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1月22日,在與斐姆拜尼馬拉馬總理會談時,習近平主席感謝斐濟協助中國政府開展追逃追贓工作,并希望繼續加強兩國執法合作。
最近一段時間,國家主席習近平利用國際會議和出國訪問,與美國、加拿大、澳大利亞、新西蘭、斐濟領導人會談時,每次都提出雙方在打擊腐敗、執法交流、追逃追贓等方面加強合作。
同時,在APEC會議和G20峰會上,中國分別推動亞太各成員和20國集團的反腐敗合作,建立反腐敗執法合作網絡,廣泛深入開展追逃追贓,拒絕為腐敗分子提供“避罪天堂”。
這樣的“喊話”,這樣的動作,絕無僅有。
今年雷厲風行、聲勢浩大的追逃追贓決不是心血來潮之舉,是執政黨十八大以來,反腐敗保持高壓態勢的自然延伸,也是反腐敗“統籌國內國際兩個大局”向縱深推進必然的邏輯選擇。
雖然“雙追”并非新舉,然而,如此“聲聲急”、“步步緊”,則“謀篇布局”于黨的十八大。
十八大指出,堅定不移反對腐敗,需要“加強反腐敗國際合作”。這是一個“鳳頭”。十八大以來,習近平多次強調,各有關部門要加大交涉力度,不能讓外國成為一些腐敗分子的“避罪天堂”,腐敗分子即使逃到天涯海角,也要把他們追回來繩之以法!
的確,通過十八大以來的嚴厲查辦腐敗案件,國內“不敢腐”的氛圍基本形成,腐敗蔓延勢頭初步得到遏制,在這個關鍵的時間節點,追逃追贓,是整個反腐敗整盤棋局中的一項重大戰略決策,開辟了反腐敗的“第二戰場”,亦早在決策者的整體部署之內。
我們知道,貪官攜款外逃,性質嚴重,影響十分惡劣,甚至會抵消國內反腐敗的威力和成果。如果他們“貪飽就逃,一逃就了”得逞,負面的“示范效應”將不可收拾,會“鼓勵”貪官“如發炮制”,也“三十六計,走為上計”,同時“鼓勵”那些還沒有“貪飽”的人“快馬加鞭”地貪污受賄,然后也“腳底抹油,一走了之”。事實上,某些個“裸官”就都“時刻準備著”。
坦率說,前些年,外逃情況還是頗為嚴重的。
雖然中國已與不少國家簽訂了執法合作的相關條約,然而,與外逃主要目標國的美國、加拿大還未簽訂引渡條約,與澳大利亞的引渡條約,澳議會尚未批準。
外逃“肇始”于1980年代。最高檢1991年的工作報告披露中國進出口公司武漢分公司保成路商場原經理陳新國“策劃攜款潛逃”。這是官方首次公開貪官外逃。
外逃腐敗分子的確切人數眾說紛紜。可以肯定的是,越到晚近,隨著反腐敗力度空前加大,貪官日夜擔心東窗事發,外逃也就越加頻密。經濟觀察報曾報道,僅2012年中秋和國慶兩個假期,出境的公職人員中有1100人沒有按時返回,其中714人確定為外逃。同時,這些年,外逃者的級別呈現從高到低的走勢,由省部級高官到科長、股長,甚至一般工作人員,且基層官員和基層國企管理人員的外逃日益增多。
外逃所攜的贓款則是在“節節攀升”,致使總量巨大。2008年6月,央行援引社科院的調研資料披露,1995年至2008年,外逃攜帶贓款高達8000億元人民幣。最近有媒體報道,據全球金融誠信組織預估,僅在2005年到2011年間,被從中國轉移出去的非法資產就達到3萬億美元。當然,這個數字并不全都是職務犯罪嫌疑人的贓款。最高檢公布過2013年的情況,這年,我國共抓獲在逃職務犯罪嫌疑人762人,追繳贓款贓物101.4億元。
外逃較多的領域主要在金融業、壟斷性國有企業,以及交通、土管、建筑、稅收、貿易、投資等部門,且往往集中在沿海地區和較為發達的城市。最近這兩年,則有從敏感行業向“冷門衙門”發展的趨勢,這是因為那些“冷門衙門”如今擁有的資源和資金大大增加。
一般說,貪官外逃是企望在國外享受享?!獙嶋H也許并非如此,所以中高級官員(高管)往往選擇美、加、澳、新,以及歐洲等發達國家,且往往事前經過了縝密安排,家小或早已入籍外逃國,并在那里大量置業,以致當地甚至形成“貪官一條街”和“腐敗子女村”?;鶎庸賳T(企業管理人員)相對來說,則常常選擇東南亞國家甚至非洲,且多數是“倉皇出逃”。也有“狡兔三窟”或“出其不意”的,在多個國家間不停轉移,或選擇像斐濟、塔希提這樣的“冷門”國家和地區。
總之,無論是外逃的數量,還是攜帶的贓款,都觸目驚心。
這次非同尋常的追逃追贓,從一開始,就強化了頂層設計,包括組織領導和組織架構的設計、工作職責的厘定、“雙追”路徑的選擇,以及目標的設定。
中央明確中央反腐敗協調小組在追逃追贓工作中的統領作用。中央紀委副書記、監察部長黃樹賢稱,中央反腐敗協調小組負責統籌協調反腐敗國際追逃追贓,具體工作包括統一研究追逃追贓政策措施和工作計劃、綜合分析外逃案件信息,組織開展重點個案追逃追贓、推動建立國際合作網絡、協調和督促做好有關基礎工作、研究解決追逃追贓工作中的重大問題等等。
同時,成立國際追逃追贓工作辦公室,成員包括中央紀委、最高法、最高檢、外交部、公安部、國家安全部、司法部、中國人民銀行等,由中央紀委組織協調,黃樹賢出任辦公室負責人。
中央紀委為強化組織協調,在3月的內設機構調整中,專門將外事局與預防腐敗室整合為國際合作局。這個局的一項重要職能便是追逃追贓,并承擔國際追逃追贓工作辦公室的具體工作。這其實就是為開展“雙追”完善組織準備。其他成員單位則按照統一部署,既各司其職,又密切合作。
如今,追逃追贓的內部機制業已建立,整體合力已經形成,專項行動也已強勢跟進,次第展開。
至11月17日,公安部“獵狐2014”已先后從56個國家和地區抓獲在逃境外經濟犯罪嫌疑人288名。1至9月,全國檢察機關共抓獲外逃貪官502名。9月26日,最高檢又部署開展為期半年的職務犯罪國際追逃追贓專項行動。
與以往不同,今年的APEC和G20成為中國推進反腐敗國際合作的重要平臺。
11月18日,中方倡議并起草的《北京反腐敗宣言》在APEC第26屆部長級會議上正式通過。《宣言》強調“加強國際追逃追贓”,要求各經濟體承諾拒絕成為腐敗分子和違法所得的“避罪天堂”, 實現信息共享,包括對正在接受腐敗調查的官員的出境行為信息,及其非法獲取財產的信息共享,加強雙邊合作,鼓勵經濟體簽署雙邊引渡協定和雙邊法律協助協定。同時,中國監察部擔任APEC反腐敗工作組主席,并在今明兩年履行反腐敗執法合作網絡的秘書處職責,就推動打擊賄賂、洗錢等方面的務實合作加強與各經濟體的溝通。
緊接著在G20峰會上,中國又力推G20領導人批準涉及2015年至2016年反腐敗的《布里斯班行動計劃》,同意在G20框架內建設反腐敗合作網絡,成員間返還腐敗贓款,拒絕為貪官提供“避罪港口”。

11月26日,外交部通報稱,“今年以來到現在,我們已經完成10項引渡和刑事司法協助條約的談判,一年之內完成這么多談判,前所未有?!苯刂?1月,我國已對外締結39項引渡條約(29項已生效),52項刑事司法協助條約(46項已生效)。這一方面給予我國追逃追贓有力的雙邊和多邊合作機制保障,獲得了更好的外部環境,另一方面又無疑給予APEC或G20內屢屢提供“避罪港口”因而有“避罪天堂”之稱的國家強大的壓力。
前不久,澳大利亞警方已與我國警方核準一份在澳中國經濟逃犯名單,我國通緝的7名最重要外逃貪官的資產將遭查封,多年前外逃的原電力部黨組書記、副部長兼國家電力公司黨組書記高嚴可能是重要目標,因為該國警方已幾次前往高嚴之子高新元的公司注冊地調查。瑞士也已多次向我國提供外逃貪官的存款信息,大部分資產已被凍結。同時,與美、加等國相關機構也正在緊密合作,“獵狐2014”已從這些國家抓獲84名在逃經濟犯罪嫌疑人。
顯然,不管是攻堅戰還是持久戰,無論在亞太還是全球,中國都決心打贏這一場硬仗。
為此,中央繼續“調兵遣將”,10月30日,在公安部具體負責“獵狐2014”的部黨組副書記、副部長劉金國在中央紀委四次全會上當選副書記。這一人事布局,顯然是為了加強中央紀委的組織協調工作,更加有力有效地追逃追贓。
追逃追贓的強力出擊,初戰告捷,不少外逃者回國自首便是最好的說明。
然而,“雙追”畢竟是一場硬仗,不可能一出手,就“手到擒來”、“人贓俱獲”,更艱難的“硬仗”還在后頭。
雖然中國已與不少國家簽訂了執法合作的相關條約,然而,與外逃主要目標國的美國、加拿大還未簽訂引渡條約,與澳大利亞的引渡條約,澳議會尚未批準。這是目前追逃的最大障礙,在這些國家,只能采取遣返、在外逃貪官躲避國直接起訴等變通方式追逃。
追贓比追逃還難。這既有制度和法律的障礙,也有某些“避罪天堂”國家的“私心”作祟。由于社會制度迥異,帶來法律遵循和法律體系的差異,由此,往往對違法所得(贓款)的證據認定和沒收裁決的司法認可還存在難點。比如,外逃貪官洗錢后,辦案機關很難向他國證明資產的非法性;再如,有些國家未如我國那樣對贓款采用“沒收個人全部財產刑”,國際條約則往往強調國際合作須在資產流入國“法律允許的范圍內”進行。至于“私心”,“你懂的”,誰都不愿“到嘴的肥肉滑落”。
就此而言,在法律以及法律實施上,也需“統籌國內國際兩個大局”,內外并舉。
我們已經看到了進展。3月修訂的《刑事訴訟法》即專門增設了違法所得特別沒收程序條款,在逃境外的犯罪嫌疑人在國內外的贓款贓物都可向法院提起沒收、查封、凍結或扣押,并通過國際刑事司法協助,請求相關國家承認和執行我國裁決。這就是要讓外逃貪官“人財兩空”。
自然,這僅是“開步走”。在此基礎上,還應盡快改革財產刑制度,將沒收財產的范圍與違法所得數額掛鉤,并盡量在審判中用罰金刑取代“沒收個人全部財產”。立法也還可不斷完善,如訂立非法向境外轉移資產罪,以強化震懾。國際合作方面,則需進一步加快引渡條約、刑事司法協助條約、資產分享協定等的談判、締約、履約進程,建立與有關國家的反腐敗執法合作機制,通過執法交流和合作,做到在“尊重彼此關切”的前提下,“互利共贏”。
當然,追逃追贓畢竟都屬事后追懲。防逃重于追逃。
在微觀的防逃措施上,需要不斷加強“前端預警”,尤其是進一步加強官員出入境證照管理、出入境資金監控,并建立起動態的外逃者數據庫,及時掌握外逃人員情況。
從中觀視角看,則需要進一步扎緊“籬笆”。比如,強化反洗錢立法和監管,尤其是,需要改變貪污受賄者自行通過洗錢向境外轉移財產不被單獨定罪,只被作為貪污受賄罪的情節在量刑時予以考慮的做法,從而加大打擊洗錢力度。監管方面,應盡快將拍賣行等某些特定非金融機構納入反洗錢義務人行列。同時,完善資產管理和外匯管理制度。這樣,就能從源頭上切斷外逃貪官的資金鏈,從而摧毀其在國外生活的經濟基礎。
從宏觀層面看,就是防止腐敗官員外逃,更先要防止官員腐敗,使官員從眼下的“不敢腐”到今后的“不能腐”,最終是實現“不想腐”。
以上可以看出,追逃追贓的意義不僅在于切斷貪官的“退路”,更會促使我們加快完善反腐敗治理體系的完備。因此,不夸張地說,十八大后中央的這盤反腐敗大棋局,追逃追贓是非常關鍵的一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