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慕蓉的《鄉愁》,讓我百讀不厭,越讀越有味,在心中經常朗誦,“故鄉的歌/是一支清遠的笛/總是在有月亮的晚上/響起//故鄉的面貌/卻是一種模糊的悵望/仿佛霧里的/揮手別離//離別后/鄉愁是一棵沒有年輪的樹/永不老去。”
朗誦,讓我揮淚,因為,這美麗的鄉愁,使我想起我的美麗鄉愁。我在城市讀書,教書,生活,寫作,已經30年,也就是說,我離開我的鄉村故土已經30年。30年,城市發生了巨大變化,讓生活美麗,讓人生幸福;30年,農村發生了巨大變化,新農村建設如火如荼,農民的生活錦上添花。然而,30年前,我故鄉的點點滴滴,仿佛一支動人的歌曲,總是在靈魂孤獨的時候響起。
因為,身在城市,只有書作伴,只有電視作伴,只有電腦作伴,只有文字作伴,因為,城市里的人越來越城市化了,越來越世俗化了,越來越等級化了,所以,不得不想起我30年前的種種美麗。想起我讀小學時的情景,特別是隆冬時節,我和同學一樣,早上,提著母親給我點燃的小火籠,上學,讀書;想起我讀初中時的情景,我和同學一樣,早上上課,下午勤工儉學,到村外學校樣板田里種洋芋,到幾公里外推磚挑瓦建學校……雖然學習成績不好,卻讓我懷念,懷念同學間淳樸的情感,懷念如土般的鄉音。
從遙遠的土地上響起的歌曲,宛如一支清遠的笛,越遠,越清純,越動容;也宛如一幅栩栩如生的畫面,徐徐鋪展在我的眼前,形象、生動,令人感慨萬分,遐思無邊。這美麗的畫面,就是我靈魂故鄉的畫面。30年前的故鄉畫面,“卻是一種模糊的悵望”,也許,這就是時光的魅力所致。
那時,我和小伙伴提著小竹籠,去稻田溝里捉泥鰍,捉到的泥鰍或多或少或沒有,都高興,因為,故鄉的田野就是我童年的精神樂園;那時,我和小伙伴,跑到大河里游泳,像魚一樣快樂,一游就是一天。一天,一月,一年,清澈見底的大河便在心間流淌,銘記,仿佛胎記,時間越長,記憶越深刻;那時,我和大人一樣,早出晚歸掙工分,挖田,鋤土,挑秧,撒秧,打谷子,綁稻草。晚上,我和小朋友借著朦朧的月光,在生產隊的倉房的稻草堆里,男男女女,她跑我追,我跑她追,他躲我找,我躲他找,做游戲,打游擊戰,天真,快樂;那時,我去山上放牛,有生產隊的牛,也有自家的牛,公私合營。放牛,一點都不累,把牛追入青山綠草之中,我和放牛人在山腳,吹牛,玩跳棋……
那時,濃墨重彩的鄉村畫面,仿佛霧里的花,花中的霧,一揮手,就別離。一別離,就30年,卻成為我靈魂中的永恒鄉愁。
“離別后/鄉愁是一棵沒有年輪的樹/永不老去。”雖離別,不思量,卻難忘。現在,我每次回故鄉,一路上看見城鄉建設一體化的美景,我的目光仿佛穿越歷史的隧道,穿透鋼筋水泥,去追尋30年前的一件件往事,讓我情不自禁地回味,像小時候,看露天電影,看無數遍,總看不夠。
為什么會有這樣濃烈的情緒?為什么會有這樣情真意切的情感?我想,一個人的一生,無論你走得多遠,活得多么精彩紛呈,或活得有些不盡如人意,或他鄉是故鄉,但在你的靈魂深處,總有你出發時的生命原點,讓你時時回望;總有你遠行時的生命搖籃,讓你永生難忘……這原點,這搖籃,將使你的靈魂回歸,將在時光的深處向你深情地呼喚;這原點,這搖籃,仿佛是一棵沒有年輪的樹,樹再大,樹再高,永不會老,如同一首經典的民歌,讓靈魂時時唱響美麗的鄉愁。
選自《大理周刊》2012年5月10日(作者地址:672600 云南省永平縣博南鎮荷花小區170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