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證券交易所成立始末

1990年12月19日，上海外灘北側黃浦路15號浦江飯店孔雀廳的一聲鳴鑼，不僅意味著上海證券交易所的誕生，更標志著資本市場也是能夠為社會主義中國服務的。

現在想起來，如果地方沒有朱镕基同志（時任上海市市長），中央沒有劉鴻儒同志（時任中國人民銀行副行長，后轉任國家體改委副主任），上海證券交易所是搞不起來的，我們也是頂不住的。

鄧小平同志送紐交所主席一張中國股票

發行股票是一個輪子，股票交易是另一個輪子。1984年到1986年，國家經濟體制改革委員會已經著手探索企業的股份制改革試點，上海是試點城市之一。時任上海市市長的汪道涵同志曾經三四次參與股份制改革研討會，我也參與其中。繼而任市長的江澤民同志很開明，在他親自叮囑下，才有了“飛樂音響”和“延中實業”這兩只股票的誕生。

真正讓國際社會覺察到中國改革勢不可擋的是一次“舉世聞名”的禮尚往來。1986年11月，美國紐約證券交易所主席約翰·凡爾森來華訪問，在與鄧小平同志會見時把紐交所的徽章贈送給鄧小平同志，而鄧小平同志以一張飛樂音響（“小飛樂”）股票作為回贈。

我覺得這件事，政治上的示范意義很大。后來關于這一事件的說法很多，實際情況是當時陳慕華同志（時任國務委員、中國人民銀行行長）打電話給李祥瑞同志（時任中國人民銀行上海市分行行長，是我的前任，后來他出任交通銀行首任行長）說，你們看一看能不能送張股票過來，作為禮物送給美國客人。

由于當時該張股票的戶名是周芝石（時任中國人民銀行上海市分行副行長），約翰·凡爾森提出了到上海辦理過戶手續的要求，于是留下了世界上最大證券交易所主席到世界上最小的證券交易柜臺辦理過戶手續的歷史瞬間。

1988年秋天到1989年春天，汪道涵同志曾多次找到我和賀鎬圣同志（時任上海體改辦主任）討論成立上海證券交易所的問題，賀鎬圣同志認為先搞了再說，我的看法是條件還不成熟。當時李貴鮮同志已經接替陳慕華同志擔任國務委員兼中國人民銀行行長，也很關心這件事情。我們提出的口號是“積極準備，水到渠成”。

然而，1989年春夏之交突如其來的政治風波使得國外輿論普遍懷疑中國的改革開放政策會不會執行下去，是不是要把開放的大門關上了，這導致招商引資停頓、大量外資撤出，甚至上海地標性建筑“東方明珠”也可能面臨停工。

正是在這樣困難的背景下，如何才能讓國際輿論認識到中國改革開發的政策不會動搖呢？于是，肩負著“政治意義”，成立上海證券交易所被提上日程。

進入籌備階段

1989年12月，朱镕基同志（時任上海市市委書記兼市長）召開了一次上海市委常委擴大會議，專門研究當時背景下的金融改革問題，其中主要有兩個議題：一是要不要和如何引進外資銀行，另一個是要不要和如何建立證券交易所。

在那次會議上，朱镕基同志拍板確定籌建上海證券交易所，并由李祥瑞同志（交通銀行行長）、賀鎬圣同志（上海體改辦主任）和我（中國人民銀行上海市分行行長）組成“上海證券交易所籌建小組”。“三人小組”辦事機構設立在中國人民銀行上海市分行的金管處。當時的方針是：國際上要大力宣傳；國內不做宣傳或少做宣傳，不主動宣傳，避免分歧意見產生。籌備工作的有關事宜可以直接向朱镕基同志進行“個人對個人”的匯報，這是關鍵性的。

回憶起那次具有決定性意義的會議，我現在還記得很清楚，當時，李瑞祥和我還是有點顧慮的，覺得條件還不成熟，但朱镕基同志當時就明確表態：“老李、老龔你們不要怕，出了問題，我和劉鴻儒（時任中國人民銀行副行長，分管金融改革）站在第一線。”

籌備工作分為三個方面：第一，統一思想協調工作；第二，建立法規制度；第三，證券交易所具體籌備工作。局外人以為后兩項工作比較難，其實并非完全如此，難度最大的是第一層面的工作，當時各方面對于成立證券交易所的看法不同，阻力還是很大的，主要集中在是不是動搖了公有制基礎、會不會影響銀行吸收資金的能力，股票投機性會不會影響精神文明建設，建立證券交易所是不是走了資本主義道路。

我們當時對上述問題一個一個進行反駁：有共產黨的領導，證券交易所不會走資本主義道路；經濟發展了、民眾有錢了不會影響銀行吸收存款；國有企業上市不但不會影響公有制，還會使國有企業有控制更多資金的能力等。

設在北京還是上海存爭議

當時，關于在北京還是在上海成立交易所也是有爭議的。朱镕基同志那時候告訴我，北京有一批人也在搞證券交易所（他指的是中國證券市場研究設計中心，也就是“聯辦”），這批同志還是很不錯的，但別的問題都談得攏，就是關于在上海還是在北京建立交易所有不同看法。經叔平（時任中國國際信托投資公司董事）為了這個問題往來京滬三四次來找朱镕基同志，聽了我們的陳述，他也就沒有再堅持了。后來聽說李鵬同志（時任國務院總理）拍板說，經濟中心還是放在上海吧，北京中心太多了，已經是政治中心、文化中心了。

經過籌備小組成員的努力，歷時半年的準備工作之后，1990年6月國務院正式批復：考慮到上海市目前已有一定的證券交易量，以及開發浦東之后交易量增加的趨勢，同意建立上海證券交易所。

（摘自中西書局《上海金融改革往事》 口述：龔浩成 整理：陳岱松 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