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繼續讀書是逃避工作的“最優”選擇
4月中旬,鐘青決定結束自己的第一份工作,回到學校繼續讀書。她的同事們多是和她年紀差不多大的小女生,對于鐘青辭職這件事覺得很傷感,好像大學畢業時同寢室姐妹各奔東西時那般失落。但是在傷感、失落之后,她們很快就高興起來,并不是出于對鐘青有了更好的職業選擇而高興——事實上,這算不上什么職業選擇。她們的高興,純屬小女生們的天然本能。于是她們快快樂樂地組了個火鍋局,為鐘青送行。
鐘青生于1993年,第一份工作是在網站做編輯,從實習做起。工作內容很簡單,大部分內容屬于復制粘貼,事實上,以她的資歷,也確實做不了原創內容。她自己也說不上是不是熱愛這份工作,每天準時上下班,有任務就做,沒任務就上上網。雖然公司領導一到開會就強調危機感和競爭意識,但是鐘青對危機和競爭非常鈍感。
鐘青的職場表現非常符合騰訊網曾做過的一份線下調查結果:多數年輕人稱缺乏職業夢想,職場定位不清。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外企員工培訓l高管說:“很多人從工作前一直到工作多年后,都不知道自己想從事什么樣的工作,或者說想成為什么樣的人。不少年輕人在面對文理分科、高考、就業等關系自己職業生涯的關鍵性選擇時都感到非常茫然,因此在工作后經常感到對工作不滿意。你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么,那么工作時就難以全身心投入。”
在這種茫然失措的情況下,對于剛出校門的90后職場人來說,打道回府繼續讀書成了他們逃避壓力的最優選擇。2012年,《南方周末》曾做過一個隨機調查,調查發現,清華大學、北京航空航天大學、中國人民大學、復旦大學、中國傳媒大學、外交學院、武漢大學、華中科技大學等十余所高校的兩個畢業班級,讀研率均超過50%。前述十余所高校的班級中,準備找工作的人則不足四分之一。
出國留學就當給自己一個保值升值的機會
頭一個提出給鐘青組火鍋局的羅霄飛比鐘青大2歲,這也是她的第一份工作。她比鐘青性格外向些,處理工作的方式也比較成熟、靈活。在同期入公司的這批90后員工中,她進步最大,工作做得最好,也最受領導關注。不過關于將來的職業發展、人生規劃什么的,羅霄飛不比鐘青想得清楚,但是她比鐘青更早地感受到了這份工作的枯燥與繁瑣。
其實羅霄飛本科畢業后就選擇工作,原本就屬于半玩票性質,“我爸媽并沒有強求我工作,他們想讓我留學來著。但是我想做點自己的事情,不想老靠著他們,就當給自己掙點零花錢。”羅霄飛應聘的時候這么跟公司說的,經過一段工作時間之后,大家發現她確實也是這么想的。
看到鐘青回到校園繼續過無憂無慮的學生生活,羅霄飛也很羨慕,說自己也很想繼續讀書。
她的很多中學同學大部分選擇了讀研或者留學,別說創業,能找到一份工作好生待著的都很少——最近,羅霄飛一個師姐又跳槽了,她只比羅霄飛大1歲,但是已經換過3個工作。
而那些不想工作的,比如正在努力考美國一所大學研究生的小江,她曾在實習時發現,寫字樓的白領們工作“充滿了重復和透支”。那些“穿著正裝、蓬頭垢面”的形象在她腦海里揮之不去,這些畫面都成了她發奮留學的動力。相當大一部分該入職場的90后選擇了和她一樣的道路。根據中國教育在線發布的《2011出國留學趨勢調查報告》,中國出國留學人數連續3年增幅超過24%。
現在,羅霄飛終于也動起了留學的念頭。她在QQ里發了數個夸張的流淚表情,不知道是傷心鐘青的辭職,還是糾結于工作與留學。
雙重壓力80后女性職場人難做好員工
和這些事業前途還有得選的90后職場人不同的是,80后的宋佳已經被工作和家庭雙重“套牢”了。她上班時間是10:30,單位離家并不遠,但她每天早上不到6點就要起床,洗漱完畢后先哄孩子,給孩子喂奶,等鐘點工到家后,她打車去上班。中午再打車回家吃午飯,喂奶,陪孩子玩兒,在孩子的依依不舍中再次打車上班。下午往往不能準時下班,心急火燎地趕完所有工作之后,再打車回家。“能在9點前下班都已經算好的了!”宋佳說,“每個月總有那么好幾天要加班到后半夜!”
宋佳算了一筆賬,這樣下來,一個月光是交通費都要一兩千元。
孩子帶來的壓力還可以算是“甜蜜的負擔”,但同時而來的工作壓力有時候令宋佳不堪重負。作為這家園林設計公司的中層管理人員之一,宋佳正承擔著一項重要的項目任務,每天要協調各個部門之間的合作,解決項目推進的每一個細節。不惜與同行政級別的部門領導在會議室大吵,只為提高一點施工效率。還要體察手下的年輕員工,既要防止他們消極怠工,又得關心他們在福利待遇上的想法。一周數次與上海總部的視頻會議,隨時要接得住領導提出的“大膽設想”,能實行的實行,不能實行的,宋佳要費半天口水跟老板解釋為什么行不通、在怎樣的條件行下行得通、為什么現在還沒有這樣的條件以及要創造這樣的條件難度有多大……。
更讓她覺得泄氣的是,盡管她都已經這么努力拼命,領導還是時不時地暗示她花在家里的時間太多,無法專心做一個好員工。
用宋佳自己的話來說,她已經疲于奔命到懷疑人生的時間和精力都沒有了。她捧著咖啡杯,雙眼發懵,說道:“我真是板不動了。”別說升職,哪怕是把當下這個位置坐穩都要花費百分之兩百的力氣。
宋佳也不是沒有考慮過辭職,專心在家帶孩子,然后兼職做點設計的活路。但算了一筆經濟賬后,她立刻打消了辭職的念頭。“我們80后這一代的女性職場人,又要顧家庭,又要當女強人。現在社會競爭壓力這么大,90后又出來工作了,他們又年輕又有一把子力氣,不曉得啥子時候就把我們給取代了。”宋佳嘆了口氣,“太難了。”她說她都羨慕現在的90后,感覺他們日子過得相當隨意,“我老公有個球友,91年的,剛畢業就結婚了,家里給買了大房子,還買了車,老婆都已經懷起了。球友們都很驚訝他為啥子要這么早結婚,小伙子說,還不是因為找不到喜歡的工作,無事可做就只能結婚耍啊!”
嚴陣以待也許是逆襲的最佳方式
宋佳的好友王蓉則和她完全相反,她年紀略長,70年代生人,是金融機構的高層管理人員,薪資優厚,養得起各種奢侈的愛好。她曾經有過一次短暫的婚姻,但如今已經成為一個不婚主義者,視美劇《傲骨賢妻》中的黛安為偶像。王蓉的自由和生活品質讓宋佳非常羨慕,她認為王蓉簡直是女性職場人的榜樣,而且還能在重要的個人問題上“鎮得住”父母,是一個真正的“成功人士”。
王蓉對宋佳的生活和工作選擇一直不能理解,在她看來,有家庭不是一個女人在工作上手忙腳亂的理由,她說:“我這個年紀以及比我再大一些的女性,她們家庭事業兩手抓,都做得很好。同時應付幾件事情難道不是一個成年人的基本能力嗎?”她更加不能理解的是,身邊許多80后、90后的年輕下屬們,一天到晚都是一副精疲力盡的樣子,既無工作熱情,也沒什么拿得出手的興趣愛好。
據我國第四、五、六次人口普查的數據,采用“國際社會經濟地位指數”(即ISEI,一種衡量家庭和個人的生活狀況和社會地位的方法)的方法測量發現,低分值社會群體的數目和比例一直呈減小趨勢,而中等分值群體的數目和比例一直呈上升趨勢。這意味著,從宏觀角度來看,我國的社會結構變遷的確為更多的人提供了上升流動的機會。
但對宋佳以及她所代表的一部分80后拉家帶口的女性職場人來說,她們現在很難再有余力去抓住上升流動的機會。“等孩子大一點就好了,”宋佳安慰自己道,“等他不讓我操心了,我就能專心拼事業。孩子也希望有一個事業做得成功的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