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茜舒曼:歡迎大家收看作家網的“作家訪談”節目。今天,我們邀請到的嘉賓是濟南市作家協會副主席許立強先生。
許先生先后在《人民文學》《人民日報》等多家報刊發表作品200余萬字,著有長篇小說《天字一號工程》、中篇小說《色酒》《過招》《秀水河》、短篇小說《牛大侃,我宰了你》《父親的窗口》《難得聰明》等。著有中短篇小說集《剛柔之間》、報告文學集《片葉集》和散文集《視野》等。長篇小說《天字一號工程》2005年由作家出版社出版后在社會上引起了強烈的反響,文藝報等百余種報刊進行了報道評論和連載。中篇小說《色酒》被報紙連載后,又被廣播電臺錄制成連播小說在全國部分城市電臺連播。有多部(篇)作品被收入選刊、選本,有20余篇作品獲省以上獎勵。
李茜舒曼:許先生,你寫的作品被評論家評為“好看小說”,作為一名寫作多年的資深作家,你是從什么時候開始文學創作的?
許立強:我17歲時就在《淄博日報》上發表了一首詩歌,至今我還清晰地記得那首打油詩:“手捧公報望北斗,頌歌萬首涌心頭,向著北京放聲唱,緊跟黨中央大步走。”但我不認為這是我文學創作的開始,就像中學生寫作文一樣,還屬于一種模仿學習階段,是文學創作的萌動期。我的文學創作應該是從一九八六年開始的,那時候,我還在大型國有企業黨委當宣傳干事。那一年,我在《當代小說》上發表了第一篇短篇小說《生活的旋律》,緊接著又在山東的報刊上發表了小說《老張》《掀過這一頁》和《一封匿名信》等。同一年,我的小說《一封匿名信》還獲得了山東省“體育之光”文學大賽短篇小說二等獎。當時的評委是劉賓雁、理由、肖復興、宋遂良、李存葆、王兆軍等文學前輩,評委會主任是省長李昌安。那次大賽,一等獎空缺。我之所以補充說一等獎空缺,是想說,“文革”結束后,文學創作開始繁榮,而發表作品的園地和評獎活動卻很少,人們對文學創作這事都很認真,特別是那些剛摘掉“臭老九”帽子不久的中年知識分子更是較真,評獎很嚴格,沒有夠得上一等獎水平的作品寧肯空缺。所以,盡管是個二等獎,因為評獎嚴格,不照顧關系,我仍然很珍視這個獎。我之所以說這個獎公正,是因為那時我正在工廠工作,要關系沒有關系,要送禮沒有錢,要知名度沒有知名度,因為在這之前文學圈沒有人認識我,而參賽者有不少人已是在本省甚至全國有一定影響的大家。這個獎能落在我這樣一個無名小卒的頭上,讓我感到很幸運,它不僅給了我創作的信心,還給了我動力和希望。
李茜舒曼:你對文學創作有一個比喻,你說文學創作跟吸大煙一樣越吸越上癮,可見你對文學創作的著迷,請你談談你是如何看待文學創作的?
許立強:這個問題很寬泛,可以談的方面很多。我之所以說文學創作就像吸大煙一樣越寫越上癮是因為我有著深刻的體會。我最初寫作時只想寫點小小說,小小說發表后就想寫短篇小說,短篇發表后又想寫中篇小說,中篇發表了又想寫長篇小說。在地市報刊發了作品,就想在省級文學刊物上發,被省級刊物采用了又想在全國文學大刊物上發。評獎也是如此,對自己所寫作品的質量要求也是如此,我感覺走文學創作這條路很有奔頭,前程似錦。
李茜舒曼:你是從短篇小說起家的,請問你如何看待現在的微小說和微電影?
許立強:微小說、微電影這些短的東西其實并不好寫。寫長篇小說、中篇小說有時還可能有回旋的余地,而微小說、微電影則不能有一句廢話,它應該是濃縮的精華。我經常收到一些手機短信,有時一條短信只有幾十個字,大家看了都覺著很有意思,你轉給我,我傳給你,其社會影響并不小。因此,我感覺一些短小精悍的東西可能更適合目前這種快節奏的生活需要。
李茜舒曼:有很多人說,在快節奏的快餐文化下,有許多文化很快就沒有意義了,是經不起時間檢驗的,你怎么看待這個問題?
許立強:我不這么樣認為。我曾聽人講過這樣一個故事,說的是有一個國王把許多大臣叫到一起,讓他們把那些包含智慧的書籍匯集起來,而后再精簡壓縮成一本書,以便學習掌握。結果,大臣們把數千冊書匯集整理壓縮成一本書呈給了國王。國王看了覺著還是太長不便記憶,于是自己又親自歸納提煉,最后壓縮成一句話:“天上不會掉餡餅。”這句至今在老百姓中間廣為流傳。不了解這個道理的孩子,認為“餡餅”會從天而降,這樣想將難有作為。而有的孩子牢記這個道理,這對他的一生都有積極地促進作用。所以說,短的快餐文化有著它獨特的魅力和作用,是不能低估的。
李茜舒曼:最近你在《時代文學》等文學期刊發表的中篇小說《過招》、短篇小說《難得聰明》《牛大侃,我宰了你》等有一個共同點,都是描寫中年知識分子階層和略帶官場色彩的作品。為了印證這一認識我又閱讀了你的長篇小說《天字一號工程》等,更堅定了我這一看法。請問,你為什么偏愛這一類題材的寫作?
許立強:原因很簡單,這跟我的生活經歷有關。我現在的生活圈主要是官場,接觸的人也大都是機關工作人員和中年知識分子,所以我寫官場,寫中年知識分子不僅有生活而且駕輕就熟。
其實我最初寫作時也不寫這類題材。我八十年代就開始發表文學作品了,那時我20多歲,寫的大都是一些帶有青春氣息和與愛情有關的小說。當時在社會上比較有影響的作品是1986年發表在《當代小說》上的短篇小說《生活的旋律》和獲得二等獎的短篇小說《一封匿名信》。那時我也想寫官場題材和中年知識分子題材的小說,但是寫不了,因為沒有生活,寫出來也是瞎編亂造。
李茜舒曼:作為一名寫作多年的資深作家,你寫作的范圍很寬泛,無論是官場、商界還是新聞界,你都寫得生動而深刻,這一點在你的長篇小說《天字一號工程》中體現得特別明顯,請問你有什么訣竅嗎?
許立強:要說訣竅還真沒有,如果說有,那就是我寫作的原則是只寫我熟悉的人和事,寫有創作沖動的人和事。小說的人物和故事雖然是虛構的,但這種虛構是建立在生活基礎之上的。小說所塑造的人物要想讓讀者感到真實可信,就需要作者有這方面的生活,熟悉生活的典型細節。小說的細節是作品的活性細胞,生動的細節描寫可使讀者有身臨其境之感。而一部幾十萬字的長篇小說,能給讀者留下難忘印象的往往都是那些生動鮮活的細節。而小說的細節描寫是需要真實的。當然,這種真實叫作藝術真實,它不是照鏡子,它源于現實生活,又高于現實生活。沒有生活的作品不會打動讀者,更不會引起讀者共鳴。我的長篇小說《天字一號工程》2005年由作家出版社出版后,曾在社會上引起很大的反響。《文藝報》《文化報》《中國改革報》《大眾日報》《齊魯晚報》《山東商報》《濟南日報》《濟南時報》《前沿》、新浪網、搜狐網、新華網、鳳凰網及廣播電臺、電視臺等近百家媒體相繼發表和播發文章對此進行了報道和評論,有的報紙還進行了連載。當時,濟南電視臺邀請我去做了一個專訪節目。在節目中我曾解釋說,我之所以寫國企改革這一題材是因為我在國企工作過,調到《濟南日報》社當記者又主要負責國企的采訪和報道,所以小說中所塑造的人物都是我所熟悉的人物,或者說是我所熟悉的許多人物的代表。當時《大眾日報》在一篇題為《關注熱點引來熱點關注——〈天字一號工程〉反響強烈》的報道曾這樣評論《天字一號工程》:“許多人企圖寫國企改革,但全遭慘敗,原因很簡單,作者不懂企業,不懂上級的改革思路。前者導致生活細節虛化顯得空泛,后者則使作品缺乏高度與深度,流于一般化,顯不出作家的智性。”《齊魯晚報》在報道中說,該小說的作者許立強因為擁有在大型國營企業、報社和政府工作的經歷,所以在創作時,無論是寫官場、商界、新聞界,還是寫企業職工,都能寫得真實可信,入木三分。可以說,這是一部真正零距離透視官場矛盾,曝光新聞界內幕,刻畫商家老板謀略,為下崗職工吶喊,為弱勢群體代言的現實主義作品。”
李茜舒曼:在文學創作中,內容是虛構的,細節是真實的,你認為文學創作會被生活范圍所限制嗎?
許立強:這個問題應該辯證地看。我以前當記者時曾采訪過許多我不熟悉的人和事,而且我寫的一篇題為《好閨女為何難找婆家》的調查報告,還獲得了“山東省報紙好作品”年度一等獎。這個例子告訴我,有些事情通過深入細致的采訪和調查,再憑借自己平時積累的生活經驗,設身處地,去理解、去感悟,同樣能寫出引起讀者共鳴的好作品,因為人們在艱難困苦和喜怒哀樂面前的情感體驗是相通的,是可以相互借鑒的。具體到我的小說創作,我認為小說的真實,不是照鏡子,是源于生活高于生活的藝術真實,這種藝術真實是經過作者提煉加工了的,不是原生態。另外官場生活只是我生活的一部分,不是我的全部,我除了寫一些與官場有關的小說之外還出版有散文集《視野》、報告文學集《片葉集》,這些都不是寫官場的。我曾寫過一些我和外祖母在一起生活的散文,講述人生的經歷,抒發自己的情感。另外我節假日外出旅行,被一些美麗的景色所感染、所陶醉,還寫了一些游記發表在報刊上。
李茜舒曼:你是一個局級領導干部,既要工作又要創作,你是如何平衡這兩者關系的呢?
許立強:我認為我目前的這種狀況對于我的文學創作來說是一個優勢。一個作家如果被社會邊緣化,遠離了社會,遠離了社會熱點、焦點,對生活的感悟就會遲鈍,創作素材就會漸漸枯竭,其作品也會逐漸邊緣化,要寫只能去寫一些回憶錄之類的東西和寫一些懷舊的小說,這也是作家為什么要經常深入生活的原因。而我的公務員身份正好給予了我天天深入生活的便利,給了我豐富的文學創作素材,它不僅不影響我的文學創作,相反,是一種促進。我堅持認為要想寫出時代感強的好作品,必須得不斷地從生活中吸吮滋潤作品的養分,因為作家對生活的熟悉感悟程度決定著所寫小說的質量優劣。而我的這種深入生活的方式跟那些刻意深入到社會某個領域和基層的作家不一樣,我是真正置身其中,他們是觀察和體驗生活。這就跟一幫孩子坐在教室里聽老師講課,一個外來孩子站在教室窗外聽課一樣,其心理感受和聽課效果完全不同。
李茜舒曼:你寫的一些小說很受讀者歡迎,并被一些評論家稱之為“好看小說”,有的還被報紙連載,被廣播電臺錄制連播,你在創作這些小說時有什么技巧嗎?
許立強:我一直認為文學創作是有技巧的,或者說是有寫作經驗可總結借鑒的。我也認為小說寫得好看很重要。前不久我參加了山東一個文學作品研討會,在會上我談了我對小說創作的認識。我認為,評價一部小說寫得好與否,首先要問這部小說好看不好看。不好看,不吸引人,沒有讀者,你自己認為寫得再好也只能是孤芳自賞。那么什么樣的小說才叫好看呢?,用一句老百姓的話說就是:“寫得挺有意思。”這句話雖然表達的是一種感覺,但仔一細琢磨,它包含的內容其實很多,是指小說的故事新穎、曲折、引人入勝,情節生動、感人,語言樸實、幽默、有個性等。“好看”不是一個簡單的概念,它涵蓋了思想深度、藝術審美、閱讀傾向和讀者情趣等許多方面,是對一個作家綜合素質的檢驗。
好看小說故事性要強。故事是一部小說的“心臟”。故事精彩與否在很大程度上決定著小說是否好看。好的故事應該是與小說題材相適應,相吻合,渾然一體,有助于人物的塑造。小說里有了這樣的故事,才可以引領著讀者進入到你所描寫的那個環境和氛圍中,而后再用故事的懸念吊起讀者的胃口,讓讀者去關心小說人物的命運、事態的進展和矛盾斗爭結局。而作者正是利用讀者這種“打破砂鍋問到底”的心態,聲東擊西,讓讀者一會兒去看到自己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發生,一會兒又出乎意料地看到人物命運和事態的轉換。而且,還不能讓讀者看出這是作家故意設置的圈套,而是矛盾發展的必然結果,對你虛構的故事深信不疑,愛不釋手。當然,小說故事的精彩只是小說好看的一個方面,再好的故事遇到一個不會講故事的人也會把讀者趕跑。我舉這個例子是想說,寫小說是有技巧的,是需要學習的。作者有了豐富的生活體驗還應該研究怎么寫好小說,寫得讓人讀時愛不釋手,讀后回味無窮,這才是作家的目的。
2014年8月2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