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 年以來,國內“反壟斷”高歌猛進,從微軟、高通到寶馬、奔馳,再到12 家日本汽車零部件企業,或被調查,或被宣告違法施以責罰,中國2008 開始施行的《反壟斷法》已然成為政府制衡強勢企業、尤其是外資行業巨頭濫用市場權利的法制利器。
目前,全世界頒布反壟斷法的國家超過80 個,體系成熟且具有典型性的是美國和歐盟。相比世界上發達國家上百年的反壟斷歷史,反壟斷在中國盡管還是新生態,目前發力恰逢其時。
2008 年金融危機后,被美國等主要發達國家認為更多惠及新興國家的WTO 規則框架被重新衡量,隨即,新一輪全球化趨勢在美國的主導下,以TPP(跨太平洋自貿協定)、TTIP(跨大西洋貿易和投資伙伴協定)、PSA(多邊服務業協議)等新的國際貿易框架協議為形式,以單邊談判建立涵蓋自由貿易、投資協定和服務貿易開放的高規格自貿區為特點,開始形成新的國際貿易秩序。在這樣的背景下,中國迫切需要重新確立在國際貿易體系中的地位,參與國際自由貿易的規則
制定,中國沒有選擇,必須要“再入世”。
2013 年9 月,中國(上海)自由貿易實驗區掛牌成立,區域內實施準入前國民待遇和負面清單管理,就是要試點對接TPP、TTIP 、PSA 的規則要求,為加入新的國際貿易協定做好準備。
相比WTO,新的國際貿易協定規格更高、范圍更廣,要求全面的市場準入,消除關稅和其他的服務與投資壁壘,采取準入前國民待遇和負面清單管理。從全球產業鏈角度看,伴隨國際貿易環境的變化,跨國公司正對全球生產布局進行重大調整,從原來的離岸布局,轉向近岸、在岸布局。可以預見,在去除貿易和投資壁壘的國家和地區,資源要素將由全球各行業占據優勢地位的跨國公司主導配置,經濟效率將顯著提高、國際分工將更為深化,在全球GDP 規模快速擴大的同時,各國間貿易條件也將逐步固化,全球貿易格局趨于穩定態。
中國“再入世”面臨的最大挑戰就是消除內部的本地化壁壘,負面清單之外皆須國民待遇,國內規則皆須符合國際慣例。過去十多年推動中國制造打遍全球無敵手的成本優勢(國內勞動力、資本、土地和環境等要素價格低估)正在消失——在國內,勞動者保護、利率市場化、征地制度改革、加強環境治理等一系列制度安排逐步糾正被扭曲的要素價格;在國際,人民幣匯率上升壓力、貿易開放下的內部壁壘消除和真正國民待遇都將削減中國企業在非市場因素下形成的成本優勢。
不同于小國經濟的偏安一隅,中國市場規模巨大,就業和消費人口眾多,是跨國公司的必爭之地。在國內正逐步失去行政保護和產業支持的本土企業,一方面是成本優勢漸失,另一方面還要在越來越越自由的市場中與跨國公司展開競爭,或是成為其價值鏈上的配套企業。相比行業領先的跨國公司,大部分失去保護的中國企業既無長期發展的品牌和技術積累,也沒有全球市場的規模支撐,很容易在競爭中受跨國公司濫用市場支配地位的影響。此時,如果沒有適合應對的法律法規,中國企業不僅優勢難存,更將受到跨國公司不公平競爭的巨大積壓。而作為“舶來品”的反壟斷,恰可在中國“再入世”之后,起到保護競爭、鼓勵創新的作用,減少跨國公司利用長期積累和全球規模形成的壟斷優勢造成的國內市場不公平。
中國“再入世”后,并不必擔心國內原有行業保護下形成的企業壟斷,因為一旦消除政策壁壘,原有的企業壟斷就很難維系。要擔憂的是跨國公司在市場競爭和技術創新中形成的壟斷,以及由此對中國企業施加的非對稱市場影響。通過反壟斷去除跨國公司的壟斷協議和濫用市場支配地位,以市場化、法制化的手段保護國內企業,既能在經濟學原理中找到理論依據,也完全符合發達國家的普遍慣例。
如此看來,屆時把反壟斷當作一張“護身符”為國內企業創造平等的競爭環境也就順理成章了。當然,說到底,企業競爭力培育還是要靠產品、技術、創新和管理等內生因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