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翔:大家好,歡迎收看本期的作家訪談,我是梁翔。今天來到我們作家訪談做客的是一位蒙古族當代女詩人——娜仁琪琪格老師。老師你好!
娜仁琪琪格:你好!梁翔。
梁翔:您特殊的生長環(huán)境和文化的熏陶,讓您的文字和其他詩人有著怎樣的差別呢?
娜仁琪琪格:每個人的文字都帶著他(她)自己的生命氣息,這些都來自從小的生長環(huán)境、文化熏陶,還有一點就是后天的修煉。我與別人的不同,除了以上說到的幾點,重要的一定是來自血緣方面的,來自蒙漢文化的沖擊、交融。我生在內(nèi)蒙,成長在遼寧,這在我的生命中播下了一顆種子,它在我成長的生命中躁動著不安,那些萌芽與生長,都使我產(chǎn)生游離之感。這注定了我有一種強烈的感覺,那就是我是被放逐的,靈魂是漂泊不定的,這一生都在尋找精神的歸所、靈魂的家園。生命中總是有些神秘的力量,那些最初你無法言說的,慢慢地就來到了我們寫作的路口。還有,我們從哪里出發(fā),最終還會回到哪里,詩人、作家更多的時候是通過文字一次又一次走在返鄉(xiāng)的路上。很多的朋友說,我的詩歌開闊、大氣、從容,曠遠,這些正是來自遼闊無邊的草原吧,那些血液里的沸騰與舒張。我最近寫了一篇文章,叫《在詩歌中安放下我的草原》,就是講精神追問、探求、自我修煉的這樣一個過程。遠行正是走在回歸的途中,蒙古人的血緣、草原人的精神,在我的文字中慢慢顯形。這些不僅體現(xiàn)在我的詩歌里,還有我的長相,我原來的長相很清秀,隨著年齡的成長,越來越呈現(xiàn)出蒙古人的特征。
梁翔:您現(xiàn)在在北京生活,這種環(huán)境的變化,給您的創(chuàng)作帶來了什么樣的影響?
娜仁琪琪格:北京給每一個追夢的人都提供了一個廣闊的世界,生命在這里重新開始,在這里重新尋找自己,從此走向自我的建設(shè)過程,也是對自我確認的旅途。做為全國的政治、經(jīng)濟、文化中心的首都,這個國際大都市,用現(xiàn)在時髦的一個稱謂也就是“帝都”,它打開了我們視野的同時,也產(chǎn)生了強烈的沖撞,這里精英匯聚,而我們每一個最初來北京的人,都會產(chǎn)生一種感覺,那就是自己仿佛是一粒微塵,準確地說,是微塵中的一粒種子,要發(fā)芽、要成長,而我們要長成怎樣的一個自己呢?正是在這些強大的沖突、撞擊中完成自我修煉的過程,那些茫然的、疼痛的、悲傷的、甚至是屈辱的,都成為必不可缺的養(yǎng)料,它們在陽光下發(fā)生了光合作用,產(chǎn)生了奇異而美麗的效果,這就是我們的人生發(fā)生了質(zhì)的變化,也就是生命在烈焰中一次又一次地完成了鳳凰涅槃,正是在這個過程中,不斷地完成著能量的積累,有了力量與萬物打通,也就有了力量替萬物言說,這個替萬物言說的過程,就是創(chuàng)作的過程,就是我寫下的詩歌或文章。
梁翔:您當初為什么會選擇寫詩歌,詩歌對您有著什么特殊的意義么?您覺得現(xiàn)在這樣一個時代,詩歌在我們的生活中,扮演著什么樣的角色?
娜仁琪琪格:這看似簡單的問題,卻又是很微妙的。是我選擇了詩歌,還是詩歌選擇了我?我也曾經(jīng)這樣問過自己。最初的感覺是我選擇了詩歌,因為特別喜歡美的事物,從小我就對美有強烈的向往,美是一個又一個夢幻,有一種迷人的力量,我被美所呼喚、所牽引。比如:音樂、美術(shù)、舞蹈,包括表演與朗誦,還有大自然的草綠、花開;鳥飛、蟲鳴,一切美好的,我都會一不小心就沉醉其中。我在一首詩歌中發(fā)現(xiàn)了它們的全部,音樂的美、畫面的美、舞蹈的美,大自然的天籟之聲,萬千生靈的美,詩歌中都可存在,一首短小的詩歌卻懷抱著巨大的宇宙,于是我迷戀上了詩歌,從閱讀到自己寫下一首又一首詩。而,隨著成長,隨著對生命,對世界的理解、認知,我卻越來越清晰的覺得,是詩歌找到了我,或者說是萬物生靈找到了我,讓我替它們說出,甚至在很多的某一時刻,某一瞬間,我會覺得我是從另一個世界把它們帶到這個塵世,我是在上天那里領(lǐng)命而來,我必要經(jīng)過塵世的掙扎,找到它們,并完成它們。詩歌是我的精神信仰,在艱難的歲月里,它甚至是我活下去的理由,它給了我陽光、給出了我希望。詩歌與我,我與詩歌就是這樣彼此滋養(yǎng)的過程。傾聽宇宙的聲音,和萬物生靈打通氣脈,替它們言說,是我這一世的使命,而正是這樣一個探知、找尋的路上,我在修煉、找尋、完成著自己,當我與詩歌水乳交融,合二為一時,就是一個宇宙,就是生命綻放的最完美的花開。一個詩人在一生里可活很多世,一個詩人可以擁有很多生命的形態(tài)。這都在創(chuàng)作的過程里。
梁翔:著名的作家 編劇葉梅老師曾經(jīng)評價您說,“她相信種下一首詩,就是種下了一種人生,就是種下了一種花?!边@句話是有什么含義么?
娜仁琪琪格:我的詩集《在時光的鱗片上》是經(jīng)《民族文學》推薦入選2010年卷“21世紀文學之星”叢書的,葉梅老師為我的這本詩集做序《草原上的花兒》。我有一首詩叫《種下一首詩,就是我們的一生》,“她相信種下一首詩,就是種下了一種人生,就是種下了一種花”,葉老師的這句話或許是由我的這首詩引發(fā)而來,她是說我的人生信仰與精神目標吧。她還說:“她似乎是一個種花的女人,將花兒種入了她的詩行。”,是的,我是一個種花的女人,這是我一生美好的追求與信念。說到這里,請允許我對葉梅老師在這里說句話吧,我們雖然同在北京卻似乎有兩年沒見面了,更沒時間傾心談話。感謝葉老師曾經(jīng)給予的扶持與鼓勵,更感謝她的理解,用那么美好的眼光來看我,同時,也給了期待著看我種下花開草綠,一個遼遠的草原。
梁翔:《詩歌風賞》是全國首家大型女性詩刊,這本詩刊的針對性很強,您當初的用意是什么?這本詩刊未來的走向是什么樣的?
娜仁琪琪格:《詩歌風賞》的創(chuàng)辦也源于我多年的夢想,其實它早就在那里,只等著有人去提取,它等到了我從山重水復(fù)中走來。我是一個女詩人,在詩歌創(chuàng)作的路上行走了二十多年,我又是一個詩歌編輯,接觸了大量的女詩人和她們作品,因此,我對女詩人有特別的感情與理解,這理解是深入心靈與生命本質(zhì)的,成為一個詩人,她們每一個人都經(jīng)歷了更多的磨礪與精神的掙扎,每個人都經(jīng)歷了或必將經(jīng)歷烈火中的鍛打,那些泥濘與沼澤是一個優(yōu)秀的詩人躲不過去的必經(jīng),那些山重水復(fù)里的艱辛,靈魂的掙扎,只為見心明性,瞬間偶得。而她們是詩神選定的使者,她們別無選擇,她們是神的孩子,敏感、脆弱又堅強。我與她們靈犀相通,我與她們同體存在,我與她們惺惺相惜,因此,我希望有一天,我能為她們建設(shè)一個百花園,讓她們于此繁衍生息、自然花開。在這里我要感謝給予我機緣的人,感謝熱愛詩歌的朋友給予我的無私支持,奉獻出的胸襟與大愛,同時,也替詩歌姐妹們說出感謝!
這本詩刊的最初定位就是典雅、時尚、新銳、包容。強調(diào)藝術(shù)、強調(diào)繼承與創(chuàng)新。從目前已上市的兩卷看,已達到了預(yù)期的效果,《詩歌風賞》面世第一個消息以微博的形式發(fā)布出去,一天的時間內(nèi)就有兩萬多條的關(guān)注,又迅速達到四萬多條的關(guān)注,樣刊發(fā)出去后,也迅速得到了很多反饋意見,在這些洶涌的鮮花與掌聲里得到了很大的力量也增加了信心。臺子搭起來了,接下來就是來唱戲,每一臺是什么戲,怎么唱好,這就在策劃的過程中去實現(xiàn)。我們力圖把它辦成一本能全面展示當代女詩人生命訴求、精神信仰、理想追求、靈魂在場的藝術(shù)天地。大視野、高品位,又簡單、素樸與自然會是我們一直堅持的方向。總之,努力把它辦成一流的詩歌刊物,無論從文本到美術(shù)設(shè)計與裝幀。在未來,如果誰來研究女性詩歌,那么他一定要找到《詩歌風賞》,如果能做到這些,它也便有了使料價值與歷史意義。說到這里,我忍不住提前“劇透”一下,即將出版的2014年第一卷,發(fā)的就是《中國當代少數(shù)民族女詩人作品選》,這是歷史上第一本全國公開發(fā)行的少數(shù)民族女詩人作品選,非常具有史料價值。
梁翔:您的女兒蘇笑嫣也是現(xiàn)在比較活躍的90后作家,而且她是在9歲就已經(jīng)開始文學創(chuàng)作了,她走上文學這條路是您刻意培養(yǎng)的么?
娜仁琪琪格: 呵呵,更準確地說,是從三歲她就開始文學創(chuàng)作了,因為她三歲的時候就給我說出了一首小詩。還有她在玩兒的時候也會給我拿出一些意外的驚喜。我從來不曾刻意培養(yǎng)她成為一個什么樣的人才。她走上寫作這條路,更多源于潛移默化的影響。我的愛好、生活中的閱讀習慣、審美趣味,傳染給了她,還有那些血液、靈魂里的微妙東西也傳遞給了她,恰巧也被她所接收了吧。是的,就是這樣。
梁翔:您的女兒很年輕就獲得了很多的成績和名氣,您覺得她這么年輕獲得這些對她的文學之路是好是壞?
娜仁琪琪格:她成名了么? 對于她,好像她從來都不知道。她一直認為自己就是一個普通的孩子,一個普通的人。她所做著的都是自己喜歡做的事情,閱讀、寫作、畫畫、后來又熱愛上旅游,做她喜愛的手工藝品,這些都是她生命的需求。這就像在春天種下了一粒種子,她就發(fā)芽、破土,而后開始了成長,那是生命最自然的一種狀態(tài),她所做的一切都是自然的吐納。如果說她有名氣了,有了一些收獲,這對于她來說,也自然是好的,有益的,因為正是這個自然生長的狀態(tài),讓她感覺的再正常不過,她也就一直擁有平淡的一顆心,從不被外界的喧嘩所干擾,只管自己在學習的過程中吸取營養(yǎng),也只管伸展著自己的枝葉繼續(xù)生長。幸運的是,她的生長得到了很多欣賞與關(guān)愛,同時,也得到了很多鼓勵與嘉獎,小孩子是需要鼓勵的,她在鼓勵與贊美中獲得了愉快,從而堅定了方向與信念。
梁翔:我看過一些資料,知道您和您的女兒之間的關(guān)系非常的好,和一般人印象中的中國母女不一樣,是這樣么?在中國現(xiàn)在這樣一個社會下,這很難得,您能和我們說說,您是怎么培養(yǎng)孩子的呢?
娜仁琪琪格:是的,我們是母女,很多的時候也是姐妹、是伙伴、是知音??梢哉f,我是和女兒一起長大的,很多朋友發(fā)現(xiàn)了,70后的我有個90后的女兒,為我們的現(xiàn)象感到詭異,這是早婚早育的結(jié)果??赡?,上天發(fā)現(xiàn)我的孤獨和柔弱吧,派一個小天使來陪伴我。在我懷孕的時候,她陪伴著我的閱讀、聽音樂,她出生后,我把一些故事講給她聽,也親自為她編故事,教她認識世界、分辨色彩,所以,她一開口說話,就說出了很多令大人吃驚的話,我家里來了朋友或親戚,都說這孩子不是孩子,是妖精。由于很早的看圖認字,學拼音,四歲的時候她就開始了自己的閱讀,自己沉在更豐富有意思的童話故事里,在不到五歲的時候,我把她帶著了書店,讓她自己選擇自己喜歡讀的書,從此,她真正走進了書的海洋,她是海洋中的一條快活的小魚。接下來就是我們共同在一個燈下閱讀、寫作、我們分別給對方講故事,又是從什么時候開始,曾經(jīng)追著我講故事給她聽的小女孩,開始講故事給我聽,為我推薦閱讀。在這些過程中,我們互為彼此,彼此珍惜、這些皆因懂得,懂得還用說什么呢?懂得就是信任與尊重,懂得就是對生命最自然的愛惜。
知音一個也難求,很幸運,我的知音就在我身邊,她是我緊身的貼心小棉襖?,F(xiàn)在,因為懂得,我來主編《詩歌風賞》,女兒就來做我的美術(shù)編輯,她是我最好的助手與同盟。我們有更美好的愿望,就是創(chuàng)造條件,能夠經(jīng)常性的一起旅游,一起寫作,一起行走天下,一起做著共同的事業(yè)!
梁翔:從中國校園文學執(zhí)行主編到詩刊編輯,再到詩歌風賞主編,談?wù)勀鷮庉嫷睦斫?/p>
娜仁琪琪格:編輯于我,最開始是一種職業(yè),是這個世界上多種職業(yè)中的一種,職業(yè)不過是某生的一個方式,一種手段。最初覺得自己是一個園丁,種花剪草,澆水、打枝、疏葉,盡自己的一份職責。當把這份工作做了進去,突然有一天發(fā)現(xiàn)自己是天使,我們不僅引導了一些人創(chuàng)作的思想,寫作技能,更多的時候伸出的是救援之手,從泥沼、深淵中打撈出一些人來,我的某一句話,某一個行動,成為一個燈盞照亮了別人,成為了一束陽光照亮了別人,于此提供了溫暖和方向,再后來,發(fā)現(xiàn)一個好的編輯他一定是一位有著睿智眼光的伯樂,一眼就能從馬群中識別出那條千里馬,從而不斷去發(fā)現(xiàn)千里馬,以不斷發(fā)現(xiàn)千里馬為樂事,一位好的伯樂,有胸襟裝下更多的千里萬馬,為千里馬的馳騁創(chuàng)造更多的機會與更廣闊的天地。
梁翔:再次感謝娜仁琪琪格老師做客作家網(wǎng),今日看到她跟女兒這種融洽的關(guān)系,真的是很令人羨慕,也希望大家通過本期節(jié)目,不管是對于文學也好,還有對家人的關(guān)系上處理也好,都能夠有所幫助,好的,再次感謝你關(guān)注作家網(wǎng),關(guān)注作家訪談,我們下期節(jié)目再見!
2014年3月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