析《父親的微笑之光》的生態女性主義意識

隨著工業化的不斷發展，社會產生一系列變化，作為自然主體的人類享受大機器時代所帶來的益處的同時，也意識到自然不是人類所征服的對象，如何與自然和諧相處便成為人類應當深思的問題。作為一個具有女性生態意識的作家，艾麗斯·沃克在接受各種采訪中表達了人類對地球的過度開采的擔憂。她說她的腦海里常常浮現這樣的畫面：人類掐著地球的咽喉，一邊搖動它，一邊叫喊著“給，給，再給！”他們不停地擠壓，只要地球還有一口氣，他們決不罷休。（Mc Quade and Atwan，215）艾麗斯·沃克在倡導保持黑人文化傳統的同時，積極主張文化多樣性，作品中體現了多種文化的作用。

本文將分析小說《父親的微笑之光》中體現的艾麗斯·沃克的生態女性主義意識，揭示作家對女性和自然同作為“他者”所受到的壓迫，分析產生壓迫的原因，即男性中心制及人類中心制，揭露人類中心制的本質就是男性中心制，進一步分析作家的多文化人文關懷。

一、女性和自然：同為“他者”，休戚相關

《父親的微笑之光》描述了一個因為得不到資助的人類學家被迫帶著妻子和兩個女兒來到墨西哥，向當地的孟多部落的印第安人傳教的故事。艾麗斯·沃克借印第安人的信仰，孟多人認為“女人是五谷之母”，表現出了女性和自然的深切聯系。艾麗斯·沃克通過孟多人描述的女人和月亮的聯系揭示出女人與自然的相似點。女性與自然的這種天然聯系使得女性和自然一樣處于“他者”地位，受到人類中心制和男性中心制的雙重壓力。

生態批評和女性主義有共同的攻擊目標，生態批評的矛頭直指人類中心主義，而女性主義批判男權中心主義。然而，從本質上來說，人類中心主義和男權中心主義的思維有共同的特點，那就是邏各斯中心主義，即以某個終極的、固定的所指為一切經驗、思想和表達的基礎。（韋清琦，2003）沃克認為，西方文明的源頭基督教，是一種以父權制價值觀為基礎的宗教，它破壞了極具生態意識的史前女神崇拜的傳統。（張燕，2013）《父親的微笑之光》里的父親從本質上是一個反自然人物，以傳教士的身份來到孟多族進行傳教活動，漸漸地成為一個“吸入袍子中的人”。孟多族是美國內戰時期從美國逃到墨西哥的黑人與印第安人的混血后裔，他們崇尚自然崇拜，教堂的墻壁上畫滿了象征自然的玉米、西瓜等圖案，甚至認為未來的教堂應該是大自然。在孟多族廣為流傳的《瓦多之歌》充滿了對自然的贊美，相信樹木是人類的近親，風也是人類的親戚。對父親魯濱孫宣揚的基督教，孟多人根本就不相信，因為他們認為人類有統治整個地球的權利就是一句謊言。他們永遠無法理解把女人當做邪惡的化身，把基督教所認定的女人偷吃禁果犯下原罪認為是一句最大的謊言。魯濱孫開始的身份是個人類學家，因為缺乏政府研究資金資助，被迫當教士。對于基督教，他根本就不相信。但是，由于得到教會的資助，拿著錢去考察孟多族，他就被吸到黑袍子中了，他禁止孟多人唱《瓦多之歌》，想盡辦法破壞孟多人與自然的聯系。相反，母親蘭莉卻很快地融入了這個族群，和當地的女人一起制作陶罐，覺得每做一個陶罐就是一次祈禱，并覺得“原始人看見他們的母親制作陶罐，自然會猜想男人是上帝用泥一個個捏出來的。但她無法解釋，為什么他們會認為上帝是男的”。大女兒天性活潑，與自然親密接觸，很快與孟多人相處融洽。然而，父親卻難以理解，以愛的名義限制大女兒的性格發展，一廂情愿地想把她培養成一個大家閨秀。

沃克對于男性中心主義的批判不僅集中在對女性經濟地位的缺失，在《父親的微笑之光》中給出了顛覆家庭“性秩序”的良方。魯濱孫以愛的名義對大女兒的生活進行野蠻的干涉，他逼迫她穿長裙，領口必須是高領，從身體上控制女兒和自然的接觸。在得知女兒和孟多小伙偷嘗“禁果”后，魯濱孫舉起了象征男權的皮鞭，對女兒進行毒打。這個過程正如斯普瑞特奈克所說的“男權害怕女性和自然的創生能力不受文化父親的管轄，將會是無序的、席卷一切的”。在男權壓迫下的女性家庭地位低下，甚至缺少話語權。在魯濱孫毒打女兒之后，母親只能站在旁邊，充滿義憤，卻又無能為力。女性在男性為中心的社會中，毫無權利可言，更不用說享受性愛的主動權和快樂。小說中的波琳的母親從未享受過性愛的快樂，只是成為一個生育工具，身心受到摧殘;艾琳的母親遭到強奸，因此受到家人的鞭打，艾琳也被看成是上帝的懲罰被家人拋棄，從小就送到教堂當用人。沃克在小說中試圖嘗試提高女性在性生活中的地位，沃克把小說《父親的微笑之光》看成是“對性本能的歡呼”，認為女性一旦體驗到了性自由，便“猶如獲得了新生”。大女兒與孟多小伙的愛情被父親暴打一頓，父親企圖用牧師的身份壓制一切問題，控制女性的地位，直接結果導致大女兒用無性生活對父親的權威提出挑戰，也使小女兒人生充滿陰影，最后在同性關系中尋求安慰。

二、反對文化霸權主義，倡導文化多樣性

沃克堅決反對西方文化霸權主義，認為那些被“他者化”的邊緣文化同自然保持著密切的聯系，其存在必將有助于人類解決日益嚴重的生態危機。（張燕，2013）從本質上，沃克認為西方宗教的本質在于從精神上迫使少數族裔接受西方宗教的教義，順從文明、富裕的白人對他們的統治。以美國文化為代表的西方文化在世界大范圍的傳播，導致亞洲、非洲、拉丁美洲等地的文化在西方文化的沖擊下陷于生存危機。《父親的微笑之光》中，沃克的視野關注了希臘文化、印第安文化、吉卜賽文化等在現代文明的沖擊下岌岌可危，處于生存的邊緣。正如小說中的孟多小伙馬努列多所說“你們的文化充滿陷阱，隨著電視機的普及，我們面臨很大的危機”。小說中描述的孟多部落就是在美國內戰中受迫害逃到墨西哥的，他們是黑人與印第安人的后裔，他們一直受到不斷地殺戮，文化正在消失。小說虛構了一個叫卡利馬薩的第三世界國家，當地的文化燦爛輝煌，當地人以優雅、和諧的品味著稱。卡利馬薩在擺脫了歐洲國家的殖民統治后，思想上卻被西方文化深深地影響;隨著越來越多的白人游客的到來，他們對自己的文化漸漸失去了信心，對外來游客露出了妒忌的眼神。小說里的小女兒蘇珊娜的丈夫彼得羅斯是個希臘人，希臘的古老文化深深吸引著蘇珊娜，但彼得羅斯卻想拋棄那些歷史、文化及傳統，認為它們就像“到了新大陸后多余的行李”。他深以娶了一個美國女人為妻感到自豪，并且想早點離開希臘，對于本民族的文化毫無自豪感，取而代之的是對美國的崇拜和羨慕。最終，他拋棄了同為黑發的蘇珊娜而娶了個金發女人，在西方文化沖擊漸漸喪失了對本民族文化傳統的繼承和保持。在希臘國家，娶了個美國金發女郎是件引以自豪的事情，以至于其他高官的嬌妻都不約而同地把自己的黑發染淡了，第三世界國家的國民在文化同化過程中完全喪失了對本民族文化的認同和發揚。沃克認為，任何一個人都是多種文化的混合體，她把自己的名字改為艾麗斯·塔露拉-凱特·沃克以強調她身份中的印第安因素。沃克非常關注邊緣文化的生存現狀，比如非洲的俾格米文化、吉卜賽文化以及印第安文化。小說中沃克提出不管黑人和印第安人信念是否一致，都面臨被驅趕的命運。小說中描述的吉卜賽民族表面過著自由自在的生活，坐著敞篷車，唱著歡快的歌謠在全世界浪漫的生活。吉卜賽民族特性是流浪民族，拒絕融入主流文化，他們始終保持本民族文化特點。因為吉卜賽不能融入社會主流，被西方人認為是小偷、愛撒謊和背信棄義。二戰中，吉卜賽人和猶太人遭到屠殺，地位低下，幾乎沒有被允許在“某地定居過”。他們實際上過著像倉鼠一樣的生活，沿途要忍受周圍人異樣的把他們當做妖魔鬼怪的目光。在歐洲歷史上，吉卜賽人歷經四百年的奴役，遭受來自主流文化的偏見而被隔絕于世外，以至于吉卜賽人“不愿跟人接觸，不相信任何外族人”。在主流文化的擴張下，邊緣文化的命運可想而知。小說中展現了一個生活在非洲雨林深處的俾格米民族，那些樹木被文明人一棵棵放倒，俾格米人的家鄉變成了一片荒蕪。沃克在小說表達了邊緣文化的生存危機，對如何保持文化多樣性提出了自己的見解。小說中的孟多族人知道魯濱孫來考察他們，企圖用宗教同化他們的信仰，但是還是假意接受他。雖然知道西方文明充滿陷阱，但孟多人表面上假意接受，似乎愿意成為“被操控、被管理的對象”。孟多人為了保護本民族的生存，暗地里也在觀察魯濱孫，直到確定他并不像其他牧師過禁欲的生活，才確定可以接受魯濱孫。孟多人在壓迫中試圖找到生存的空間，假意接受圣經和牧師，因為“沒人考察，這個世界就會認為我們分文不值”。在面對西方主流文化的打壓時，邊緣文化需要靈活地運用各種方法保護本族文化，在夾縫中得以生存。

三、結語

沃克是一個具有生態女性主義意識的女作家，她在很多訪談中表達了對地球環境的關注和對黑人女性生存和身份危機的擔憂。在作家的思想領域中，她認為母親和自然的聯系是她存在的根基，女性和自然受到壓迫處于“他者化”地位的根源在于西方社會的男性/女性、文化/自然、精神/肉體以及理智/情感二元對立思維方式。沃克并不是孤立地看待生態問題，認為人類中心論和男性中心論有著共同的思想根源，人類對于自然的掠奪、控制與種族主義、性別歧視等密不可分。沃克的多文化身份使她的視野開闊，關注邊緣文化的繼承和保護，提倡各種文化相互尊重，和諧共存。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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