的教室800人大教室舉行,也幾乎場場爆滿。
800人大教室的聽講者,都是如饑似渴的學生和老師;來往的演講者,算得上是群賢匯聚,星光熠熠。這些演講者,當年用自己的學識修養(yǎng),照亮了像我這樣許多懵懂的鄉(xiāng)下青年的前路。
那些講座的內(nèi)容,許多在教科書上,甚至書本上還不多見,可以說,那時候的大學講座,是在我們學校課程教育之外,給我們打開了世界的另一扇窗。還有比這樣的講座更好的社會啟蒙教育么?
彼時高校校園還沒有被功利主義機會主義占領(lǐng),學校的生活也不若今天豐富,但講座無疑是最受學生歡迎的課余生活之一。我們?yōu)榱寺牭街v座,常常得先去搶位置,用布兜裝著的飯盆和書去有講座的教室占位置。
前不久在某地,我還與已是某高校黨委副書記的同學聊起當年大學講座的盛況,同學回憶起自己當年作為學生干部,邀請學者來講座時,近水樓臺,先幫女朋友占了位置,結(jié)果被新聞系的同學強占了,還鬧了不愉快。
為聽講座搶位置發(fā)生糾紛,甚至動手,這樣的事,在那個年代經(jīng)常發(fā)生。但在今天,已近乎天方夜譚了。
我第一次在學校聽講座,大概是1985年的秋冬,是在800人大教室,不過,聽講的內(nèi)容已經(jīng)毫無印象。那個時候的我,還剛剛從農(nóng)村出來,對許多問題的認識,主要是來自家人師長和媒體,還很難去理解明白講座的內(nèi)容,更多是一種隨大流的跟風。不過,到二年級時,我和同學們幾乎都是主動追逐著各種講座了。到寒暑假回家,見了在其他地方上學的同學,還會如數(shù)家珍似地得瑟,一年聽了多少場講座,都是名家誰誰誰做的,充滿著自豪。
那個年代,聽講座的,不僅有本校學生,也有其他高校學生,我們也曾去其他高校聽過。大家都追逐著各種講座信息,選擇自己喜歡的演講者和題目,也頗有些追星的感覺。
盛況早已不再。
現(xiàn)在的高校學生,接觸新鮮東西的途徑與我們那個時代已經(jīng)完全不一樣了。但是,我依然相信,充滿溫度的講座,仍將是其他學習方法不能取代的。沒有聽過講座,尤其是自由講座的大學生活,將是人生的一個巨大的缺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