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拉·凱瑟小說《啊，拓荒者！》的生態解讀

一、引言

20世紀上半葉美國文學迎來了一個空前的繁榮時期，期間誕生了一大批才華橫溢的作家，從而確立了美國文學在世界文學中的主流地位。需要注意的是，在美國文學走向繁榮的過程中，并沒有出現幾個具有影響力的女作家，而薇拉·凱瑟（Willa Cather，1873—1947）就是該時期為數不多的一個女性佼佼者。薇拉·凱瑟出生于弗吉尼亞州，幼年時期隨同家人移居西部的內布拉斯加州，深刻體驗了大草原的鄉村生活，這段經歷為其后來的文學創作提供了豐富的素材。她不僅創作了《四月的黃昏》（April Twilight，1903）、《亞歷山大的橋》（Alexander’s Bridge，1912）等詩歌、散文作品，而且創作了許多耳熟能詳的小說，特別是在長篇小說方面成就卓著。她的長篇小說創作始于《啊，拓荒者！》（O Pioneers！，1913），之后又接連發表了《我的安東尼亞》（My Antonia，1918）、《一個迷途的女人》（A Lost Lady，1923）、《教授的房子》（The Professor’s House，1925）、《死神來迎接大主教》（Death Comes for the Archbishop，1927）等作品。她的這些作品并沒有過分注重情節的離奇多變，而是通過非常抒情的形式敘述故事，因而作品語言顯得自然流暢、清新淡雅，如同西部大草原上流淌不息的涓涓細流沁過讀者的心田一樣，給人一種心曠神怡的感覺。作為薇拉·凱瑟的長篇小說處女作，也是其成就最為突出的一部小說，《啊，拓荒者！》更是把這一風格詮釋到了極致。從內容來說，《啊，拓荒者！》描繪了第一代歐洲移民來到大草原后與自然搏斗的宏偉場面，揭示了人與自然的多元關系，從深層次體現了生態思想。本文擬從生態批評的視角對薇拉·凱瑟的代表作《啊，拓荒者！》進行分析，試以窺探作品蘊涵的濃郁的生態思想。

二、生態批評闡釋

20世紀40年代以來，伴隨著奧爾多·利奧波德（Aldo Leopold）的《沙鄉年鑒》（Sand County Almanac）、蕾切爾·卡森（Rachel Louise Carson）的《寂靜的春天》（Silent Spring）等作品的問世，一股生態文學創作之風蔚然興起，而生態思想與文學批評思想的結合，即生態文學批評思想的誕生，則是到了20世紀70年代初，以美國學者約瑟夫·米克爾在其專著《生存的悲劇：文學生態學研究》中提出“文學生態學（literary ecology）”為萌芽標志，而首次提出“生態批評（ecocriticism）”一詞的則是美國學者威廉姆斯·魯克爾特，1978年他在《文學生態學：一次生態批評實驗》一文中使用，提倡文學與生態學的結合，并強調“批評家必須具有生態學視野”，同時較為詳細地闡釋了生態批評理論的性質與范疇。對學界影響較大的是美國學者切瑞爾·格羅特菲爾蒂，他提出了為學界廣泛認可的定義：“生態批評是探討文學與自然環境之間關系的批評?！彪S著研究的深入，其領域不斷拓寬，不僅提倡人們要用生態的視野審視人與自然的關系，維護修繕人類曾經破壞的環境，以造福子孫后代，同時還要審視人與社會、人與自己的關系，分析人類自身矛盾與自我精神危機的根源，提升精神生活質量，以營造和諧的心靈家園。

三、《啊，拓荒者！》中生態思想的表現

18世紀末，美國掀起了西進運動的熱潮，大批東部居民帶著夢想來到了荒涼廣闊的西部，以大無畏的精神開啟了他們的“美國夢”之旅，到了19世紀末20世紀初，西進運動基本畫上了歷史的句號。在這場聲勢浩大的運動中，人們通過與惡劣自然環境的搏斗獲取了無盡的物質財富，展現了堅強的意志和強悍的力量，同時對自然的大肆掠奪改變了自然的面貌，使原本和諧的自然界變得滿目瘡痍，這讓“功成名就”的人們陷入了對傳統社會和往昔歲月的懷念與感傷當中。薇拉·凱瑟就生活在這樣一個現代文明與傳統社會矛盾交織的時代。作為時代的親歷者，她對文明進程中的生態和諧與沖突有著深刻的理解，于是通過小說《啊，拓荒者！》一方面表現了對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美好追求，另一方面則揭示了人與自然的矛盾沖突。

（一）人與自然的和諧共生

小說中描繪的大草原并不是水草肥美的土地，而是一個我行我素的客觀存在，絕對不是可以讓人類完全依靠的溫床，但是亞歷山德拉的鄰居們只是把這片土地當成其攫取的對象，一旦發現土地失去價值后，便會冷酷地離開去尋求另外一片空間，從來沒有考慮過通過修復土壤等措施來改善與土地的關系，實現人與自然的和諧發展。亞歷山德拉的父親約翰雖然沒有拋棄耕耘多年而依舊成果不豐的土地，但是他也是一個只懂得攫取、不懂得呵護自然的人，因此也無法與自然生態和諧共生。亞歷山德拉則不一樣，她似乎天生就是屬于自然界的一分子，從骨子里滲透著對土地的熱愛與尊重，當然也對土地的未來充滿了信心。從“這片土地……涌現以來，也許是第一次有張人臉帶著愛和渴求面向著它……她的眼睛如癡如醉地飽覽著這片廣闊無垠的土地，直到淚水模糊了視線”可以看出亞歷山德拉對自然土地的獨特情感，她完全把自然界當成了和自己血脈相連的一部分，不僅沉醉于自然界的美當中，而且用智慧在與自然“溝通交流”。面對貧瘠的土地和病危的父親，亞歷山德拉堅定地說道：“我們絕不丟掉這塊地。”而且出于熱愛土地的責任感勇敢地買下鄰居的棄耕之地，之后通過自己的長期深入田間觀察、與大學生等人的交流、對土地細心呵護，終于取得了豐碩的成果：16年后，荒蕪之地變成了肥沃的良田。雖然亞歷山德拉渴望豐收，但是她并沒有把取得物質利益當做唯一目的，而是以新的態度看待土地：土地既是一種財富，也是一種生命形態。除此之外，亞歷山德拉把自然界中的雞鴨牛羊都當成了平等的一員，并與之同呼吸、共命運，她完全把愛護土地、維護草原生態的和諧穩定當做了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二）人與自然的矛盾沖突

在人與自然共處的過程中，人類的欲望是相當可怕的，正是在“人類中心主義”的驅使下，欲望的日益膨脹導致了對自然生態的嚴重破壞。人類往往以自然界的主人自居，特別是工業化的成就使人類更加堅定了這一信念，實際上這只是人類自我陶醉的一種幻象而已，人類不可能成為自然界的主人，換而言之，如果人類一意孤行的話，必定會遭到嚴重的報復。在小說中，亞歷山德拉的父親就是一個典型的“人類中心主義者”，處處按照自己的方式對待土地，根本“不懂”土地，因此雖然苦心經營了11年，可還是無法征服它，并因此落下重病，其實這是一個富有深意的象征，那就是偉岸自然對自大人類的懲罰。那些原本期望在草原上大發橫財的鄰居們同樣遭受了自然的懲罰，即在無奈之下最終逃離了草原。即使從熱愛自然的亞歷山德拉身上，我們也可以不時感受到人與自然的矛盾與沖突，特別是現代文明與原始荒野的矛盾，比如她就非常希望小弟弟艾米可以到城市去生活，告別這簡單的草原生活，因為在她看來，城市生活意味著行動的靈活與思想的自由，這也是為什么她會對卡爾說：“我寧愿要你的自由而不要我的土地。”當艾米從墨西哥回來后，亞歷山德拉對自己說：“總算有一個能適應外面的世界，沒有拴在犁耙上，有著與土地無關的、自己的個性?！眮啔v山德拉一生努力實現的目標就是把艾米培養成一個與土地無關的人，一個擁有充分自由的人，一個適應文明生活的城市人，只要能達成此目的，她會對自己的一生都很滿意?？梢哉f，艾米的身上一定程度上承載了亞歷山德拉對城市生活的向往和對現代文明的追求，這就是現代文明與原始荒野的對立，更是人與自然矛盾沖突的具體顯現。

四、結語

總的來說，作為20世紀美國歷史上的一位杰出女作家，薇拉·凱瑟在代表作《啊，拓荒者！》中通過對亞歷山德拉等一系列人物形象的塑造，詩意地再現了美國西進運動進程中人與自然搏斗的場面，不僅強調了人類征服自然的可嘉勇氣與大無畏精神，而且揭示了人與自然的矛盾沖突，并且表達了對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深切期望，體現了濃郁的生態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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