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天上布滿星,月牙兒亮晶晶,生產隊里開大會……”這首歌在上世紀六七十年代紅極一時,歌詞的內容使我想起生產隊里開大會的情景。
那年代,生產隊經常召開全體社員大會,開會時間一般在農閑時間或晚上,會場設在村東粉坊大院。三隊長是個大嗓門,開會時他一敲鐘,再吼上一嗓子:“全體社員注意了——都到大院嘞開會了——”隨后,關門聲、鎖門聲、說話聲、雞鳴犬吠聲,匯成一曲美妙的鄉村奏鳴曲。
大街上,穿著黑粗布棉衣、裹著白頭巾的老翁走出來,嘴里叼著旱煙袋,有揣著手的、有背著手的、有拄著拐杖的;挽著圓頭發髻的老太太,一手抻著棉襖大襟,一手掂著小板凳,小腳一擰一擰,腳剛邁出門檻,頭早已探出胡同;喂奶的女人敞著衣襟,孩子叼著奶頭,小腿亂踢亂蹬,后邊的男人追上來,拽拽孩子的腳,捏捏孩子的臉;幾個早早進入會場的年輕人,斜躺在草垛上,嘴里嚼根草棒,目光尋覓著進場的大姑娘小媳婦。姑娘們進場后,找個干凈的地方,小手巾往地下一鋪,矜持地坐下來,邊納鞋底,邊用眼睛的余光瞄一下草垛上心儀的小伙子。
社員們陸陸續續都來了,懶懶散散地找個座位坐下來,不一會兒,門檻上、土堆上、石臺上,到處是人。還不到開會的時間,會場鬧哄哄的,有的聊私語、有的拉家常、有的講粗話,不時發出哄笑聲。
隊長往中間一站,干咳兩聲,會場立刻靜下來,社員們個個伸長脖子,眼睛有多大能瞪多大,專心致志地聽他講話。那時候的隊長都沒啥文化,講話拉拉雜雜,說著說著忘了詞兒,就把前邊的話再說回來,想起來了再補上去,或用“這一個嘞”“那一個嘞”“也就誒說嘞”等口頭語來填補尷尬,每逢此時,就有人小聲嘀咕:“石蛋哭爹,找不著調兒了。”村子里有個孩子叫石蛋,他爹死了,出殯時他仰著頭就是不哭,二爺問他為啥不哭,他說找不著調兒了。二爺“啪、啪”兩巴掌解決了問題。這件事成了人們日后的經典談資。
那年月運動多,諸如斗私批修、批判黑五類、憶苦思甜等大會不定時開,但一年一度的評工分大會,固定開在初春農閑時。我記得社員們被集中到大院以后,分成幾個小組,由小組長牽頭提名定分。其實,那是一眼高一眼低的事,摻雜很多不公平因素,但鄉親們礙于情面,誰也不愿直截了當提出來,街里街坊的,低頭不見抬頭見,怕鬧翻了臉不好看,只是會后回到家給自家人嘟囔嘟囔,那些淳樸的鄉親們哪。
歲月變化,生產隊里開大會已成為一個時代的符號,而那人、那景、那情,都成為我心靈深處一抹揮之不去的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