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20世紀90年代美國出版的一些傳播學著作創造了令人驚訝的學術景觀,這些著作試圖證明:美國傳播學學科的發展和建立是美國心理戰的產物,心理戰爭是現實戰爭以及冷戰的重要組成部分,而施拉姆在美國對內對外心理戰中扮演了十分特殊的角色,他的許多研究與此密切相關。
關鍵詞:施拉姆;心理戰;傳播思想
中圖分類號:G2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3-8268(2014)03-0119-06
一、美國傳播學學科形成的心理戰爭背景
心理戰爭并非杜撰之物,而是存在于歷史中的事實。美國心理戰爭的倡導者認為,美國不僅要靠常規戰略戰備贏得戰爭,還必須通過心理戰爭才能確保贏得戰爭。心理戰爭所借助的重要手段是輿論、宣傳、新聞、演說和藝術,在戰爭時期它們全部成為勸服以及社會控制的工具,大眾媒介成為一些勸服內容的重要載體,要實施有效勸服,就必須借助于已有的心理技巧、心理策略,發明創新有效的心理學理論。由此,現實戰爭、心理戰爭、宣傳勸服、大眾傳播以及心理戰略這些重要元素終于匯流到了一起。
上世紀90年代出現的一些著作為人們呈現了美國傳播學發展的一個宏大的外部框架,它們包括辛普森《強制的科學:傳播研究和心理戰爭,1945—1960》(以下簡稱《強制的科學》)和葛蘭德《美國冷戰期間大眾傳播研究的起源:教育效果及當代意義》(以下簡稱《美國冷戰期間大眾傳播研究的起源》),與此相關的作者還有薩瑪拉吉瓦(Rohan Samarajiva)、巴克斯頓(William Buxton)以及斯波爾(J.Michael Sprole)等。
《強制的科學》和《美國冷戰期間大眾傳播研究的起源》就像是精彩的調查性新聞報道,它們共同描述了二戰以及冷戰期間推動美國傳播學發展成為一門正式學科的強大外部因素:戰爭的需要,美國政府以及軍方強大的基金支持,前沿學者的學術鼓吹,大量相關機構的成立以及傳播研究在大學內部的體制化,傳播學研究范式的形成,而這一切發生的具體背景則是美國政府在戰爭以及冷戰期間精心策劃并全力實施的心理戰爭(psycho.logical warefare)。美國傳播學的發展被看作是這一心理戰爭的產物,傳播學研究被看作是美國心理戰爭的應用研究,它本身就是美國心理戰爭的重要組成部分。
《強制的科學》作者辛普森獲得的一份冷戰期間美國軍方的秘密文件充分證明了心理戰爭的存在。這份文件被視作頂級機密,作者寫這部著作時依據信息自由法案獲得了這份文件檔案,其中一份文件對心理戰爭進行了準確的描述。
所謂心理戰爭就是運用一切精神和心理手段,而不是常規軍事手段達到這樣的目的:(1)摧毀敵方的意志和能力;(2)離間敵方與盟友和中立國的關系,使其失去支持;(3)提升我方軍隊及盟友取得戰爭勝利的意志。
這份文件還指出,心理戰爭使用任何武器以影響敵人的思想,武器的使用是考慮心理效果,而不考慮其性質。這些武器手段包括:白色宣傳、黑色宣傳和灰色宣傳以及其他任何宣傳;顛覆、暗中破壞以及其他特殊活動;游擊戰、間諜戰;政治、經濟、文化、種族壓力等都是有效的心理戰爭武器。因為這些武器可以在敵方思想中產生分歧、不信任、恐懼和絕望,從而收到戰勝敵人的特殊效果。心理戰爭不但針對敵人,也針對國內人民及美國的盟友。
所謂白色宣傳是指那些真實、平衡,以事實為主的公開信息傳播和宣傳,如通過《美國之音》這樣的媒體傳播的信息。所謂黑色宣傳是指那些能夠造成人們精神緊張、錯亂和恐懼的信息傳播,比如將敵方的文件信息披露給目標受眾,使敵方的信譽受到損害。灰色宣傳介于白色宣傳和黑色宣傳之間,是指那些真假參半的信息傳播。但是美國政府在公開場合并不承認黑色宣傳的存在。
辛普森認為,美國推行心理戰爭的理由是,相對傳統軍事戰爭而言,心理戰爭是一種相對理性、破壞性較小的戰爭方式,因為這類心理戰爭的主要手段是勸服和宣傳。冷戰期間美國的心理戰爭主要針對斯大林統治下的蘇聯,蘇聯同樣發起了針對美國和西方世界的心理攻勢。美國的心理戰爭還廣泛應用于對付朝鮮、菲律賓、中東、越南等國家和地區的局勢。
美國也高度意識到心理戰爭的價值,美國情報部門所屬的戰略服務辦公室(Office of StrategicService,OSS)主任多諾凡(William Donovan)認為,納粹所使用的心理策略對美國而言同樣十分重要。他認為,心理戰注定要全面武裝到美國軍隊中,其地位相當于陸軍、海軍和空軍。
1941年7月,在多諾凡的推動下,美國成立了信息協調辦公室(Office of the Coordinate of Infor—mation,OCI),負責收集情報,協調與戰爭相關的情報分析,從事境內外宣傳活動,這個機構由多諾凡負責。1942年6月13日,戰爭信息辦公室(Officeof War Information,OWI)成立,它的成立可以看作是美國情報和宣傳工作對1941年12月7日爆發的珍珠港事件的反應,該機構負責人為來自CBS的戴維斯(Elmer Davis)。1942年初,白宮將信息協調辦公室負責的白色宣傳歸人新成立的戰爭信息辦公室,將黑色宣傳作為隱蔽項目并入戰略服務辦公室。
二戰期間,美國在政府和軍隊系統中建立了大量與心理戰爭相關的機構,通過這些機構,心理戰爭得到有步驟的實施。與此同時,大批社會科學專家被組織到這些機構中,從事與情報宣傳相關的心理戰略、戰術研究,這些都對傳播學形成學科發揮了關鍵作用。
二戰結束后,美國的對內對外政策發生了重大變化,一個美國所宣稱的西方世界與蘇聯共產主義意識形態對決的時代已經到來,丘吉爾將蘇聯所代表的共產主義世界稱為“鐵幕”(iron cur—tain)。
1945年9月,日本戰敗投降后不久,杜魯門總統開始制定戰后美國外交政策;1947年3月,杜魯門發表公開演講,宣稱美國面臨來自蘇聯的緊迫和直接的威脅,美國將采取遏制政策來對付來自蘇聯的威脅。在這一背景之下,二戰期間美國大規模的宣傳、輿論、勸服運動并沒有偃旗息鼓,二戰期間的心理戰爭經過調整之后又重新登場,這一主要針對蘇聯共產主義的心理戰爭成為傳播學發展為一門獨立學科的最大推動力量。
冷戰期間,美國一些重要心理戰機構發生了變化,葛蘭德在《美國冷戰期間大眾傳播研究的起源》一書中給出的資料顯示,戰時重要的心理戰機構——戰爭信息辦公室于1945年9月15日被解散,但其功能和人員被轉移到一個新成立的機構——國際信息臨時服務處(Interim InternationalInformation Service,IIIS)中;被轉移到國際信息臨時服務處的機構還包括尼爾森·洛克菲勒負責的美洲事務協調處。國際信息臨時服務處歸屬于國務院司法部,由伯頓(William Benton)領導。1946年早些時候,國際信息臨時服務處又被整改成國際信息與文化事務辦公室(Office of InternationalInformation and Cultural Affairs,OIC),1948年這個機構改名為國際信息與教育交流辦公室(Office ofInternational and Educational Exchange),下設國際信息辦公室和教育交流辦公室兩個機構,這些機構均歸屬國務院(Department of State)。
關于美國心理戰爭與傳播學學科發展之間的關系,辛普森通過研究得出以下幾條基本結論:
其一,美國政府的心理戰爭項目促進了大眾傳播研究發展成為一個獨立的學術領域,強烈影響到學術領袖的選擇以及學科范式的選擇。這種影響也許并不是直接的,但是對于誰能夠說、誰不能夠說、誰能夠成為這一領域的權威產生了重要影響。
其二,1945年至1960年間,美國政府的心理戰爭項目成為此間傳播研究最為強大的推動力量。心理戰機構向大眾傳播研究投入了巨額研究經費,這些心理戰項目將大眾傳播研究推向社會科學的應用研究軌道。
其三,美國的傳播研究并非中立客觀的研究,它與現存體制力量密切關聯,它是一種被強制的科學。但是,由于許多心理戰爭的鼓吹者和傳播研究者相信心理戰爭是一種相對廉價,更加靈活,相對常規軍事戰爭來說不是那么殘酷,甚至可能是減緩和避免戰爭的戰爭手段,他們樂于美國政府使用這類心理戰爭策略,以促進美國政府及美國學術界所信奉的人道主義以及民主價值觀。
二、施拉姆傳播學研究與心理爭的關系
施拉姆涉足傳播研究始于二戰期間,他在事實與數據辦公室(Office of Facts and Figures,OFF)和戰爭信息辦公室的那段日子。1941年12月15日,也就是珍珠港事件之后的第八天,施拉姆寫信給時任事實與數據辦公室負責人的馬克利什(Ar-chibald Macleish),施拉姆在信中表達了他以及衣阿華大學的其他同事們希望在這個機構中服務的意愿,他提出這場戰爭比原先任何戰爭看起來都更像是傳播戰爭,他認為只有通過傳播才有可能保持士氣和團結,才能阻止謠言。施拉姆還提議將衣阿華大學的資源,諸如寫作小組、教育電臺、新聞系、藝術及心理系等機構和人員組合到政府宣傳戰爭的組織中。馬克利什對施拉姆的這些建議印象深刻,1941年12月底,施拉姆向學校告假來到華盛頓特區,開始在事實與數據辦公室服務,并很快被提名為經過重組的戰爭信息辦公室教育處主任。
1942年1月31日,施拉姆草擬了一份備忘錄,在這份19頁的備忘錄中,施拉姆系統提出了建構一個全國性宣傳網絡的設想,這個全國性的宣傳網絡以大學教育廣播系統為中心,同時整合大學內的印刷媒體、教科書以及校報等資源,借助于院系組織以及學生群體的力量,既傳播信息,又監控公共輿論,同時建議將這一宣傳系統延伸至戰后。就像當時許多人認為的那樣,施拉姆認為當時美國處于一種失控之中,需要采取某些新的特殊手段重整秩序。他意識到要控制大眾社會中的公共輿論,首先就要控制那些受過良好教育人士當中的輿論和意見。施拉姆詳細闡述了這樣一種以教育廣播系統為中心的全國性宣傳網絡對于美國政府宣傳戰的價值和意義。
施拉姆看重大學體制以及大學專家學者在宣傳戰中的地位和作用,這一觀點不僅與拉扎斯菲爾德以及卡茨等人提出的意見領袖以及“二級傳播理論”不謀而合,而且施拉姆先行了一步。據查菲介紹,施拉姆有關聯合美國大學資源為戰爭目標服務的建議得到采用。但葛蘭德認為:“很難確認施拉姆的這項建議在多大程度上被采納,在大學單位中組建軍事化的機構并進行符號宣傳式的訓練大概很難被廣泛接受,它的象征意味使人們想起臭名昭著的德國納粹主義。”但是無論如何,1947年當施拉姆返回衣阿華大學后,他更加積極地投身于教育廣播這項工作,他的許多關于教育廣播的構想在戰后也通過美國之音等媒體得到了實施。
戰爭信息辦公室的一項重要任務是創作各種文藝作品以提升士兵士氣,鞏固全國團結,達到為戰爭服務的目的。從傳播角度而言,這是一個通過操縱符號以創造神話,使人們能夠團結在戰爭旗號下的一項心理攻勢和宣傳工程。在此期間,施拉姆負責為羅斯福總統撰寫“爐邊講話”,并創作了一些短篇小說,這些小說發表在《大西洋月刊》、《星期六晚郵報》等報刊上。
1943年秋天,施拉姆返回衣阿華大學,他很快被任命為衣阿華大學新聞學院院長。在他五年任期中,他將傳統的新聞學專業改造成為包含社會學、心理學、經濟學、政治學等眾多人文社會科學在內的課程,并從事公眾輿論、研究方法及宣傳分析等諸多主題研究的傳播學專業,他還在全世界開設了第一個大眾傳播博士課程。1947年,當施拉姆向校方提出更多的年度預算以使傳播學專業獲得更快發展的建議遭到拒絕后,他開始向其他地方尋求發展,應他原先在衣阿華大學的同事兼好友——伊利諾伊大學校長斯托達德的邀請,施拉姆來到伊利諾伊大學并被任命為傳播研究所主任。施拉姆自1947年來到伊利諾伊大學至70年代,最能體現其角色的是他以一個傳播學研究者和組織者的身份更深地介入到了冷戰期間美國政府發動的心理戰與宣傳戰之中。
辛普森在《強制的科學》一書中說,施拉姆50年代以來許多關于傳播方面的研究至今并不為外人所知,因為這些研究與中央情報局以及軍事部門掌管的心理戰項目密不可分,此間施拉姆的研究主要涉及以下這些領域:
1.韓戰期間美國空軍所主導的美國心理戰術研究,這些研究由政府資助,以學術面貌和其他通俗方式完成,形成多種語言版本,這些研究成果最終被軍方收回;
2.為美國信息局(USIA)完成的多項研究,其中包括一項對該機構運作的評估研究;
3.為國家安全委員會(NSC)所做的有關自由歐洲電臺(Radio Free Europe)和自由廣播電臺(Radio Liberation)的分析與咨詢研究,自由歐洲電臺表面上是私營電臺,實際上由中央情報局指導;
4.有關國防安全方面的宣傳心理戰以及秘密行動操作特別項目研究;
5.在具有重要影響力的國防科學委員會(De.fense Science Board)中出任職務;
6.美國信息局和美國之音資助的一些研究,研究成果包括《傳播的過程與效果》(1954年),《宣傳理論論文四種》(1955年)以及《人類傳播科學》(1963年)等;
7.海軍研究所(Office of Nation Research)資助的大量研究項目;
8.為美國國際發展署(U.S.Agency for Inter—national Development,AID)所做的有關薩爾瓦多、哥倫比亞和其他國家傳媒發展的研究。
上述研究表明,施拉姆在美國心理戰中扮演了舉足輕重的角色。事實上,自上世紀40年代起美國情報部門和軍事單位就開始資助位于伊利諾伊大學的傳播學研究,葛蘭德在《美國冷戰期間大眾傳播研究的起源》一書中就列舉了與之相關的大量事實。
1947年11月15日,施拉姆親自草擬了一份題為《傳播與洲際戰爭》的研究計劃,這些研究計劃著眼于未來可能發生的洲際戰爭,研究人們應對此類戰爭的心理準備以及各類宣傳技巧。施拉姆認為,人類思想之戰已經在洲際規模上開始顯現,在未來五年或者十年內人們如何思想決定了是否會發生這一戰爭。對于美國人民來說,他們需要的是勸服,而不是命令,當戰爭到來的時候,大眾傳媒指導并武裝人們的思想必不可少。為此,施拉姆尋求25.5萬美元的研究預算。目前,還難以確定施拉姆是否從情報部門或軍方獲得過這筆預算,但就這一研究計劃而言,它與宣傳和心理戰的關聯毋庸置疑。可以確認的是,1952年6月,施拉姆接受了一筆來自國務院的資助,這筆6.5萬美元的資助用來研究美國之音等境外媒體在國外的宣傳效果。
1950年至1953年期間,施拉姆領導的傳播研究所與具有軍方背景的人力資源研究所(Human Resources Research Institute,HRRI)建立了十分密切的聯系,這個研究所位于阿拿巴馬州麥克斯韋爾空軍基地(Maxwell Air Force Base)的空軍大學(Air University)。人力資源研究所創辦于1949年6月,由50名研究成員組成,其中大部分是軍官,其主要使命是為空軍研究相關的社會科學。1949年至1951年,許多美國大學都從這個研究所獲得過資助,這些大學包括芝加哥大學、哥倫比亞大學、哈佛大學以及密歇根大學等。
1951年2月,人力資源研究所決定為施拉姆提供一個永久職位被他謝絕,但施拉姆為該所做了好幾項心理戰培訓項目。1951年3月,施拉姆應人力資源研究所負責人的要求草擬了一份研究計劃,題為《伊利諾伊大學規劃階段的心理戰與情報戰研究》。這項研究包括奧斯古德關于傳播信息中“隱含內容”的測量研究、國外傳播系統分析、蘇聯宣傳技巧分析、原子戰爭中的信息審查、政策以及傳播實驗室建設等。這項大規模綜合性研究的預算為16.7萬美元,尚不清楚這筆預算是否獲得人力資源研究所的批準,但是1952年春天,施拉姆和奧斯古德確實從人力資源研究所拿到了三份研究合同,總金額為14.799 1萬美元。
隨著1950年朝鮮戰爭爆發后局勢的日益緊張,美國軍方也加快了心理戰研究的步伐。1950年12月7日,施拉姆寫信給時任國務院助理秘書(Secretary of State)的愛德華·w·巴雷特(Edward w.Barrett),表示自愿為國務院提供研究服務。巴雷特是前《新聞周刊》編輯部主任,同時也是戰爭信息辦公室海外情報工作的負責人。施拉姆在信中建議為政府提供“新聞情報服務”,包括研究蘇聯等國家的閱讀、收聽、收視習慣;媒介宣傳效果等等。他認為這類研究對美國非常重要。施拉姆還建議美國應該加強對西歐的一些友好國家以及阿拉伯地區國家和南亞國家的宣傳攻勢。具體建議包括:
1.強化這些國家中的情報收集工作,研究和分析這些國家的傳播和輿論模式,派駐到某些國家的大使最好是傳播以及宣傳方面經驗豐富的專家。
2.向歐洲和其他相關地區派駐由兩到三人組成的調查組,研究分析與傳播及宣傳相關的問題,為期三個月左右。
3.將某些獎學金項目,包括富布萊特這樣的資助項目提供給美國國內的一些專家,資助這些專家去國外研究所在國的傳播及公共輿論模式,這些學者和專家組在他國從事學術交流和研究,這種方式更容易擺脫“間諜”的色彩。
施拉姆建議的具體研究項目包括:這些國家中不同群體的閱讀、收聽以及休閑的時間習慣;不同群體的人到底信任哪些媒體;不同群體的興趣愛好如何,哪類信息對他們更有吸引力;不同群體如何形成他們的思想,哪些思想相對牢固,在哪些領域他們更易于開放;不同群體焦慮、緊張以及需求模式。
施拉姆認為在弄清相關問題之后,就可以利用美國之音之類的媒體有針對性地傳播有關信息,以獲得所需要的傳播效果。顯然,施拉姆的這類研究已經深入到傳播心理研究的深層領域。
早在20世紀40年代,美國軍方和政府以及情報部門就開始研究資助伊利諾伊大學傳播研究所的研究工作。1947年到1955年,施拉姆負責該所期間接受了大量來自軍方、政府部門以及情報部門的研究資助。葛蘭德還透露,施拉姆離開該所后,僅1960年至1963年美國中央情報局至少出資19.3萬美元等繼續資助該所的研究工作,此間該所負責人為奧斯古德。
施拉姆接受軍方的資助至少還包括兩次到朝鮮戰場進行實地考察研究,這些研究工作同樣是美國心理戰爭的一部分。
1950年11月25日,施拉姆應人力資源研究所的邀請,跟隨一個小組赴朝鮮進行了為期兩個月的訪問。這次訪問的使命是秘密調查美國空軍在戰場中的表現,包括研究軍隊中的士氣,美國和北韓實施心理戰的效果,為此他訊問北韓戰俘,提出有關朝鮮戰爭期間美方最佳的宣傳建議。他利用此次訪問獲得的材料與另一位心理學家以及心理戰專家編寫出版了《一座紅色軍隊占領的城市:共產主義者對漢城的占領》(The reds take a city:communist occupation of soul)。這是一部針對美國國內讀者進行宣傳的訪談性作品,包括醫生的逃亡、律師的逃亡、教師遭遇、記者遭遇、官員遭遇等章節。之所以挑選這類從業人員作為故事主角,主要是因為這些人物的命運更能在美國社會引起共鳴。正是這次訪問確定了施拉姆作為心理戰專家的地位,自此之后,來自軍方和政府的大量研究經費被吸引到了傳播研究所中。
施拉姆不但與人力資源研究所這樣的軍方單位進行合作研究,他還積極尋求與更多的政府機構進行合作,以促進心理戰和宣傳技巧的發展。1951年11月,施拉姆應美國軍方另外一個機構戰略研究辦公室(Operation Research Office)之邀,第二次赴朝鮮戰場訪問,這次為期兩周多的短期訪問顯然也與心理戰密切相關,但是這次訪問的真正使命至今仍然未能清晰展現出來。
1955年,施拉姆應斯坦福大學傳播與新聞系C·R·布什之邀前往斯坦福大學創辦了另外一個傳播學研究所(Institute for Communications Re—search at Stanford University),并成為該所首任主任,直到1973年他從這一職位退休。
三、施拉姆傳播學研究貢獻的再評價
施拉姆在《作為行為科學的人類傳播學:杰克·海爾蓋德和他的委員會》一文中,追溯了過去半個多世紀對傳播學的發展作出了重要貢獻的學者,他們是哈羅德·拉斯韋爾、保羅·拉扎斯菲爾德、庫特·盧因、羅伯特·默頓以及卡爾·霍夫蘭等。在《美國傳播學研究的先驅:個人回憶》一書中,施拉姆又將這份名單追溯到更早時期的一些學者,他們是庫利、帕克、愛德華·薩比爾(EdwardSapir)等。施拉姆不無深情地感嘆說:“人類傳播史上那些最輝煌的篇章,那些最具影響的洞見、判斷和創造至今仍然深埋在時間和空間的霧靄中,關于他們我們知道得非常少。但是他們以及他們的作品產生于我們這個時代,這些學者們在本世紀領導了一場有關傳播學研究的意義深遠的革命。
《美國傳播學研究的先驅:個人回憶》是施拉姆一生中的最后一部作品,也是一部沒有完成的作品。1987年12月27日,當他與妻子在家中觀看電視的時候,他安靜地離開了這個世界,幾個星期后當朋友們前來幫助整理他的遺物時在他的個人電腦中發現了這部沒有完成的手稿,包括六章內容,計劃中的最后一章沒有完成,也沒有來得及做注釋。應施拉姆妻子和女兒的邀請,查菲(Ste—yen H.Chaffe)和羅杰斯(Everett M.Rogers)整理和完成了這部書稿,他們補充了兩章新內容,即第七章“傳播學創始人施拉姆”和第八章“美國大學中傳播學研究的體制化”。施拉姆永遠不會想到他在自己的最后一本書中大聲疾呼,為拉斯韋爾、拉扎斯菲爾德、盧因和霍夫蘭四位傳播學教父蓋棺定論,而他的朋友卻在他的遺作中將他添加到傳播學研究教父的位置,當然,就施拉姆對傳播學研究的貢獻而言,他確實當之無愧。
1987年12月27日施拉姆去逝時,美國《紐約時報》僅在訃公欄中發布了一個簡短的消息,列舉了他在傳播學研究領域的主要成就。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施拉姆曾經就職的一些大學,如衣阿華大學、伊利諾伊大學以及斯坦福大學卻對這位死者給予了深切的哀悼,對施拉姆過去近半個世紀中在這些大學所作出的杰出貢獻給予了高度評價。
施拉姆是美國傳播學形成過程中最為關鍵的人物之一。施拉姆的傳記作者查菲(StevenChaffe)認為,施拉姆是美國傳播學研究領域中的塔尖式人物,1933年至1973年美國傳播學研究被稱為“施拉姆的時代”;坦卡德(James Tankard)也認為施拉姆對于傳播研究所作的貢獻比任何人都大;辛普森則認為施拉姆是1948年至1970年間美國傳播學研究的中心人物。
一個多世紀以來,美國傳播學研究呈現出兩大鮮明的特點,其一是以實用主義為哲學基礎;其二是與社會心理學的密切結合。作為美國傳播學的奠基人之一,施拉姆的傳播學研究毫無疑問地也屬于這一傳統。
推動美國傳播學發展的真正力量是現實的發展和需要。美國傳播學研究深深植根于美國社會現實之中,美國傳播學研究的基本主題包括:為民主制度運行提供輿論和意見研究,為對外戰爭提供宣傳和情報研究,為公司和媒體利潤提供市場研究等,它們共同指向功效、效率這一實用目標。這一研究目標的定位建立在實用主義哲學基礎之上,這使得美國傳播學研究脫離了歐洲傳播研究思辨性的哲學傳統。施拉姆一生中所從事的所謂傳播學研究,大部分都與戰爭以及冷戰期間的宣傳、情報、政策乃至戰略相關,從根本上說他的這些研究是服務于美國現實利益的,這些研究烙上了深深的實用主義印記。
另一方面,由于施拉姆的研究相當一部分以美國政府和軍方所發起的大規模心理戰爭為背景并為之服務,他的研究無可避免地受到社會學尤其是社會心理學的影響。施拉姆流傳于世的傳播學著作不是太多,僅包括《大眾傳播的過程和效果》、《大眾傳播的責任》、《大眾媒體與國家發展》、《兒童生活中的電視》等,但是,由于他深深地介入到美國政府在全球范圍內所發起的心理戰中,他的許多研究工作具有深厚的美國政府部門、軍事部門、情報部門背景,至今人們還很難窺見施拉姆的一生經歷以及研究工作的全貌;他的許多研究成果因為美國保密條款的限制,至今仍然鎖在美國軍事和情報部門的秘密檔案中。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施拉姆的許多傳播學研究成果是美國對內對外心理戰爭的直接產物,雖然施拉姆獲得的是美國文學博士學位,但是卻以明顯的心理學角度參與到美國傳播學創建工作中,關于這一點,迄今為止學術界并沒有予以足夠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