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禮貌策略分析《紅樓夢》中存在的不禮貌現(xiàn)象

【摘 要】《紅樓夢》最為我國四大名著之一，是一部集文學、美學、禮學于一身的文學著作。其所屬的歷史文化背景和錯綜復雜的人物關系也決定了這部小說中所涵蓋的禮貌現(xiàn)象種類繁多。然后我們也發(fā)現(xiàn)不禮貌、偽禮貌現(xiàn)象也在《紅樓夢》中有所描寫。本文主要討論了小說中違反禮貌原則的幾個特例，試圖分析其中的不禮貌現(xiàn)象及偽禮貌現(xiàn)象。

【關鍵詞】《紅樓夢》 不禮貌現(xiàn)象 不禮貌策略

一、關于不禮貌策略

通過研究一些學者對不同場合對話的分析，以Jonathan Culpeper為代表的一些學者發(fā)現(xiàn)，有些言語行為用禮貌理論去解釋是不恰當?shù)摹Ｒ虼艘粋€新的概念產(chǎn)生了，即“不禮貌現(xiàn)象”。他們認為“不禮貌”在人際交往中也可以當做一個重要的策略。這種策略以“損面子”為目的，故意制造人與人之間的沖突和不和諧。分析者指出，在現(xiàn)實的人際交往中，除了Brown和Levinson提出的直言不諱實施威脅面子的行為之外，還有更激烈的言語行為，激烈的程度依據(jù)說話者的目的和意圖判斷。若說話者的目的和意圖是為了給聽話人的面子，那么就可以用禮貌原則去解釋這類的言語行為，反之，若說話者的目的和意圖是為了損聽話人的面子，就無法用禮貌原則去解釋，那么這類的言語行為則要用上面提到的“不禮貌現(xiàn)象”這一概念去解釋。以Brown和Levinson提出的面子保全論為理論基礎，Jonathan Culpeper等提出了一套新的理論來補充禮貌理論。

1.直言不諱不禮貌策略

直言不諱不禮貌現(xiàn)象（bald on record impoliteness）與Brown和Levinson的直言不諱禮貌現(xiàn)象相反，后者是直接威脅面子的一種補救策略，在緊急情況或幾乎不損壞聽話者面子的情況下使用的不久策略。而前者恰恰相反，直言不諱不禮貌現(xiàn)象是一種直接損壞聽話人面子的言語行為。例如，老師在課堂上呵斥某些說話的學生，“別說話了！！”老師的目的不是為了給學生面子，而是完全不考慮他們的面子，目的就是為了損壞聽話者的面子。

2.積極不禮貌策略

積極不禮貌策略（positive impoliteness）是一種故意損壞聽話人積極面子的策略，其中包括使用不恰當?shù)姆Q呼語及故意使用不明確的言語，故意不理會或怠慢聽話者，把聽話者排除在活動或團體以外，與聽話者劃清界限，表現(xiàn)出不關心、不在意、不理睬、不感興趣，故意與聽話人作對，表現(xiàn)不贊同、不一致，并通過玩笑、沉默等方式讓聽話人明顯覺得不舒服和不自在，嚴重的情況下是使用禁忌語或罵人。例如，有三個人是同學關系，A與B因某事而產(chǎn)生了些小矛盾，A并沒有十分在意，于是在晚餐時間問同在一起的A和C，“晚上我們吃點什么呢？”這時候B表現(xiàn)出毫不在意的神情，并裝作好像A不在現(xiàn)場一樣若無其事地對C說：“我昨天聽了一個笑話特別好笑，我講給你聽聽......”B的回應明顯漠視了A的存在，從而表達了對A的不滿和不禮貌，損壞了A的積極面子，屬于不禮貌行為，采用了積極不禮貌策略。

3.消極不禮貌策略

消極不禮貌策略（negative politeness）是損壞對方消極面子的一種不禮貌策略，其中包括嘲笑或數(shù)落聽話人，恐嚇或威脅聽話人，占用對方的領地或空間，明顯地將聽話人和負面的、不好的事情聯(lián)系在一起。例如，“你能不能不像個膽小鬼一樣？”這句話明顯威脅到了聽話者的消極面子，采用了消極不禮貌策略。

4.諷刺或嘲笑策略

諷刺或嘲笑策略（sarcasm or mock politeness）主要是指說話人的態(tài)度不誠懇的不禮貌現(xiàn)象。諷刺或嘲笑與開玩笑是兩個不同的概念，諷刺或嘲笑以制造人與人之間的矛盾為目的，造成了人際交往中的不和諧。而玩笑則可以是朋友之間善意地相互表達友好的一種詼諧的方式，其產(chǎn)生的效果是和諧的，友好的。例如，A的性格有些孤僻，不善于與別人溝通，在新?lián)Q了一個工作環(huán)境后的一次同學聚會上，上學時就與A相處得不是很融洽的B對A說：“工作怎么樣？像你這樣人緣好的人一定如魚得水吧？”在這里B明顯諷刺了A，B明知道A不善于交際，卻故意說成A很善于交際，從而威脅到了A的積極面子。

5.不采取禮貌的言語行為策略

不采取禮貌的言語行為策略（withhold politeness）指的是不作回應的禮貌行為，或直接保持沉默，不發(fā)一語。這是一種不作為的言語行為策略。此策略很好理解，在此我們就不舉例子了。

Jonathan Culpeper等學者還指出，在人際交往中，人們通常不單單采用一種禮貌策略或者不禮貌策略。禮貌現(xiàn)象通過具體的語境來選擇其將采取的禮貌策略，那么不禮貌現(xiàn)象也同樣如此。他們提出的這個理論的確對Brown和Levinson的禮貌理論進行了補充，但同時也有美中不足之處。他們的理論沒有進一步探討冒犯面子的程度問題，也沒有明確說明說話人在何種語境下會選擇何種策略。但他們的理論還是具有突破性的價值。

二、海內(nèi)外的紅學研究

作為中國古代四大名著之一的《紅樓夢》自問世以來，距今已有二百多年的歷史。關于《紅樓夢》的評論可謂是與生俱來的，世人對它的創(chuàng)作年代、創(chuàng)作背景、作者生平、人物形象以及主題思想等都表現(xiàn)出了濃厚的興趣，每個微小的細節(jié)都能夠成為紅學專家和紅學愛好者的研究依據(jù)。最開始只能說是一些關于《紅樓夢》的隨筆和雜記，不能稱之為研究，也不成系統(tǒng)。真正可稱為紅學研究是從1904年王國維發(fā)表的《紅樓夢評論》開始的，為現(xiàn)代紅學研究開辟了先河。五四運動前，以蔡元培為代表的“索隱派”成為主流，世稱“舊紅學”。他們主要用歷史或民間傳聞中的人和事與《紅樓夢》中的人和事進行對照比較，而不是關注于文學作品本身，錯誤地將文學作品與現(xiàn)實生活混為一談，忽略了小說是來源于生活而高于生活的藝術(shù)創(chuàng)作，生搬硬套，終不能看到《紅樓夢》真正的創(chuàng)作價值。1921年胡適發(fā)表了《紅樓夢考證》，成為“新紅學”的奠基石，開辟了紅學研究的新天地，對《紅樓夢》的作者及身世等問題進行了有理有據(jù)的考證。俞平伯的《紅樓夢辯》是“新紅學”的另外一部重要專著，繼胡適之后，俞平伯將研究重點集中在了小說內(nèi)容上，豐富了紅學研究。此后到現(xiàn)在一直有文人學者對《紅樓夢》進行不同方向的研究，不勝枚舉。

近年來，從語言學角度研究《紅樓夢》的文章也逐漸浮出水面。社會語言學、語用學、認知語言學、翻譯對比等，都應用到了紅學研究中，可見《紅樓夢》確實是一部偉大的小說，它所包含的文學價值、美學價值、語言價值等都是無可限量的。鑒于小說中還蘊含了大量關于禮儀、禮節(jié)、禮貌的部分，結(jié)合Brown和Levinson的面子保全論來分析小說中的禮貌現(xiàn)象也對紅學研究起到了添磚補瓦的作用。

三、《紅樓夢》中出現(xiàn)的不禮貌現(xiàn)象

在人際交往中，人與人之間的互動以面子為基礎，尤其在中國這個特定的文化背景下，“面子”對于中國人來說是十分重要的。《紅樓夢》這部著作是以中國傳統(tǒng)文化為背景而創(chuàng)作的，其中描繪了很多人給人面子的場景和對話。但也有個別的例子是不禮貌的，也就是不給面子的。那么我們就來看一下其中比較典型的幾個不禮貌或偽禮貌的言語行為。

1.焦大罵街

焦大罵街是《紅樓夢》中很有特色的一個場景。在《紅樓夢》第七回中，焦大不滿大總管賴二派遣他深夜里出車，借著酒勁就展開了一場大罵的景象。

我們從社會地位、社會關系和相對權(quán)勢來看，焦大是賈府的一個家仆、寧府的馬夫，賴二是總管，賈蓉是主子，也就是說賴二對焦大而言具有直接權(quán)勢，賈蓉對焦大而言具有絕對權(quán)勢。尤其在封建社會這個背景下，主子差遣家仆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屬于權(quán)利范圍以內(nèi)的事情，因此從深夜里差遣焦大出車這件事情來看，合情合理，這是焦大最為馬夫的職責，其行為并沒有觸犯到焦大的積極面子和消極面子。而焦大這樣不顧身份，如此膽大妄為、不知收斂、直言不諱地罵街是為了什么呢？他的罵街直接威脅到了賈蓉和賴二總管的面子。焦大是借著酒勁宣泄了平日里清醒時不敢宣泄的情緒。焦大這個家仆的身份有些特殊，他是賈府祖先的恩人，救過賈家太爺?shù)拿钥梢哉f，沒有焦大就沒有賈府今天的榮華富貴。因此賈府上下，包括主子也很尊敬焦大，不敢多加為難。而焦大對于賈家是有著特殊感情的，他把賈家當作自己的家看待，看著賈家一代代的傳承，也看見了賈家一代不如一代的現(xiàn)狀。所以這種積怨是由來已久了，只不過借著酒勁發(fā)泄了出來。焦大罵街的語言句句威脅到了賈府的面子，一反《紅樓夢》中人物間相互以禮待人的常態(tài)。這也是這一出場景具有特色的原因。

2.賈璉借酒“殺”妻

《紅樓夢》第四十四回中有這樣一個場景，賈母為鳳姐慶生，鳳姐多喝了幾杯后略感醉意便要回房休息，不巧卻正撞見賈璉和鮑二家的在屋里偷情。鳳姐一怒之下大鬧了一場，打了了鮑二家的，也打了平兒，激得賈璉也動了怒。賈璉平日里在老太太和各位太太面前表現(xiàn)得都畢恭畢敬的，但這次卻一反常態(tài)，明明知道自己做了錯事，卻假模假式地提著寶劍追到老祖宗和各位太太面前佯裝要殺鳳姐。他的這個舉動是要挫鳳姐的銳氣和潑辣勁兒，其目的就是要損壞鳳姐的積極面子，同時也借此表達除了平日里對鳳姐的怨氣和努力，正好借著酒勁發(fā)揮了一下。素日里囂張跋扈的鳳姐在這種情況下也只好改變策略，化刁蠻為可憐，尋求賈母的庇護。

3.鳳姐勸尤二姐進大觀園

前兩個例子是基于Jonathan Culpeper等提出的不禮貌現(xiàn)象進行分析的，按照他們所說的，在特定語境下，通過說話人的目的和意圖來判斷其言語行為禮貌與否。而這個例子中，鳳姐通過一套長篇大論，給了尤二姐足足的面子。但“過猶不及”，鳳姐的伶牙俐齒背后隱藏著她自己的打算和心機。我們把這個特例叫做偽禮貌現(xiàn)象。鳳姐通過一系列地言語表達了她對尤二姐的禮貌，但這禮貌是過分的禮貌，虛偽至極，這樣使尤二姐乖乖地聽從了鳳姐的安排，從此落入了萬丈深淵。

四、結(jié)語

本文通過《紅樓夢》中焦大罵街、賈璉借酒“殺”妻以及鳳姐勸尤二姐進大觀園這三個具有特色的場景，分析了Jonathan Culpeper等人提出的不禮貌策略。可以說不禮貌策略大大補充了Brown和Levinson的禮貌理論的空白，不論這個理論是否完善，它也從另一個思維角度彌補了人類言語行為的一大空白，為后來的研究者在探索禮貌現(xiàn)象時提供一個相反的視角，值得我們繼續(xù)研究和發(fā)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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