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一次跟朋友外出辦事,偶然來到影視城外面的出租房里,住在這里的都是懷揣著藝術夢想的年輕人。房間里,一個年輕的女孩正在吃飯。桌子上放著一碗肥膩膩的紅燒肉和幾個饅頭,女孩一口肉一口饅頭,大口大口地吃著,不一會兒的工夫,桌子上的東西就一掃而光。女孩打著飽嗝,卻仍起身去鍋里舀飯。真是個貪吃的女孩,已經有發胖的跡象了,還不注意節食,現在的女孩子多注重保持身材啊。
臨走時,突然聽到房東的聲音:“媛媛,你還是悠著點吧,別把自己撐壞了。”
“不行,再有半個月我就要回老家了。在母親的觀念里,胖就是福氣,她要是看到我瘦成這個樣子,一定會傷心死的。我一定要讓母親臨走時看到我胖胖的樣子,不然她到那邊也不會安心的。”
這是女孩哽咽的聲音。聽了女孩的話,我微微一怔,原來讓一個愛美的女孩心甘情愿地放棄美麗的外表,放棄觸手可及的美好前程,還可以有這樣一個我意想不到的甚至有點荒唐的理由。
二
小區旁邊的市場上,常常可以看見一對母子守著一個菜攤賣菜。母親很勤快,把菜收拾得整整齊齊,泛著黃的葉子、打了蔫兒的水果,她都會細心地一一挑揀出來。兒子總是安靜地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微笑著看母親忙碌,有時也會幫母親把地上散亂的蔬菜歸置整齊。忙碌的間隙,母親會習慣性地轉頭看看兒子,然后母子相視一笑,那份濃濃的母子深情總能感染路過的行人。
也許是為了省錢,母子二人通常只買一份簡單的盒飯做午餐。盒飯剛剛買來,兒子便一把搶過來,狼吞虎咽地吃著,全然沒有了之前的安靜和懂事。而那明顯不協調的動作和略顯呆滯的表情讓我不由得懷疑兒子的智商。
“她的兒子是個弱智,唉,這女人真可憐。”一旁的大嬸低聲告訴我。怪不得呢,我搖著頭,對那個女人也產生了幾分同情。可是,我卻看到母親接過兒子吃剩的飯盒時,臉上抑制不住的欣喜和激動。路過他們身邊時,我往母親的飯盒里瞟了一眼,青菜、豆角等素菜不見了,只剩下泛著油光的炒肉高高地堆在白白的米飯上面,對面的兒子正一臉期待地看著母親,那眼神分明如朝圣者般虔誠……
三
每天早晚,我都會看到一個中年婦女攙扶著一位老太太在樹林旁邊的小路上散步。老太太也許是中過風,走路很不利索,中年婦女便小心翼翼地陪著她慢慢地走。走累了,中年婦女拿出隨身攜帶的棉墊子墊在路邊的石凳上,扶老太太坐下休息。真是個細心的女兒,我在心里暗想。
有一次,老太太突然發作起來:“我不想走了,我要休息”,“我又不認識你,你別管我。”老太太語無倫次地嚷嚷,還發瘋似的揮著手里的拐杖。中年婦女終于失去了耐性,對著老太太喊:“你不認識我,我還不認識你呢。”說完,便蹲在地上大哭起來。然而,哭過之后,她站起身來擦擦眼淚,又扶著老太太繼續鍛煉。都說久病床前無孝子,中年婦女能做到這些已經很不容易了,誰還沒有煩躁的時候呢。
那次跟鄰居聊天,我才知道,原來那位中年婦女只是老太太的兒媳,而她的丈夫早就因為外遇跟別的女人遠走高飛了。
原來,子女對父母的拳拳孝心會超越血緣而存在;原來,那些我們看不分明的表象背后竟藏著如此深沉的愛。
四
那次參加培訓時,和一位盲人朋友住在一個寢室。每天晚上,她總是戴著耳機躺在床上,似乎在聽音樂。好幾次,我好奇地問她在聽什么音樂,竟能讓她如此著迷,她總是笑而不言。一次趁她出去,我偷偷戴上她的耳機按下了開始鍵,卻并沒有美妙的音樂響起,只有一陣陣咳嗽聲敲打著耳膜,快進以后,依然如此。
她回來后,我忍不住問她原因。聽了我的問話,她臉上的表情突然黯淡下來,嘆了口氣說,她的父親早亡,母親又多病,由于自己的眼睛看不見,對母親最直觀的印象就是她的聲音。每天晚上,她都是伴著母親的咳嗽聲入眠,時間久了,聽不到母親的咳嗽聲她就會失眠。后來,她便偷偷地錄下了母親的咳嗽聲,在外的日子便拿出來聽上一會兒。“如今,我只能通過傾聽這一聲聲咳嗽來感受母親的溫暖和愛意了。”她幽幽地說著,臉頰上流下了兩行清淚。
(摘自《做人與處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