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鑒于抗擊嚴重急性呼吸道綜合征(SARS)時留下了數千間防控傳染病的先進病房,且部分醫學專家表示埃博拉病毒天生脆弱,不太可能在擁有現代醫療設施的地方蔓延。直到最近,亞洲醫生都很少關注該疾病。
但日前,當達拉斯的兩名護士,以及馬德里的一名護士,在護理從西非感染埃博拉病毒的患者期間患病時,這種自信——有人說是自滿——被戳穿了。亞洲各地的政府和醫生眼下更擔心了,害怕如果感染者開始從非洲飛抵這里,亞洲人口稠密的都市可能會很容易受到沖擊。“美國發生的事情讓我們大吃一驚,”香港醫學會會長史泰祖說,“之前我們在一定程度上覺得不用擔心,但現在醫學界很警惕。”
醫學期刊《柳葉刀》早前在網上發布的一份分析報告,對來自國際航空運輸協會的數據進行了研究。數據涵蓋了今年9月1日至今,以及2013年,從西非埃博拉病毒蔓延最嚴重的三個國家,幾內亞、利比里亞和塞拉利昂起飛的航班。分析報告發現,在從這些國家出發的乘客預計前往的目的地中,前九位中有六個是非洲其他地方。其余三個均位于歐洲,分別是英國、法國和比利時。
中國和印度兩國的高官在倉促地籌備各自國家的醫療系統,以應對可能出現的病例。在印度,負責衛生、民航、航運和其他相關事務的最高官員在10月16日舉行了會議,制訂協調計劃。而在中國,國家衛生和計劃生育委員會已要求全國的醫療機構在10月底前提升防控感染的預防措施。“他們現在最關心的就是埃博拉。”香港大學公共衛生學院院長裴偉士在與國家疾病預防控制中心的資深醫生和高級官員舉行會晤之后說。
裴偉士最有名的事跡是在2003年抗擊SARS的行動中充當了領導人物。他表示,亞洲和西非之間的航班和貿易格局意味著,該地區的五座城市處在防止埃博拉擴散的前沿,它們分別是中國內地的北京、上海和廣州,中國香港,以及印度的孟買。

在應對埃博拉方面,中國內地和香港有一項不同尋常的優勢:應對2003年SARS爆發的經驗,以及后來處理罕見變種的人流感和禽流感病毒爆發的經驗。香港、廣州、上海和北京均做出了應對,對醫院做出大筆投資,配備了最新的感染控制器械,其中很多器械是中國制造的。
比如,在SARS爆發伊始,香港僅有幾十張專門供高度傳染性疾病患者使用的病床。在過去十年的建設熱潮中,這類病床的總數已經增至1400張。每天,流感或其他傳染病的患者使用的病床不到100張,其余病床的使用者是患其他小病的患者,但它們均可以在臨時通知的情況下,用于控制嚴重的傳染病。
香港的特殊生物隔離病房里,每間病房只有一張或兩張病床。建造這種病房時,考慮的是可能會再爆發一種具有高度傳染性的呼吸道疾病,所以其特點包括負壓和室外排氣。但在應對像埃博拉這種通過體液接觸傳播的疾病時,這些特點沒什么價值。但裴偉士說,香港的每一個專用隔離室都還有一個前廳,用來安全地穿脫防護裝備,因此非常適合應對埃博拉疫情。
西班牙政府曾允許一名攜帶埃博拉病毒的本國公民回到馬德里接受治療,這個決定引發了該國衛生專業人士的批評。不過史泰祖估計,如果香港居民需要從非洲回到香港接受專業的治療,應該不會遭到香港醫護人員的強烈反對。“如果有很多人表達反對,我會感到意外的。”史泰祖說。
在SARS爆發期間,盡管有數十名醫務工作者感染、七人死亡,但是香港的醫護人員仍然堅守崗位。香港市中心一所公園的紀念園里,后來還為殉職的醫護人員豎立了半身銅像。相比之下,臺灣在SARS爆發期間暴露出的問題尤其值得關注。當時,臺灣有醫務工作者拒不到崗,也有人通過其他手段拒絕為SARS患者提供治療。“我們擁有應對SARS的經驗,我相信與包括美國在內的其他國家相比,香港的醫生對于防護器具更加了解。”史泰祖說。
在中國東南部的商業中心廣州,人們一直格外擔心埃博拉疫情的爆發,因為這里是廣交會(Canton Fair)的舉辦城市。廣交會每年舉辦兩屆,是世界上最大的貿易博覽會。每屆展會可吸引20萬名國外的采購者,其中多達十分之一來自非洲。本屆廣交會將從10月15日持續到11月4日。官方媒體新華社報道,工作人員一直在對參加展會的人員進行體溫篩查。
盡管中國內地的大城市都擁有先進的醫療設施,上海的醫院尤為先進,但中國其他地區的醫療設施要落后得多,農村常常設施簡陋。來到中國的非洲買家及其他商人往往待在大城市,但是在非洲還有數以萬計的中國務工人員,他們每年都會回國休假。許多工人到海外是為了躲避中國農村的極端貧困,回國后也會直接回到村里。

中國官員表示,他們正在對旅客進行篩查,但并沒有對從非洲返鄉的中國工人頒布全面禁令或采取隔離措施。
SARS和流感的爆發曾促使中國對傳染病防控設施做出了大筆投資,而印度基本上沒有受到這兩種傳染病的影響。但裴偉士說,如果埃博拉病毒抵達印度,將比在中國更加難以控制,進而構成更大的挑戰。
印度目前仍在艱難地應對登革熱的爆發。這種靠蚊子傳播的疾病在印度已經達到了流行病的程度。《柳葉刀》對航班信息的分析文章顯示,印度人均醫療保健支出還不到中國的五分之一。此外,印度每千人擁有的病床數量也不及中國的五分之一。
埃博拉在亞洲任何地方大范圍傳播,都會釀成一場人道災難。但即使只有少數病例,也會在這個嚴重依賴貿易的地區引發經濟動蕩。
10月20日在香港發表演講時,長期專注于中國與中東及非洲貿易關系的貝哲民警告說,亞洲特別容易出現疾病爆發的情況。他說,目前有非常多的亞洲人在海外工作并定期返鄉,來自世界上幾乎所有國家的商務旅行者都會來到這里,尤其是中國。貝哲民是香港咨詢公司絲路顧問公司的董事總經理。“這個地區特別容易出現大流行病,”他說,“因為出入該地區的人太多了。”在埃博拉疫情侵襲西非的背后有一個恰好能體現一場噩夢矛盾之處的載體。它活著但已經死了,簡單而又復雜,盲目而又具先知性,似乎能夠預見我們的每一個舉動。
對于研究病毒演變及行為的科學家來說,埃博拉病原體的本質與數量龐大、歷史悠久,形態各異的各種病毒并無不同。研究人員稱,所有的證據都顯示,從40億年前地球上出現第一批細胞開始,病毒就一直寄生在活細胞當中。
一些研究人員甚至表示病毒先于宿主出現。它們基本上創造了細胞,并將其當作可靠的、可延續的資源,日后可以用來產生新病毒。加州大學歐文分校病毒研究中心主任路易斯·維拉里爾說,“生命的自我維持能力源于”原始的病毒“團體”。“病毒不僅僅是危險的、令人討厭的寄生體,”他還說,“它們還處于生物學的創新前沿,為問題的解決做著貢獻,它們也一直都是這樣的。”

病毒世界的深度與廣度給研究人員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病毒已成功侵入科學界已知的每一種生命形式的細胞中。它們會感染動物、植物、細菌、黏液菌,甚至是較大的病毒。它們在宿主細胞中大量復制,不斷涌入周圍環境。如果將全球海洋里漂浮的所有病毒性物質收集起來,總重會超過所有藍鯨的重量。
病毒并非想要四處漂泊。由于所謂的專性寄生物完全依賴宿主細胞復制它們極小的基因組及合成蛋白,因此新產生的病毒或病毒粒子必須找到新宿主,否則它們就會迅速崩潰,特別是暴露在太陽、空氣或鹽中的時候。
病毒有一個顯著特點:它們缺少一些東西。它們沒有核糖體——合成蛋白的細胞器,而蛋白是維持細胞存活的物質。
“病毒極其狡詐,”弗里德博士說,“雖然它們只不過是一堆蛋白和核酸,但卻能侵入細胞,控制細胞。一方面,它們非常簡單,另一方面,它們可能是地球上進化程度最高的遺傳信息形式。”
病毒還堅持不懈地躲避著試圖摧毀它們的免疫系統。埃博拉病毒能夠阻礙干擾素的釋放,突破人體防御新病菌的第一道防線。
西奈山醫學院微生物學教授克里斯托弗·F.巴斯勒說,“這給了這種病毒巨大的優勢,有助于它的增長和傳播。”
埃默里大學醫學院的阿夫塔卜·安薩里表示,病毒破壞了人體凝血系統,導致人體不可控制地出血。等到人體筑起第二道防線——適應性免疫系統時,通常為時已晚。
但安薩里博士表示,埃博拉病毒真正的殺傷力源于錯放了位置,從野生動物跨物種感染了人類。埃博拉病毒的宿主通常是果蝠,病毒在不使果蝠死亡或明顯患病的情況下穩步復制。
“完美的寄生生物能夠復制,且不殺死宿主,”安薩里說,“埃博拉病毒是蝙蝠身上的完美寄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