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響時,晚秋正和一幫老姐兒們斗地主。剛才,晚秋去了一次廁所,回來手氣就沒了。她那被首飾綁架的手指就好似一個粉碎機,牌到手就散。還沒出,就已經潰不成軍了。唯有這一把,似整裝待發的威武之師,只待一聲令下,便可風卷殘云。牌咋那么好呢,晚秋的手指因興奮而慌亂,都要叫出聲了。
電話聽到一半,晚秋手上的牌就塌了。她們以為地主要投降,牌桌的規矩,投降輸一半。哪知一眼沒瞄完,一口涼氣便倒了出來。
不玩了,有事。晚秋說“有事”時的眼神散得像副爛牌,手腳一如剛才慌亂的指尖。她們嘴上不樂意,爭著說自個兒這把牌多么多么地好,手卻很利索地把牌往牌堆底下塞。
晚秋急匆匆地鉆進一輛出租,沒坐穩,就催的哥快走。的哥樂了,露出一口焦黃的牙齒,你也得告訴我去哪,我才能快吧。晚秋說,去如夢賓館,快點。晚秋這話像點著火出來的。的哥的眼神通過后視鏡蜻蜓點水似的撓了她一下,又縮回去,再撓一下,再縮回去,然后臉朝一側,嘴角微微揚起,笑得很狡黠,就跟看懂了啥似的,晚秋惡心得真想撲過去把那倆眼珠子給摳出來。
看來今夏流行果色,七月的街頭被那些光鮮女郎弄得桃紅柳綠的,個個如同剛剛采摘下來的新鮮果蔬,短裙下那一對對白凈的大腿反射著骨瓷一般刺眼的亮光。正和他在被窩里顛簸的,也是這樣嬌艷欲滴的女孩嗎?晚秋忍不住把包里的粉餅盒拿了出來,對著鏡子一絲不茍地修飾歲月沉淀在臉上的斑痕。她看過網上那些捉奸的場面,失魂的是床上的“妖精”,但她們并不落魄,縮在乳白色被子底下,越失魂越有種讓男人心疼的委屈模樣。落魄的是堵在門口那些可憐的女人,一出場便只有近乎瘋狂的口氣與形體動作,特弱勢。晚秋要讓自己體面地出現在他們面前,平靜得像托著凈瓶的觀音,哼一句“收”,就能把所有事情給擺平。
正想著呢,晚秋的心里突然跳出一個小妖精來,妖精翹著蘭花指,指著她的鼻尖問她,你算個啥呀,你又不是他老婆,去捉哪門子奸?
晚秋被問住了。手一震,粉餅盒掉了下來。
是啊,冒失鬼,你這次去算個啥呀,你自己不就是個出軌的女人嗎?憑啥理直氣壯的?丟不丟人?丟不丟人?
七月的晴天,晚秋結結實實地打了一個寒顫。
師出無名,就是無理取鬧。晚秋打算說服自己回去。可一想起如夢賓館的某張床上,某個白色的被子即將有節奏地隆起又塌陷,隆起又塌陷,一口氣就堵在了嗓子眼,憋死個人。
師傅,開慢一點吧。晚秋幽幽地看著車窗外。的哥嘴角又揚起了,車慢了,卻把音樂聲擰得很大,歌是農村大舞臺里放的那種鄉間迪斯科,很土的調子。的哥流里流氣地跟著哼了起來。晚秋沒工夫惡心,晚秋心里亂極了。咋辦呢。
若不是那次沉醉,晚秋怎么也不會想到,自己那個開始長斑的肌體,會承受起一個小她二十歲、嫩若春筍的小伙子。二十歲!晚秋初經云雨的那年,他還在媽媽的肚子里喝羊水呢!
晚秋這個簡單的數學推算把自己嚇了一大跳,二十年了,她的身體被她男人使用了二十年!人世間啥玩意兒能用二十年?鐵打的汽車二十年之后都是一堆破銅爛鐵,自己又怎么可能不是殘花敗柳呢?
想想男人到新加坡打工之前,還是很稀罕她的身體的。那時,早起在衛生間相遇,男人還時不時地左一下右一下地摸摸她的屁股,捏捏她的乳房。晚秋嘴上哎呀哎呀地不耐煩,甚至拍兩巴掌,但從來不會把他的手甩開。
可自打男人和鎮上一幫人去新加坡打工,這一幕就再也沒有出現過。去年年底,回來頭一晚,晚秋趴在他的胸口,撥弄他那個綠豆大的奶頭,以往,晚秋只要做這個動作,就是一種暗示,接下來的事,不用她操心,男人自會履行得很好。如今,小別勝新婚,他竟然說自己有點累!累就累吧,等第二晚吧,第二晚他竟然打了一夜的麻將,晚秋氣得把他的枕頭扔到了洗衣機里。第三晚男人倒是哪也沒去,早早地上了床,看樣子要行使權力,可自始至終,男人的臉深深地埋在枕頭里,下半身像一個老病的木匠在刨木頭。這才多久啊,床上那個喂不飽的愣頭青,竟然變成了彬彬有禮的紳士了?就差穿著燕尾服辦事了。那感覺,怎么說呢,就跟拜天地似的,絲毫沒有冒進的樂趣。
晚秋去找來斌,來斌和男人一起去的新加坡。來斌實誠,實誠的男人不是不會撒謊,而是一說謊就全寫臉上。來斌一說謊兩眼就止不住地眨巴。晚秋說,來斌,你大哥在新加坡苦不?來斌倆眼珠子轉了兩圈,說,還好吧,嗯,還好。晚秋說,咋個好法?來斌說,比我們好多了,哥現在是我們那一片的組長,都有辦公桌了。晚秋心一緊,心想男人先前只是說老板看他手上活好,做事扎實,挺器重他的,當時晚秋還鼓勵他好好干,家里的事不用管。他咋就沒說當組長的事呢?晚秋故作輕蔑地說,啥破組長,能有啥好?
來斌眼一亮,嘿,還不好?一個月比我們能多萬兒八千,還不叫好?知足吧嫂子!晚秋一聽,臉跟霉變似的暗了下去。來斌瞧見了,慌了,眼眨巴得像亂撲騰的鴨子。嫂子,沒那么多,也就一兩千吧,哥為人敞亮,常帶我們吃個飯喝個酒啥的,多這點錢還叫多嗎……
晚秋拍拍來斌,笑笑,說,沒事,你看,我也沒說啥不是?沒事的。
一個月能多萬八兒千,可寄來的錢,絲毫不見多,這多出的錢到哪兒了?一路上,晚秋的腦子里不斷進行著等量代換,晚秋的心里始終有一個近似范偉的東北腔在耳邊蕩來蕩去——我不想知道錢是怎么來的,我只想知道錢是怎么沒的!
回到家,男人不在,衣服還在。男人洗澡去了,男人洗澡從來都是換件舊衣服,也不帶錢包,怕偷。晚秋打了一個機靈,便在男人的上衣里摸出了錢包。錢包里錢不多,卻有很多花花綠綠的卡,卡上的文字她看不懂,但憑顏色和形狀能猜出一二。有張金黃色的卡鏤著花邊,像是女孩子穿的蕾絲短裙;有張黑色的卡上面畫著一杯咖啡,杯上還冒著S型的煙。還有一張上面有一個非常氣派的大樓,定是賓館無疑。有吃有喝有住的地兒,要張賓館的卡干嘛?晚秋通過這些卡,把男人的生活在腦子里全部還原出來了。最后晚秋得到了一個結論:完了,這死沒良心的,被資本主義世界腐化了。
幾個玩得好的姐妹來找晚秋打牌,晚秋去了,牌桌上,晚秋沒心思,姐兒們問她咋了,晚秋忍不住就把這事兒說了。晚秋說自個兒眼里不想揉沙子,想把這層紙給捅了,幾個女人都笑了,你是愣啊還是傻啊,男人賺錢給你花,這種感覺不比啥好?揉不進沙子,眼是沒吃虧,別的地方可就虧大了!
晚秋聽著聽著,淚珠就掉成線了,自摸清一色都沒止得住。和她對臉的胖女人嫌晦氣,煙頭一摁,從包里甩了一張卡片給她,卡片上印著一家酒吧的名字,名叫圓夢。圓什么夢,光名字就讓人氣喘吁吁的。胖女人說,嫌悶,就到這兒去,都啥年月了,還讓自己虧著?還有兩張,你們誰還要?
晚秋去圓夢酒吧,是在男人回新加坡后兩小時五十八分。男人走時,女兒正玩游戲,男人走上去撫了撫女兒的頭,然后拍拍晚秋的肩膀,說了句,在家好好的啊,扭頭便走了。在家好好的?晚秋聽罷,一口氣當即就把眼淚給頂了出來,男人沒留意。彌漫在空氣中的煙草味還沒消失,他已經下樓了。晚秋跟女兒說,去送送你爸吧。女兒玩得頭都要插進電腦里了。晚秋又喊了兩聲,女兒煩了,說,一家人送啥送!
晚秋突然從客廳沖進了女兒的房間,把電腦插頭一拽,使勁摔在地上,晚秋吼道,這還像個家啊!啥家像這樣子!說完,又一路摔摔打打地回到臥室,坐在床邊,邊哭,邊摔打男人用過的那個枕頭。
女兒氣吼吼地背了包出了門,過了一會兒,晚秋聽到女兒站在樓下吆喝,更年期!討厭!
一股寒氣從晚秋的腳底一直涼到了心口。晚秋淚眼婆娑地望著墻上的全家福,全家福是五年前拍的,里面一家三口擁成一團,對著她擠眉弄眼地笑。晚秋把照片拽了下來,塞到了床底。
晚上,過了吃飯的點兒,女兒也沒有回來,晚秋知道女兒在哪,出了家門,往左走三百米,拐進一條巷子,巷子深處有一家紅牌子網吧,叫智慧星,女兒一準在那里。女兒初中畢業后讀了技校,讀的是園林設計,可她自始至終都是在網絡游戲里“設計園林”,女兒在游戲的世界里整日勵精圖治,大興土木,為了她網上那個虛擬的家族,嘔心瀝血,不知疲倦。不久前,晚秋知道她在游戲里竟然還有一個虛擬的老公,老公叫水中望月,她叫霧里看花。她還很自豪地說自己和水中望月在網上養了一個孩子。晚秋為此驚駭不已,女兒解釋了老半天,晚秋就是沒聽懂,晚秋要瘋了。
晚秋去圓夢酒吧前,在家里干了一小瓶二鍋頭。這瓶二鍋頭讓晚秋對于初遇阿明的回憶,變成了一段被掐掉了頭尾的盜版電影,只剩下發展與高潮。圓夢酒吧里,像阿明這樣的男孩有好幾個,父母把他們生得很標致,他們也不上學,每天除去睡覺,基本都泡在網吧、歌廳里,有時也睡在那里。沒錢了,就去圓夢酒吧里“找活”,這邊給人“圓夢”,那邊還讓網管掛機。他們大都留著遮眼的長發,染著五花八門的顏色。叼著煙,也不好好叼著,像是粘在嘴唇上,嘴唇一動就是臟話。阿明和他們不一樣,很奇怪,這孩子的身上隱約有一種近乎草藥的味道,很好聞。他的皮膚很白,眼睛清澈,乍看,還能給你一種舍不得把他教壞的疼痛。晚秋和阿明折騰的時候,總忍不住把阿明的臉捧在手心上,或者把他的臉貼在自己左邊的胸口。阿明很不適應。
天上掉下這樣一個雪糕似的小男人,晚秋一下子不知道該怎么接了。晚秋沒事就把手機摸出來,給他發個短信,逗他。阿明時常不回,晚秋便接二連三地發。晚秋開始給他煲湯,自己卻開始減肥,為的是能穿得上淑女店里的緊致衣裙,還有在網上買的情趣內衣。晚秋隔三差五地往美容院跑,還開始玩起美甲。胖女人幾次找晚秋打牌,晚秋都說沒空,胖女人心里有數,生氣地說,你瘋啦,不就是找個樂子嘛,干嘛費那么大的勁兒。你不會想跟這屁孩談戀愛吧!這些沒良心的小東西有奶就是娘!
晚秋被胖女人說蒙了,一整天,這話都在她腦子里東蕩西蕩的。半夜里,阿明給她打電話,先拐彎抹角地和晚秋親熱幾句,然后暗示自己想買某件虛擬裝備。晚秋心亂了一整天,不耐煩了,裝備!裝備!小小年紀除了玩兒就沒別的了?
阿明哼了一聲,就把電話給摁了,好些天不聯系,弄得晚秋老要走神,晚秋這才發現自己和阿明的關系已經復雜了,動真格的了。晚秋回想他倆在一起,不是喝酒就是做愛,也不知道該干些啥。深夜,晚秋打開百度,她想看看網上有沒有女人在和小二十歲的男人相處,百度無能為力,卻答非所問地提供了好些鏈接,教老男人怎么和小二十歲的女人相處。晚秋氣得把電腦插頭一拔,什么世道,他媽的什么世道!
才幾天,晚秋就把魂丟得到處都是。沒了阿明,電視劇像廣告,吃飯像吃藥。渾身上下,時而像過敏一樣發癢,時而像得重感冒一樣乏力,躺在床上,身底下的床單好似一塊烙鐵,烙得她輾轉反側,不能入眠。晚秋開始懷念賓館那種乳白色的被單,懷念和阿明在床上打滾的情景。阿明似一匹未馴的野馬,帶著她橫沖直撞,不講經驗也不講道理,好幾次,晚秋都覺得自己好似飛馳在小時候村里的那個河壩上,頭頂藍天白云,鼻間甚至還彌漫著野花青草的氣息,這種感覺讓她上癮,讓晚秋欲罷不能。晚秋反反復復地對自己嘀咕,玩玩,就玩玩,別當真。于是,晚秋又去了趟圓夢酒吧,可其他那些男孩怎么看怎么讓晚秋難受,他們叼著煙甩著頭的樣子讓晚秋有一種想抽他們幾巴掌的沖動。
晚秋給阿明打了一些錢,還給他送了禮物,很快,阿明回電話了,像個小女人似的委屈了一陣子。掛了電話,晚秋神清氣爽,晚秋忽然想起剛才自己哄阿明的聲音,像只發了春的母貓,都這歲數了,還學會撒嬌了,老騷貨。晚秋被自己惡心得不輕。
晚秋和阿明見面的規矩,是阿明先來,晚秋后到,然后阿明先走,晚秋結賬。晚秋聽說賓館記錄時常會泄露,就用阿明的身份證在如夢賓館辦了一個會員卡,用的時候,報姓名號碼就可以積分打折。這天,退房時,晚秋看到有人用積分兌換禮品,晚秋跟服務員說,幫我查查,看夠換個啥。服務員說,您的卡消費了六十多次,共積了九千多分,能換充電寶。晚秋蒙了,啥?六十多次?不對吧,我在這兒哪有那么多次啊?晚秋說完,才發覺這話說得不妥,左右瞧瞧,臉霎時紅得像個番茄。
服務員說,沒錯的,我們這店是連鎖店,還有一家在紅旗路那兒。您這卡在那兒是不是也消費過?
晚秋恍然大悟,出門便趕往紅旗路那家連鎖店,一進門,晚秋就火急火燎地讓服務員打了一張消費記錄單。
單子蹦蹦跳跳地打出來了,單子很長,晚秋捏著一頭,那一頭一直拖到膝蓋,這讓不遠處坐在紅沙發上的一對小情侶一邊瞄著她,一邊捂著嘴笑。晚秋側過身,把單子卷了起來,卷著卷著,手指突然僵了,她看到上周五的記錄。她清晰地記得,上周五她是下午三點在那邊退的房,四點不到他竟然又到這家連鎖店來消費了。和誰呢?這小子那天說自己感冒,自己還專門給他熬了一保溫桶老母雞湯,敢情把這只老母雞的勁兒全使別的女人身上了!
晚秋掏出手機想撥給阿明,可手機蓋翻開又合上了。說啥?說他不專一?說自己被騙了?然后像個小女生似的滿世界使性子?晚秋坐在大廳沙發上,抱著肩,鼻子一陣陣地酸。這時,晚秋的心里跳出一個目光如炬的潑婦,潑婦指著自己的鼻子說,哭啥?有啥好哭的?你不知道他是啥貨色?多大年紀了,為這樣一個小屁孩抹鼻子掉眼淚!
呼吸平靜之后,晚秋心想,不能就這么算了,得做點啥,一定得做點啥。晚秋無意中看到了賓館門口那個看門的小伙子,小伙子正和人討論昨天買的彩票,說自己猜的數字都對了,就是順序錯了。周圍的人樂了,晚秋也樂了,晚秋樂的是自己,她似乎找到化悲痛為力量的方法了。
二十三小時之后,就是這個小伙子,撥通了晚秋的電話,晚秋那時正在斗地主,晚秋中途上了一趟廁所,回來手氣就沒了,終于摸了一手好牌,牌似整裝待發的威武之師。小伙子告訴晚秋,她手機照片上的那個青年來了,電梯上顯示,他上了四樓。晚秋牌一扔,打了一輛出租車,立馬趕了過來。
晚秋剛下車,小伙子就從賓館里迎了出來。晚秋給了他一個信封,小伙子樂呵呵地揣著了,然后伸出三個指頭,在403。上了四樓,晚秋先是趴在403門口聽了聽,里面有個女人在唱歌,仔細聽,是電視機里的。晚秋心里頭有人在拉她的袖子,算了吧,玩玩而已,別惹麻煩。回去,回去吧。晚秋嘆了口氣,剛要轉身回去,里頭清晰地傳來一個女人的尖叫,這聲音先是叫后是笑,很明顯,是在嬉戲打鬧。
狗男女!晚秋狠狠地罵了一句。隨即,晚秋步伐堅定地下了樓,在柜臺那兒定了403隔壁那個405房間。405房間是個大床房,進門床上還放了一朵塑料玫瑰。晚秋用腳后跟把門一關,就開始脫衣服。晚秋一手扯發圈,一手撥阿明的電話。響了兩聲,阿明掐了,也沒回短信。晚秋冷笑一聲,發了短信過去,立刻到405來,她給多少,我給你雙倍。
兩分鐘后,有人在敲405的門,用指甲劃的,聲小,卻很急促。晚秋笑了,晚秋開了一道門縫,阿明魚一樣擠了進來。
看到一絲不掛的晚秋,阿明的眼神絲毫沒有更亮。你怎么知道我在這里的?阿明問。
晚秋說,你別管。來了,就別走了。晚秋從包里甩了幾張紅紅的鈔票給他。然后把鞋甩掉了,說,來,上來。
阿明手按扣子遲疑了一陣,最終還是脫了,貓似的鉆到了被筒里。阿明剛沾上點邊,晚秋就開始夸張地叫,叫聲近乎嘶厲,像夏夜發情的母貓。阿明緊張地舞著手,試圖捂住她的嘴,越捂,晚秋叫得越歡。床上的被子、枕頭被晚秋弄得滿地板都是……
這時,阿明的手機響了,阿明想下床接一下。晚秋拍了一下阿明的胸口,阿明沒敢動。
響第二遍時,阿明說,我還是接一下吧,就一下。
晚秋的身體在被子里正似水蛇般亂舞,晚秋喘著氣喊,你敢!
阿明沒去接,身體卻像一個死氣沉沉的機器,在冰冷而機械地做著重復運動。
手機還在響,晚秋氣得將阿明一推,下床將他的手機掏了出來,阿明上去奪,晚秋一把把他推倒在床上。
我倒要看看是哪個騷貨,晚秋剛說完,眼睛突然直了。
手機顯示的是一個叫霧里看花的人,阿明的手機來電時可以顯示撥打者的頭像,那頭像,不是別人,正是她的女兒。
阿明奪過了手機,卻被晚秋一把揪了回來。
你怎么認識她的?晚秋問。
阿明掙開了她的手,生氣道,你發啥神經!這是我老婆,就在隔壁。我們在網上做了一年多的夫妻,我經常把裝備分給她。剛才,我和她說到外面買點喝的,這會兒肯定等急了,我得回去了。
晚秋的身體逆時針地晃了兩圈,隨后,似一件從架子上散落下來的大衣,啪的一聲,癱軟在了地板上……
責任編輯/董曉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