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年間,筆者腦海里總閃現出這樣一個鏡頭:一天,留著一字胡的魯迅走到一個留著劉海的小姑娘(最好十四五歲的樣子)身邊,用很濃重的江浙口音問:“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小姑娘抬眼一望,又低下頭說:“我叫張愛玲。”
想想看,觀眾們看到這個鏡頭,會有什么樣的反應。。
我曾多次想過,這個場景應出現在白渡橋。在那里,一個思想特別、見地非一般的小女孩引起了魯迅叔叔的興趣。魯迅與張愛玲有過一段短暫的交往,而他交往更多的則是如今在許鞍華新作《黃金時代》里出現的蕭紅、蕭軍、端木蕻良、駱賓基、丁玲、梅志、白朗、聶紺弩等一批那個時代的精英。
張愛玲最好偶爾在這一群精英的某個聚會上出現過,并引起人們與魯迅一樣的興趣。時間上,1934年可能最合適——張愛玲那時才十四歲嘛!十四五歲,朦朧的年代,朦朧的思想和滿腦子的好奇心,既可童言無忌,也可偶閃靈光。想想看,如果哪部影片里出現這樣精彩的場景,極有可能成為熱議的話題,甚至會吸引到80后和90后的年輕觀眾。
但這個故事沒能繼續下去,甚至連動筆的意愿也沒有——在二十多年前,哪個傻瓜會投資這樣一部描寫“那個時代”社會精英的影片?何況那時候的張愛玲,普通觀眾認識她的不多,甚至算不上影片的“賣點”。
當然,這樣的故事只能靠“虛構”,更何況當時的張愛玲未必曉得像魯迅那樣一批時代先鋒,究竟對當時的國民有何影響,也未必了解當時的文藝青年對他們如何著迷。但對于特立獨行的張愛玲,完全可以這樣去虛構。如果這種虛構真能夠引起爭論,那豈不更妙更有趣?但如果非要較真,要考證,說年少的張愛玲與魯迅之間有什么交集,那才是“純屬虛構”。但就“虛構”了,又能怎樣呢?電影本來就是建立在想象之上的,要不然觀眾怎么能在《讓子彈飛》里看到馬拉著火車狂奔?
二十多年過去了,時移世易,人們發現,在那個年代之后的很長一段時期內,真有個叫做張愛玲的女作家,曾以怎樣的筆觸描繪那個時代的男男女女。許鞍華剛殺青的《黃金時代》,如果有這樣的想象力,一定非常有意思。為什么不呢?許鞍華三十年前就與張愛玲“相遇”過——她1984年執導的《傾城之戀》(張愛玲同名小說)盡管算不上成功,但三十年后再一次向張愛玲致敬,讓小才女張愛玲的手被一代文豪魯迅牽著:“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張愛玲。”
哇塞,這樣的場面,遠比白馬拉火車有意思得多,甚至堪稱神來之筆。
《黃金時代》有足夠的理由讓魯迅與張愛玲有這樣一個歷史性的偶遇——也不妨出現年輕時的胡蘭成。這樣的虛構對影片并沒有什么損害,畢竟主角不是他們,而是那個火熱的時代,即便那個時代的先鋒們,也如同《黃金時代》里魯迅的背影一樣,亦真亦幻,近乎虛構。筆者尚未看過《黃金時代》,不知道為何只讓觀眾看到魯迅的背影,而不讓他與觀眾打照面。也許如此設置是影片的需要。但張愛玲這樣的少女是可以出現的,或開頭那個偶遇場景中的張愛玲換成蕭紅,這總可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