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我五歲
小營門的春天比往年的晚
碧綠棉襖比不過柳枝的妖嬈
我披頭散發,重重房間是一個偌大的宮殿
門口的雜貨鋪子順水而下到過常德碼頭
爹的咳嗽一聲緊過一聲
姐姐擔水洗紅心蘿卜,藍水漂的花布
日子是院墻外的青石板
濡濕而溫和
爹不曾打過我,娘也沒有
我不記得爹什么時候走的
什么時候有了一個穿軍裝的繼父
娘帶著我在山路上轉啊
我吐盡了肚子里所有的食物
也沒有倒出遠方的命運
山是青藍
和手里的包袱一樣
我把姐姐留在四合院
灰色的屋檐下只有一個斜斜的日影
雨滴從天井落下,被瓦缸接住
被外婆的小腳接住
我在翻山越嶺時她在挑一擔孤獨的河水
我坐在兩個人的航船上她在看淡藍色的門楣
我開始哭泣
當那個短發婦人攬過我的頭
嘗試像母親一樣溫暖我
我預感命運將會從此折彎
走向另一個未知的巷口
從此我學會了乖巧
門口的指甲花開得永遠那么喜氣
多像一個沒心沒肺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