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的一維性對英漢語動詞句法特征的制約

摘要：從語言類型學視角看，英語和漢語在句法上分別是偏重形合和意合的語言。受時間一維性原則的制約，在一個英語句子中，在某一時間位置如果有多個動詞表達相關動作（同時發生或先后發生），就只有一個動詞（并列動詞除外）具有時體等與時間信息有關的句法特征，其他動詞則通過名詞化或非限定形式來消除與時間信息相關的句法特征；漢語的動詞在句法上也受時間一維性的制約。研究發現英漢語中的限定動詞與非限定動詞的對立在本質上相同，在句法表現上不同。此外，對比分析了英語動詞名詞化過程的連續統和漢語名動詞的相似點.更好地揭示英語-ing分詞、動名詞和動詞派生名詞的本質和漢語名動詞的本質。

關鍵詞：時間一維性；類型學；名詞化；非限定動詞；名動詞；制約

中圖分類號：H314.3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3-8268（2014）03-0145-07

一、引言

石毓智提到時間一維性的概念。他指出：“時間的……特征是，它從過去、到現在、再到將來無始無終地流逝著。這一特征與物體的長、寬、高三維性質相比，可以說時間只具有一維性。時間的一維性決定了，在計量時間時，如果在同一個時間位置上發生多個行為動作，只能選取其中一個的運動速度和距離來計算，否則就會重復計算。”他同時指出：“時間的上述特性在語言中的投影即為：幾乎所有人類語言的指示時間信息的句法特征都體現在動詞身上；同一個句子，如果包含多個發生在同一時間位置的動詞，有一個而且只能有一個可以具有與指示時間信息有關的句法特征。”

從語言類型學視角看，英語和漢語在句法上分別是偏重形合和意合的語言，它們在句法上必然表現出某些差異。基于上述時間一維性的概念與其在句法上的映射，我們提出以下假設：英漢中的動詞都會受到時間一維性的影響，影響的表現形式在句法上會有不同。具體體現為：在一個英語句子中，在某一時間位置上如果有多個動詞表達相關動作（同時發生或先后發生），就只有一個動詞（并列動詞除外）具有與時間信息有關的句法特征，這些特征包括時、體等。其他動詞都不能有這些句法標記，它們可以通過兩種主要途徑消除這些動詞的時間句法特征：（1）通過名詞化來消除與時間信息有關的句法特征；（2）以動詞的非限定形式來表達以謂語動詞所表述時間為參照的相對時間。在漢語中也有限定動詞和非限定動詞之別，體現在受時間一維性的制約上的句法表現的不同。通過對上述假設的論證，我們旨在分析英漢語中限定動詞和非限定動詞的異同，同時給英語句子中動詞名詞化、非限定動詞等語言現象所受的句法限制做出統一的解釋。

此外，我們將對比分析英語動詞名詞化過程的連續統和漢語名動詞的特點，以更好地揭示英語ing分詞、動名詞和動詞派生名詞的本質和漢語名動詞的本質。

二、時間一維性對英語動詞句法特征的制約

（一）時間一維性對英語動詞名詞化的制約

英語動詞名詞化有兩種類型：一類為動詞派生名詞（deverbal noun）；另一類是動名詞（verbalnoun）。我們將從時間一維性的原則出發分析它們的成因及它們的本質異同。

1.時間一維性對英語動詞派生名詞句法特征的制約

根據Quirk，et al，英語動詞的名詞化的主要形式是通過動詞加上-al，-tion，-er，-ism等后綴的方式轉化成名詞，稱為動詞派生名詞（dever-bal noun）。例如：

（1）a.The quarrel overpay was the reason for

his resignation.

b.They quarreled over Pay，and that was

the reason for his resignation.

在（1a）中，動詞派生名詞短語“the quarrel overpay\"與（1b）中“they quarrelled over pay”這一小句呈現相關性。動詞派生名詞與相應小句之間的這種系統的一致性（systemic corresponding）是動詞派生名詞的顯著特征。再例如：

（2）a.the critics’hostile reception of the party

b.The critics received the play in a hostile

manner.

在這一動詞名詞化過程中，動詞的時間標記（時、體特征）消失，名詞特征得以顯現。試比較：

（3）a.The critics’reception of the party was exciting.

b.The critics received（receive）of the partywas excitinz.

（3a）中的reception是動詞receive名詞化得來的，前者仍代表一種行為，但是受時間一維性的制約re—ception的時間信息由主要動詞was承載和體現。

系統功能語言學把（3a）中的reception看成名物化的范疇，這是英語科技論文的一個顯著特征。Halliday認為：通過名物化，過程（有動詞表述）和特征（由形容詞表述）通過名詞以隱喻的方式表達出來，取代作為過程和屬性的從句功能。這和前文所說的“動詞派生名詞與相應小句之間的這種系統的一致性”是吻合的。這種以一個名詞來“包裝”整個從句顯然是出于經濟原則。這種經濟原則驅動下的句法轉換也在句法上顯然受到時間一維性的制約，即一些表述動作的動詞通過名詞話擯棄掉時間標記。

名詞化與相應的小句結構之間的密切程度是不同的，這取決于名詞化（通過修飾語和限定詞）在多大程度上明確了相關小句的名詞或副詞成分。試比較下列句子（引自Quirk，et al 12]1289）：

the audience’s hostile criticism of his play

the audience’s criticism of his play

the audience’s criticism

their criticism

the criticism

上述名詞短語的名詞性漸強，他們與相應的小句的關系也越來越疏遠。它們的共同點是都可以放在以下結構中充當補語：

Mark i8 disappointed by…

放在此結構中以后，只有主動詞“is”表達有時間標記（現在時）。by后面的動詞派生名詞短語沒有時間標志，因而也不再表達時間關系。而上述動詞派生名詞短語分別對應的英語小句無疑是有時間標志的。

相應小句轉化為動詞派生名詞的過程中，時間標記的消失正是受時間一維性的制約。這種制約一方面可以是一個句子容納更多的信息（把一個限定性的述謂結構壓縮為表示事物或事件的名詞），另一方面是英語的表達更加簡潔。

2.時間一維性對英語動名詞（verbal noun）句-法特征的制約

英語動詞名詞化的另一種途徑是通過動詞加上ing結尾構成動名詞（verbal noun）。比如動詞“smoke”沒有相應的動詞派生名詞（deverbalnoun）。“smoke”加上“-ing”可以變成相應的動名詞形式（smoking）。

（4）a.Smoking is a bad habit.

b.Smoke is a bad habit.

（5）a.Taking exercise every morning makes

me healthy.

b.Take exercise every morning makes

me healthy.

在（4a）和（5a）中，smoking和taking exercise都分別被名詞化了，都具有了名詞屬性。受時間一維性的制約，它們的源動詞的時、體和數的標記消失，時間信息分別由主動詞is和makes體現。這就是（4b）和（5b）不能接受的原因。

3.英語動名詞和動詞派生名詞的異同

上節的討論告訴我們，動名詞和動詞派生名詞都已經屬于名詞的范疇，它們不再具有動詞的時、體和數等時間標記。在時間一維性的驅動下，它們原本承載的時間信息由句子的主要動詞體現。

二者的不同在于：動名詞強調的是“無界”動作過程，動作性較強，它是可持續的，不能被表達具體時間段的時間限定詞修飾；動詞派生名詞強調的是“有界”的動作概念，屬于抽象名詞，它不具有持續性，能被表達具體時間段的時間限定詞修飾。

（6）a.Exploring the mystery of nature is my

hobby/I like exploring the mystery of na—

ture.

b.？Exploration of the mystery 0f nature

is my hobby/？I like exploration 0f the

mystery of nature.

（7）I enjoy 20 years of settlement/settling in

this country.

在（6a）中，動名詞短語exploring the mystery of nature強調動作過程；而（6b）exploration是抽象名詞，強調概念，使句子顯得不太被接受。

在（7）中，settling是一個“無界”的動作過程，不宜被表達具體時間段的時間限定詞修飾；而set-tlement是“有界”的概念，可以被表達具體時間段的時間限定詞修飾。

盡管在意義上，動名詞和動詞派生名詞有區別。在句法特征上它們都受時間一維性的制約，不再有與時間信息有關的時間標記，時間標記都由句子中的主要動詞體現。

（二）時間一維性對英語非限定動詞句法特征的制約

英語的動詞在句子中呈現的形式有限定動詞（finite verb）和非限定動詞（non-finite verb）兩種形式。章振邦認為英語的非限定性形式有不定時（infinitive）、一ing分詞和-ed分詞三種。

下面是對非限定動詞是否能表述時間的不同看法：

a.石毓智認為，“限定動詞和非限定動詞劃分的實質是動作行為的時間信息的表達……非限定動詞的各種語法形式的共性是非時間性……英語非限定動詞都是用于消除動作行為的時間性。”

b.章振邦認為，限定動詞和非限定動詞的最重要的區別在于前者有“時”（tense）標記，而后者沒有“時”標記。

c.Comrie把時態分為絕對時態（absolutetenses）和相對時態（relative tenses）。前者指描述場景的時間和當前時刻相關，后者指描述場景的時間和其他場景相關。他同時指出英語的限定動詞有絕對時態，非限定動詞有相對時態。例如：

（8）a.When walking down the road，I often

meet Harry.

b.When walking down the road.I often

met Harry.

在（8a）和（8b）中，非限定分詞“walking”這一動作和主動詞同時發生，無論主動詞的時態如何。在（8a）中，“walking”這一動作描述的場景發生在現在，因為主動詞“meet”為現在時；在（8b）中，“walking”這一動作描述的場景發生在過去，因為主動詞“met”為過去式。

d.向明友提出邏輯時序（logical time se-quence）的概念。這種存在于兩個動詞間的時間關系以謂語動詞為參照點，反映兩個相關動詞所表示的動作發生的次序。

上述觀點中，石毓智顯得極端，因為動詞非限定形式不能徹底消除動作行為的時間性，下文可以證實；章振邦的說法比較準確，非限定動詞主要的特點是沒有時（tense）標記；Comrie和向明友的觀點分別更進一步，具體指出非限定動詞表達參照謂語動詞所表達時間的相對時間。可見非限定動詞本身是有時間性的。

與當前時刻相關的絕對時態有過去、現在、將來時態，而以謂語動詞的時間為參照的非謂語動詞所表達的相對時態則可分為先時（先于謂語動詞表達的時間）、共時（和謂語動詞表達的時間同時）和后時（晚于謂語動詞表達的時間）。

1.英語-ing分詞的共時相對時態

（9）a.I kept them talking a long ti’me.

b.I kept them talked a long time.

（10）a.I spotted her dating with Mark.

b.I spotted her is dating Mark.

在（9）中，kept表達的絕對時態是過去式。非限定動詞“talking”表達和“kept”共時的相對時態，即兩個動詞表達的動作同時發生。受實踐一維性的制約，句法上不需要標記出“talk”的絕對時態，而是在動詞kept上體現。同樣，在（10）中，“spot”和“date”是兩個同時發生的動作，“spot”表述過去式，非限定動詞“dating”僅在參照前者時態的基礎上表達共時發生的動作，其時態（tense）由動詞spotted體現。

2.-ing分詞與先時相對時態

（11）a.We stopped watching TV when mother

came in.

b.We stopped are watching TV when

mother came in.

非限定動詞“watching”表達的動作先于“stop”表達的動作。在這里只有先“看電視”，才有后來的“停下來”。時間一維性在句法上的制約仍然是主要動詞stopped體現時體標記，非限定性分詞watching沒有時態（tense）標記。

3.英語infinitive與后時相對時態

（12）a.1 want to go home soon.

b.1 want to home soon.

（13）a.I hope them to go to London.

b.I hope them go to London.

在（12）中，非限定動詞“to go”表達時間明顯后于謂語動詞“want”，不定時表達是參照謂語動詞的后時相對時態；受時間一維性的制約，（12b）不合句法。同理，在（13）中，非謂語動詞也表達參照謂語動詞的后時相對時態。不定式本身不再需要有時態的標記。

4.英語-ed分詞的完成意義

（14）a.The tower built last year is beautiful.

b.The tower were built last year is beau—

tiful.

-ed分詞built表達“完成”意義，表狀態，隱含先時性。受時間一維性的制約，（14b）不合句法。

通過以上分析，我們可以歸納如下：通常，英語非限定性動詞ing分詞表達兩個含義（共時相對時態和先時相對時態）；非限定動詞不定式的基本含義是后時相對時態。一ed分詞表達“完成”意義，隱含先時l生。受時間一維性的制約，這些動詞的非限定性形式都沒有時態標記，時態都由主要動詞體現，盡管它們都可以表達相對時間。趙強分析了非限定動詞的基本型、發展性和變異性，也認為非限定動詞的基本型infinitive、.ing分詞、-ed分詞對應的基本時段意義分別為將來性、共時性/先時性和先時性，和我們的上述分析相吻合。

三、時間一維性對漢語動詞句法特征的制約

石毓智

把一個漢語句子中體現時間信息的動詞稱為“主要動詞”，其他沒有體現時間信息的動詞稱為“次要動詞”。在一個句子中，發生在同一時間位置的“主要動詞”和“次要動詞”不能同時帶有體現時間信息的時體特征。例如：

（15）a.他陪小王逛過（了）公園。

b.他陪了（過）小王逛過（了）公園。

（16）a.他看著我打球呢。

b.他看著我打著球呢。

（17）a.I saw him play football.

b.I saw him playing football.

c.I saw him played football.

（16）和（17）是對應的，顯示了英漢語中限定動詞和非限定動詞這對對立范疇的句法表現上的相似性。

“了”、“著”、“過”是漢語中表達“體”范疇的三個助詞。在同一句子中，它們不能和發生在同一時間位置上的“主要動詞”和“次要動詞”同時并用。這是受時間一維性制約的體現。在上述例子中，“主要動詞”和“次要動詞”的區別，也正是漢語中限定動詞和非限定動詞的區別。“限定動詞和非限定動詞劃分的實質正是時間信息的表達。”

四、英漢語限定動詞與非限定動詞之異同

英漢語中限定動詞和非限定動詞劃分標準的共性：在英語和漢語中，限定動詞和非限定動詞區別的劃分實質都是時間信息的表達，即非限定動詞不能帶有表達時間信息的時體標記，故非限定動詞不表達絕對時間或只表達相對限定動詞的相對時間。和英語一樣，漢語也有限定和非限定之別。時間的一維性對英語和漢語動詞的句法特征均起到制約作用。

英漢語中限定動詞和非限定動詞劃分標準的差異：由于英語是偏重形合的語言，所以受時間一維性的制約，它的動詞去除時間標記的手段較為豐富；而漢語是偏重意合的語言，它的動詞受時間一維性的體現不容易一下子看出來。但英漢語動詞句法特征受時間一維性的制約卻是這兩種類型學上差異巨大的語言的共性。

五、英語動詞名詞化過程連續統和漢語名動詞

在這一節中，我們將著重分析英語動詞名詞化過程連續統和漢語的名動詞（nouny verb）以揭示兩者的共性。

（一）英語動詞名詞化過程連續統：-ing分詞一動名詞一動詞派生名詞

在前面的分析中，我們區分了英語動名詞和動詞派生名詞的異同。它們的共性是動名詞和動詞派生名詞都已經屬于名詞的范疇，它們不再具有動詞的時、體和數等時間標記。在時間一維性的驅動下，它們原本承載的時間信息由句子的主要動詞體現。在這方面，兩者與限定動詞短語中有時態標記的純粹分詞形式不同。動詞名詞化過程連續統是說，動詞在由純粹分詞轉化成可數名詞的過程是個漸變的過程，成員之間沒有絕對的是/非區分，只有典型/非典型之別。它們的共性是（除了一端的限定性分詞形式）沒有時態標記，時體意義逐漸被名詞化。它們是動詞由限定分詞轉變成可數名詞的過渡階段。Quirk，et al列出以下漸進變化（略作改動）。

（1）Brown is painting his daughter.（present participle）

（2）The silently painting man is Brown.

（3）The man painting the girl is Brown.

（4）Brown painting his daughter that day，I de-cided to g0 for a walk.

（5）Painting his daughter，Brown noticed that his hand was shaking.

（6）Brown deftly painting his daughter is a de-light to watch.

（7）1 watched Brown painting his daughter.

（8）I dislike Brown painting his daughter.

（9）I dislike Brown’s painting his daughter.（gerund）

（10）Brown’s deftly painting his daughter is adelight to watch.

（11）Brown’s deftly painting 0f his daughter isa delight to watch.（verbal noun）

（12）The painting of Brown is as skillful as thatof Gainsborough.

（13）Brown’s paintings of his daughter.（countnoun）

（14）some paintings of Brown’s

以下是painting的名詞化過程。

a.在（1）中，動詞“is painting”是典型的限定性現在分詞，其時體特征非常完整，表達現在進行。

b.從（2）到（8）屬于動詞的非限定性現在分詞形式（non-finite present participle），動詞的時體特征漸漸消失，名詞化特征漸漸增強。非限定性分詞表達參照主要動詞時間的相對時間，即共時性。這些非限定性分詞成員之間沒有絕對的是/非區分，只有典型/非典型之別。這種共時性隨著名詞化過程漸漸減弱。時間一維性是這些非限定現在分詞沒有時態（tense）標記的原因。

c.在（9）和（10）中，painting可以被Brown’s和副詞deftly修飾，兼具名詞和動詞的特征，且可以直接接賓語。這是傳統句法所說的動名詞（ger-und）。

d.在（11）和（12）中，painting是我們所說的動名詞（verbal noun），它們不可數，可以用抽象名詞如representation或depiction等替換。

e.在（13）和（14）中，painting變成了可數名詞，可以用pictures或photos替換，體現的名詞特征比在（11）和（12）中更加典型。

（二）漢語名動詞的本質

按照朱德熙的論述，“名動詞”是兼具名詞性質的動詞，也可以看做名動兼類詞，即名動詞是建立在名詞和動詞這兩類“分立而小有交叉的”的基礎上，如圖1所示：

如果這樣定義名動詞的話，全部滿足朱德熙所歸納的標準的名動詞會很少。這些標準有：（1）能做動詞“有”的賓語；（2）能做形式動詞“進行、加以、給予、作”等的賓語；（3）可以不加“的”直接修飾名詞；（4）可以受名詞直接修飾；（5）做形式動詞的賓語的時候不受副詞修飾，不能帶賓語，并列只能用和“不能用”并“連接，有的還可以受表示數量的詞語修飾。

為了解決對漢語名動詞不合理的解釋，沈家煊等文章論證了漢語名詞和動詞屬于“名動包含”模式，如圖2所示。

根據名動包含，沈家煊認為，漢語動詞都是“動名詞”，雙音話化對名詞和動詞都起“增強名性、減弱動性”的作用，在動名詞內部首先按單音雙音區分動性的強弱，單音是動強名詞、雙音是動弱名詞。在此基礎上，“動名詞”是已經或正在朝動詞方向轉化的動作名詞，其中的單音節詞已經朝動詞方向深度轉化，經常作謂語帶賓語，而雙音節詞朝動詞轉化方向轉化的程度還較低，雖然能作謂語，但還經常要借助形式動詞的幫助。例如：

沒有力量戰斗

沒有力量進行戰斗

張大夫手術

張大夫做（作）手術

由此我們看出，很少有名動詞能夠完全滿足朱德熙提出的五個標準。這是因為漢語動詞內部動性的強弱差別是個連續統，動性的強弱是個漸變的過程。就像英語-ing分詞-動名詞-動詞派生名詞連續統一樣，漢語中動詞的動性是一個由名詞到動詞漸變的連續統。英語-ing分詞-動名詞-動詞派生名詞連續統和漢語動詞內部動性強弱連續統的差別是：前者在英語形合屬性的基礎上，受時間一維性制約，在句法上表現得更為明顯。

六、結語

基于時間一維性的原則及其在句法上的映射，我們首先提出并驗證了以下假設：在一個英語句子中，如果有多個動詞表達相關動作（同時發生或先后發生），就只有一個具有與時間信息有關的句法特征的動詞（并列動詞除外）來表達時間，這些特征包括時、體等。其他動詞都不能有這些句法標記，它們可以通過兩種主要途徑消除這些動詞的時間句法特征：（1）通過名詞化來消除與時間信息有關的句法特征；（2）以動詞的非限定形式來表達以謂語動詞所表述時間為參照的相對時間。漢語動詞在句法上也不例外地受到時間一維性的制約。本研究發現英語和漢語的限定動詞與非限定動詞之別在本質上相似，在句法表現上不同。同時給英語句子中動詞名詞化、非限定動詞等語言現象所受的句法限制作出統一的解釋。

從語言類型學視角對比，我們不難發現：時間的一維性對英漢語動詞的句法特征均起到制約作用。由于英語是偏重形合的語言，所以受時間一維性的制約，它的動詞去除時間標記的手段較為豐富；而漢語是偏重意合的語言，它的動詞受時間一維性的體現不容易一下子看出來，但英漢語動詞句法特征受時間一維性的制約卻是這兩種類型學上差異巨大的語言的共性。

此外，我們通過對比分析英語動詞名詞化過程的連續統和漢語名動詞的特點可以看出，就像英語-ing分詞一動名詞一動詞派生名詞連續統一樣，漢語中動詞的動性是一個由名詞到動詞漸變的連續統。英語-ing分詞-動名詞-動詞派生名詞連續統和漢語動詞內部動性強弱連續統的差別是：前者的句法表現建立在英語形合性的基礎上，受時間一維性制約，在句法上表現得更為顯性；后者由于漢語的意合性在句法上表現得較為隱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