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劉征的寓言式雜文《莊周買水》,以故事新遍的形式寫莊周棄文從商,買水養魚,結果在幾個衙門間轉來轉去,被官僚主義弄得灰頭土臉,凄苦不堪的故事。作者借此批判了上個世紀80年代中國不成熟的市場經濟條件下存在的官商勾結、以權謀私的丑陋現象。但此文主題之外,也不乏這樣的隱喻:文人從商和從政一樣,過多的浪漫主義,過多的感性思維,得來的只有失敗。從此層面講,此文在基本主題之外也折射出文人在時代大潮下的命運。
【關鍵詞】文人;自負情懷;悲劇命運;隱喻 ;批判
人教版老教材高中語文第二冊有篇文章叫《莊周買水》(以下簡稱《莊》),這是劉征發表在1998年8月6日的《人民日報》上的一篇雜文。該文針對改革開放初期“計劃”和“市場”兩種經濟方式并行,在商品流通領域“官倒爺們”以權謀私、哄抬物價、憑空暴富的非法現象,給予了辛辣的諷刺,鞭撻了當時社會上官商勾結、巧取豪奪的不良風氣和卑劣行徑。文章運用故事新編的形式,兼具小說的行文筆調,詼諧幽默,極具可讀性。
此文的主旨是批判當時經濟運行過程中的不良現象,這一點毋庸置疑。重讀之后,我讀出了文人的時代命運,或者說是文人在不同時代的通病:意氣用事。而這和文章的主題緊密相連。
一、四個典故及其現實的隱喻
全文共用了四個典故:“莊生夢蝶”“濠梁觀魚”“涸轍之鮒”“秋水時至”,文章以之為骨干以莊周買水的前后遭遇為線索來架構情節,所以有人說此雜文有小說的影子,其實這也是故事新編類雜文的基本構架。
首先我認為作者的切入點選得好,文人那么多,諸子百家中專選以清靜無為、出世為生的道家老莊為主角。這跟魯迅《故事新編》中“老子出關”恐怕有著莫大的關系。中國文人的情懷主要是以“三教”——儒、釋、道,為主體的。“以天下為己任”“達者兼濟天下”,不得已就以“釋、道”兩家的宗旨來平和入世不得志的潦倒心胸,那就是“窮者獨善其身”了。
其次,莊子典故那么多,只選此四個,其用意就很明顯了。“莊生曉夢迷蝴蝶”,一覺醒來后的莊子有一種“物我兩忘”的逍遙狀態,這也算是道家學派的終極學術追求,此時的老莊是看得破紅塵的。這與和尚們被動脫離塵世又不同,而是主動看破,而且可以任意游離于兩種不同的生命狀態,實際就是在“出世”和“入世”之間隨意進入的隱喻。而文人自命清高的稟性往往不是在志得意滿時表露,恰恰是在這種靈性頓悟后才有如此的清醒認知。
“濠梁觀魚”其實還有另一種說法“濠梁之辯”,當老莊對著一頭水霧倔強得象頭驢一樣的惠子說出“子非魚,安知吾不知魚之樂?”時,是一種怎樣瀟灑啊!這其實可以看作是“夢蝶”狀態的延續,理性的惠子當然不能理解感性的莊子“物我同一”的愉悅享受。
文人醒時難免自負其才,以為“縱千萬人,吾往矣”是再稀松平常之事,頭腦發熱時就更是不得了。作者把古人今事摻雜一起,清高的文人抵不住金錢的誘惑。再者,學術已經不能當飯吃也是主要原因之一,這就是文中莊子《南華經》只有3本征訂數被出版社退回后一氣之下棄文從商的主要原因。此時老莊不能再為“藝術謀”了,剩下的就只能為“稻糧謀”了,其結局就可想而知了。
“涸轍之鮒”是在一連串的碰壁后老莊前往東海途中出現的,作者的用意通常被理解為不良競爭下“大魚吃小魚”,小魚無奈呻吟的普遍現象。其實從文人的內在角度講,何嘗不能作如是解:從商的莊周就如同這車轍中的小小鮒魚,斗升之水即可挽救小魚(即老莊的生意或老莊本人),可就是不能得啊!當書生意氣不再風發,文人內在的價值體系即靈魂重塑再次被喚起,當然得到的只能是絕望的呼喚。
最后文末的“秋水時至”更是富有深意,耐人尋味。此段通常被理解為盼望國家相應法律出臺,以規范市場秩序。但從老莊本身來看,其實是一次靈魂復蘇的叩問。“秋水時至”的原意是說夜郎自大可能貽笑大方。那么棄文從商也可當作不自量力的一番舉動,到此時,老莊擊桶而歌之舉,可否看作是對自身此番行為的反思呢?文人義氣和情懷是難以在商場容光煥發的。這種反思其實是文人悲劇的一種自我審視。
二、隱晦主題凸現文人命運的悲劇價值
此文的背景是改革開放以后,經濟大潮沖擊社會各個層面。面臨“十億人民九億商”的萬民爭利的社會現實,誰不受影響?誰不為之心動?
知識分子難免產生困惑與焦慮。文章開門見山云潮流不可阻擋,正是這種背景的高度概括。在這種情況下,夢想化蝶的莊周,他的嘔心瀝血之作《南華經》自然無人賞識而被出版社退回 ,于是他只好棄文經商,欲養魚致富,當莊周化為蝴蝶的理想在現實面前化成虛無的泡影,他便拋棄了知識分子傳統的“以天下為己任”的責任感和使命感,走上了不得已而為之的經商道路。
文中的莊周,同樣是哲學家。一氣之下就來了個棄文從商。在濠梁之上領悟了魚的樂趣以后,“居然”想養魚致富。文中“居然”二字可以看出作者用心明顯的嘲諷。莊周意氣用事、肓目可笑的行為,暗含著喜劇的元素與悲劇性的根源,也就是人們中自古認為的“百無一用是書生”。這種思想根深蒂固,更何況是在金錢至上的經濟社會里!真正熟悉現今復雜經濟市場的人都會明白莊周的遭遇并不離奇。莊周,只不過是千萬個下海文人中的普通一員罷了。
文人的失敗是顯而易見的,文人的自負導致了他們的盲目,而一連串的打擊又使得他們的智商被削弱,甚至被歸零,甚至為負。
三、文人的終極救贖——靈魂回歸
文人似乎只適合在紙上談兵,北宋趙普“半部《論語》治天下”的經典也只能在歷史當中被夸大其辭,而現實有的是文人由于自負才情而頻蹈覆轍以致肉體和靈魂統統被吞滅的故事。可文人畢竟清高,學不來商場的蠅營狗茍,或者說學得慢、學不精,余下的就只能連販夫走卒也敵不過,遑論那些坐商行賈、官商和儒商了?
所以我覺得《莊》一文,除了現實的批判意義外,還有一種文人自負情懷的隱喻和現實悲劇的暗示。從中我們感知在時代大背景下,知識分子作為一個獨特群體,所受到的沖擊和改變。莊周只是一個古為今用的群體形象的代言人,只不過這個代言人處在一個革故鼎新的時代,充當了一個受損害者、一個尷尬的角色。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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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文學的力量》張英,2001年1月民族出版社
[3]《中學語文·非凡詭怪的藝術魔力》王松全、石國江,2004年5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