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頁里的柏林墻

先從弗里德里克·泰勒的《柏林墻》說起，因為它詳細記錄了墻的起落。這本生動且發人深省的書，不僅僅描述了一些政客們（比如美國總統肯尼迪、英國首相麥克米蘭、法國總統戴高樂以及蘇聯的領導人們）的惺惺作態，也記載了那些一覺醒來后，和朋友、鄰居甚至家人隔開一個世界的柏林人。

喬爾·艾杰的《十二年》（Twelve Years）是本低調的回憶錄。身為猶太裔美國人，艾杰生活在墻建造前的柏林。受共產主義知識分子繼父的影響，12年里耳濡目染母親和繼父對共產主義狂熱，艾杰曾是個“紅色尿布寶寶”（red diaper baby）。但他并未順利成為一名共產主義者，而在1960年離開了柏林，最終成為一名作家。

有人留下，有人離開，有人死于翻越壁壘的過程中。彼得·施耐德的《翻墻的人》（The Wall Jumper）可以說是關于墻的最好的小說。拋開所有政治因素，小說中的人翻越墻不是出于背叛，而是為了和愛人進行辯論或看一場好萊塢電影，更有甚者只是“無法抑制住翻過去的欲望”。最終證明的是，人們腦中的墻是比任何實體都更為強大的屏障。

安娜·方德從澳大利亞來到柏林，采訪了柏林墻的末裔，她優雅地穿插在《警察帝國》（Stasiland）中的訪談令我大為驚嘆。有政治壓抑的音樂家，比如Klaus Renft，也有退役的東德安全局官員悼念他們的光輝歲月。東柏林人向你娓娓道來從波茨坦到普倫茨勞貝格的嬉笑和絕望，那里曾經如何、現在如何。

東邊就是東邊，但“西區的東邊人”曾經是，并一直是堅韌不拔的克羅伊茨貝格工人階級。下面的兩本小說都捕捉到了那個決定命運的11月9日之前的日子。

菲利普·漢修的《愉悅》（Pleasured）講述了一個心懷不滿的流浪青年，幫助一個英國空想社會改良家，通過在東柏林免費分發迷幻藥后，引起革命導致生活軌跡改變的傳奇故事。這是一個關于失去和贖回的

悲喜劇，柏林的分裂與兩邊的不對等帶來某種猛烈的融合，主人公得到的遠超過其討價還價的。

另一本書中，活在墻的陰影中這個概念，很難與《柏林憂郁》（Berlin Blues）中的派對動物們聯系到一起。這是一本名副其實的關于1989年柏林的懶人指南。毅然選擇不諳世事的西柏林青年們，不曾意識到有多少防御工事控制著自己的生活。只有讀者們，跳離開墻的陰影，才能感受到。

最后兩本關于戰后的書也不容錯過。《衛報》專欄作者蒂莫西·加頓·阿什的《檔案》（The File），以及，弗拉基米爾·卡米內的《俄羅斯迪斯科》（Russian Disco）。

當阿什15年后返回柏林，索要他的斯塔西活頁檔案時，被評價道：“你有份很有意思的檔案。”因此就有了這個說來話長的故事，穿梭于他曾經作為研究生的生活以及被朋友同事檢舉后的對質經歷之間。

就在阿什重回柏林前，卡米內先行一步，從俄羅斯移民成為柏林最有名氣的DJ，然后成為暢銷書作家。他的輕嘲諷風格的《俄羅斯迪斯科》是一些歪歪扭扭的，關于柏林街頭瘋狂的日常生活的涂鴉，并用副標題總結得恰到好處。這樣的東柏林已逐漸接近世界的潮流，但還保持著自己的鋒芒。

機智、憤怒、詩意、感人，這些書，如同仍殘留在柏林的冰冷的殘骸一般，讓這面沉重的墻觸手可及，讓慶祝它的倒塌成為一場不可錯過的盛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