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融合媒介使用空間的私人化及影響

文章主要討論融合媒介使用空間的私人化特征，認為私人化不僅是融合媒介的內在規定，也是空間精細化的必然結果。融合媒介使用空間的私人化也導致了大眾傳媒閱聽空間的私人化，以及媒介內容產制的公私融合的趨勢。

融合媒介 使用空間 私人化

G206 A 1003-6687（2014）12-0052-04

隨著網絡新媒體技術的發展，融合媒介逐漸成為業界、學界關注的焦點。作為一種新的媒介形態，融合媒介的出現及其成為主導的信息傳播方式，對大眾傳媒產生了革命性的影響，極大地改變了大眾傳媒新聞產制的方式。應該說，融合媒介的這種革命性的影響，既源于新媒體技術的革新，也源于媒介使用空間的形變。當前關于新媒體技術與融合媒介的關涉性研究很多，而對于融合媒介使用空間的研究則相對較少。相較于傳統媒介，融合媒介的使用空間更傾向于私人空間，這種空間偏向性必然對大眾傳媒的閱聽空間及媒介內容的產制產生重要的影響。

一、文獻綜述

雖然早在2008年復旦大學“傳播與中國”論壇即以“傳播媒介與社會空間”為會議主旨，對媒介與空間關系進行了討論交流，但是新聞傳播學當前關于空間的研究成果仍相對較少，而有關融合媒介的空間研究更是闕如。就筆者有限的閱讀中，與本文論題相關的代表性研究成果主要有王萍《手機媒介傳播：彌漫于空間》提出手機媒介可以保持個人私密空間，也能夠與公共空間自由切換，向公共空間擴張，實現對公共空間的“殖民”。[1]喻國明等《中國人的媒介接觸：時間維度與空間界面：基于“時間—空間”多維研究范式的定量考察》對天津居民各類媒介接觸空間進行了定量考察，指出媒介行為是發生在空間之中的，對不同的空間媒介有不同的依賴程度。[2]劉濤《社會化媒體與空間的社會化生產》認為碎片化傳播本質上是縫隙空間的社會化生產，碎片空間儲藏著現代性體驗、秘密和規訓實踐。[3]王斌《傳媒業空間形態演化研究》在相關章節討論了融合性社區媒介問題，認為這是一種利用web2.0為代表的新信息技術，用傳播和溝通作為紐帶，整合了物理空間和社會空間的交融、現實空間和虛擬空間的交融、媒介空間和社會空間的交融的媒介形態。[4]應該說，上述成果可以為本文提供借鑒，但這些研究或是并不針對融合媒介，或是雖然針對融合媒介，但主要是在社區媒介、空間社會關系的范疇下展開的研究，這與本文主要從個體角度研究融合媒介使用空間的私人化特性及影響的主旨存在很大的不同。

二、概念界定：媒介使用空間、融合媒介與融合媒介使用空間

媒介使用空間是指社會個體媒介使用行為發生時所處的特定物理空間。應該說，媒介總是在特定的物理空間中被使用的，媒介對“不同的空間有不同的依賴程度”。相較而言，喻國明等提出的“媒介接觸空間”強調的是空間的廣泛性，無論主體的媒介接觸行為主動與否；“媒介使用空間”強調的則是媒介使用主體的能動性，尤其是指主體主動運用媒介發生傳播行為的物理空間。因此，雖然兩者覆蓋的空間地域是相同的，但在主體的能動性上則存在差別。

應該說，融合媒介與媒介融合是兩個高度相關，但意義存在明顯差異的概念。從根本上說媒介融合指向多個媒介的融合，融合媒介則指向多種技術融合的單一媒介。本文將融合媒介界定為以數字網絡技術為基礎，融合了多種媒介技術、傳播功能強大的新媒介。由此，以數字網絡技術為基礎的各種媒介均可以稱為融合媒介。在媒介融合背景下，傳統意義上的大眾傳媒紛紛采用媒介新技術發展網絡媒介，但應該看到，大眾傳媒的這種數字化發展是在融合媒介的倒逼下被動進行的。事實上，正是以手機、Pad、私人電腦等為代表的個人媒體推動了傳統媒介的數字化轉型。因此，本文研究的融合媒介主要是手機、Pad、私人電腦等以“受眾”為“中心”，更強調主體作用的個人媒體。

綜上，所謂融合媒介使用空間，主要是指社會個體運用手機、私人電腦等個人媒體類融合媒介進行社會傳播的物理空間。需要強調的是，這個概念強調的是社會主體的傳播行為具有積極主動的特征。

三、融合媒介使用空間私人化特性的形成

融合媒介使用空間的私人化，是指從物理空間來看，社會主體使用手機、個人電腦等個人媒體的融合媒介進行社會傳播主要是在私人空間進行的，即使是在公共場合，個人媒介的使用也因依附于公民個人人身自由的不可侵犯性而具有私人空間的特征，這是一種普遍性的現象。融合媒介使用空間私人化的形成與以下兩個原因相關：

1. 融合媒介使用空間的私人化是個人媒體的一個內在規定性

個人媒體，是指媒體主要為個人所使用，強調媒體使用的個體獨占性，存在空間偏向于私人空間的這一類媒體，如手機、Pad、個人電腦等媒體，[5-6]是事物彼此區別的本質特征之一。就個人媒體而言，使用空間的私人化是個人媒體的內在規定之一。個人媒體通常為個人私有，在使用上個人媒體表現出很強的獨占性與排他性特征，在物理空間上個人媒體更偏向于個人私密空間，甚至即使在公共場合、集體場合，個人媒體的使用也因公民個人人身自由的不可侵犯而連帶具有不可侵犯的性質。

媒介使用空間是指個體媒介使用行為發生的具體的物理空間。就媒介使用的物理空間而言，我們可以簡單地分為公共空間、群體空間和私人空間3種類型。就私人空間來看，私人空間中個體的融合媒介使用行為肯定支持上述論點，這是毋庸置疑的。而就公共空間、集體空間來看，個體在上述空間場合中的融合媒介使用行為似乎難以支持上述論點，因為公共空間與集體空間都是公共場合（空間），其公共性的空間特征與私人空間的私人性并不統一。然而，如果從個人媒體的個人所有的角度來看，公共場合下個人媒介的使用也呈現出私人空間的特征。本質上，個人媒體的私有性以及公民個人人身自由的不可侵犯性，為公共場合中個人的融合媒介使用行為提供了免受他人打擾的使用空間，這種免受打擾的特性即是私人空間的重要特征，正是在此種意義上，公共場合下個人媒介的使用也呈現出私人空間的特征。因此，融合媒介使用空間的私人化是個人媒體的內在規定。

2. 使用空間的精細化與私人空間的涌現推動了使用空間的私人化

對人類而言，空間是人類的基本需求之一，它不僅僅是一個容身之所，更是一個社會實現的舞臺。社會越發展，人們對空間的需求也越高，空間也越來越精細化。空間的精細化，意味著空間的細分與區隔，不僅傳統意義上的公共空間與私人空間區隔愈趨分明，而且公共空間、私人空間自身也愈趨細化，甚至出現了公共空間與私人空間的“涵構”現象——在公共空間中設置“私人空間”，在私人空間中另辟“公共空間”。這既是一種“入侵”，又是一種“融合”，物理空間的精細化必然導致具有私人空間性質的空間形態大量涌現，這為融合媒介使用空間的私人化提供了空間保證。

喻國明等指出，媒介接觸行為是在空間的發生中，媒介對不同的空間有不同的依賴程度。[7]事實上，媒介接觸行為與使用空間的關系遠不僅是依賴的關系，在一定意義上，可以說使用空間的轉型決定了媒介的轉型，甚至媒介的生死。19世紀30年代，由《廉價便士報》肇始的大眾報刊在內容方面的轉型與大眾報刊閱聽空間（使用空間或接觸空間）由公共空間轉向家庭空間是密切相關的；當前大眾傳媒在內容、形態以及發行上的一系列改變也與大眾媒介閱聽空間的私人空間轉向有著密切的關聯。[8-9]喻國明等人在研究中已經注意到了對空間的細分，其在“室內”“交通工具”“室外”等3個一級指標的基礎上將媒介接觸空間具體劃分為14種。[10]應該說，這種分類標準雖然忽略了對媒介接觸空間公共性與私人性的區分，但其得出的結論仍是富有啟迪意義的——天津居民在自己的住所日均各類媒介接觸時長為264.1分鐘，占日均媒介接觸總時長的90%（總時長為292分鐘），在自己住所的媒介接觸時間遠高于其他13種空間中的媒介接觸時長總和，其中網絡與手機等融合媒介的日均媒介接觸行為發生在“自己的住所”的總時和為32.3分鐘，占個人日均網絡與手機媒介接觸總時長的85%（總時長為37.8分鐘），如果考慮到手機、網絡等融合媒介使用空間私人化的內在規定，這個數值應大大高于85%。因此，喻國明等的研究足以表明私人空間已經成為個體媒介接觸行為發生的主導空間。

盡管我們很難厘清由個人媒體的內在規定導致融合媒介使用空間的私人化，以及由人類生活空間的精細化導致的私人空間的涌現等兩個因素，在融合媒介使用空間私人化形成的過程中到底誰主誰從，然而如果從互為促進的角度看，則可以說，正是上述兩種因素的交互促成了融合媒介使用空間的私人化特性。

四、融合媒介使用空間私人性的影響

本文對影響的探討主要是從大眾傳媒的視角，討論融合媒介使用空間的私人化對大眾傳媒的媒介閱聽空間及媒介內容產制等方面帶來的影響。

1. 大眾傳媒閱聽空間的私人化

媒介閱聽空間是指媒介主體閱聽行為發生的物理空間場所，主體的任何閱聽行為都是在一定的物理空間進行的。物理空間在外在形式上表現為一個位置和范圍，在社會關系上則表現為一種束縛的規則，“空間事實上也具有文化內涵，它是各種社會行動建構的產物，標示著某種關系和結構”。[11]媒介閱聽空間作為客觀的物理空間，不僅僅表現為受眾發生閱聽行為的特定地理場所，而且也會對閱聽內容產生制約作用，亦即在特定的空間閱聽相對特定的媒介內容。

如上所述，融合媒介在使用空間上呈現出私人化的特點，這意味著，融媒使用主體的媒介閱聽行為主要發生在私人空間。私人空間是個人的私密空間，私人空間的私密性為主體提供了一個相對安全且免受外界攪擾的媒介使用空間。因此，私人空間的媒介閱聽實踐最為復雜多樣，其個性化色彩也最濃。在私人空間中，個體可以通過手機、私人電腦等融合媒介在不同的媒介空間中自由切換，也可以創造一個屬于自己的個性空間，甚至可以實現特定時空下共存于多個媒介內容空間。融合媒介接觸空間的私人化，讓個體真正成為“傳者”。

隨著融合媒介成為個體信息傳受的主導性媒介，媒介的閱聽空間也開始向私人空間轉型，當下傳統媒體大力發展網絡媒介即是媒介空間轉型的明證。應該說，當前傳統媒體創辦的網絡媒介的盈利前景是不確定的，對絕大多數傳統媒介來說，創辦網絡媒介是燒錢的行為。然而，盡管存在風險，傳統媒體仍然積極創辦網絡媒介，嘗試媒介融合的發展道路，其原因只能是融媒時代，只有走融合媒介的技術路線，通過融合媒介才能順利進入個人空間，引起更多的關注，以實現其預期的傳播效果。

2. 媒介內容產制的公私融合化

公共領域是“政治權力之外，作為民主政治基本條件的公民自由討論公共事務，參與政治的活動空間”，[12]公共性與開放性是其本質特征。公共領域理論上對所有人開放，其討論的議題也是公共議題。私人領域則是“以個體獨立人格為基礎的私人活動與私人交往空間”，[13]其根本特征表現為個體活動的獨立與自由，私人領域面向的人群及討論的話題都是有限的。應該說，面向所有人開放的“絕對”的公共領域盡管很難實現，但是公共領域理應探討公共性或普遍性議題是被普遍認可的。

融合媒介興起后，公共領域與私人領域的“區隔”逐漸弱化。傳統媒介的內容產制主要圍繞公共議題展開，這既緣于傳統媒介內在的公共性要求，也因為媒介資源的稀缺性。私人議題則通過人際傳播在小范圍內流傳，通常很難獲得傳統媒介的關注。融合媒介興起之后，其使用空間的私人化特征對傳統媒介的內容產制產生了重要的影響，媒介的內容產制開始呈現公私融合的趨勢，公共議題、私人議題的邊界日益模糊。

如上所述，融合媒介的使用主體可以自由切換于不同的媒介空間，實現多個媒介空間的共時態存在，主體既可以輕松地進入公共領域進行公共議題的討論，也能夠將私人話題帶入公共領域，導致公共議題與私人話題彼此滲透、相互轉化，最終形成一種話題融合的狀態。話題的融合狀態必然對承載話題的公共領域與私人領域的形態產生影響，原先兩者間的“區隔”不再分明，空間界限日漸模糊。“區隔”的弱化與模糊也影響到媒介的內容產制，大量有關情感、婚戀、小資生活、口水紛爭等的私人話題進入并占據公共領域。盡管網絡媒體的內容產制最為典型地表現出公私融合的特性，但是這一特性也鮮明地表現在傳統媒體的內容產制上，當前電視、廣播、報紙等傳統媒介的內容產制越來越偏好私人議題。如當前流行的各類調解節目，包括早年走紅的江蘇臺《人間》、貴州臺《人生》，近年火爆熱播的江西臺《金牌調解》、東方臺《幸福魔方》、天津臺《愛情保衛戰》等節目。這些節目熱衷于探討家庭、個人的隱私話題，如“進門的媳婦 斗氣的冤家”“丈母娘和女婿的口舌戰”“兩朵姐妹花的分家戰爭”“女兒頻繁辭工 母親心生不滿”“摳門男被分手 女友曬單索賠10萬”“女友瘋狂鞋包控 男方稱其不會持家”。這類話題將家庭中的婆媳矛盾、夫妻矛盾、個人的性格癖好、生活瑣事等無限放大，制造矛盾、沖突和對立，營造娛樂、調侃的效果，而對解決當事人的實際問題難以起到實際的功用，這就背離了大眾媒介的公共性準則，造成了媒介公共資源的浪費。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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