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一個年過花甲的人,我對“土豪”的理解還停留在“文革”或“文革”以前。在我的看來,所謂土豪乃是有錢有勢、橫行鄉(xiāng)里的惡霸,用毛澤東的話來說,就是“地主中特別兇惡者”。然而讓我沒有想到的是,如今“土豪”居然會卷土重來,并成為人們熱議的一個話題。
一開始我還不知道這是怎么回事,后來上網(wǎng)搜索,才發(fā)現(xiàn)“土豪”的卷土重來,首先與網(wǎng)絡(luò)游戲有關(guān)。據(jù)說在網(wǎng)絡(luò)游戲的玩家中,有一種渴望“成功”卻沒有頭腦的 人。他們?yōu)榱嗽谟螒蛑徐乓⑷〉脛倮ㄒ坏霓k法就是大把大把地花錢購買游戲裝備。圈內(nèi)給這種人起了兩個名字,一個是RM B(人民幣)戰(zhàn)士,另一個是土豪(簡稱壕)。前者道出了他們揮金如土的作派,后者揭露了他們呆頭笨腦的本質(zhì)。由此可見,是網(wǎng)絡(luò)游戲的玩家給“土豪”賦予新的含義。
“土豪”這個詞能夠從虛擬世界走向現(xiàn)實社會,應(yīng)該歸功于當代青年的幽默和智慧。
近年來,網(wǎng)上出現(xiàn)許多教育青年的佛理小故事。一幫理工科青年對這種居高臨下的說 教十分反感,便創(chuàng)造了一種短小精悍、新鮮活潑的文體予以反擊。這種文體總是離不開禪師,所以被稱為“禪師體”。比如下面這個橋段就頗有意思—
青年問禪師:“大師,我很愛我的女朋友,她也有很多優(yōu)點,但是總有幾個缺點讓我非常討厭,有什么方法能讓她改變?”禪師笑答:“方法很簡單,不過若想我教你,你需要先下山為我找一張只有正面沒有背面的紙回來。青年略一沉吟,掏出一個麥比烏斯環(huán)。
麥比烏斯環(huán)是把一個紙條旋轉(zhuǎn)180度以后,將兩頭粘接起來形成的。由于它只有一個面,所以一只小蟲可以爬遍整個曲面而不必跨過它的邊緣。這神奇的紙環(huán)是拓撲學中非常重要的一個發(fā)現(xiàn)。可見這種文體既有高深的科學知識又有豐富的哲學道理。
所以,這種“一句話噎死老禪師”的故事剛一問世,就因為受到廣大青年的熱捧 而迅速躥紅網(wǎng)絡(luò)。緊接著,非理工科青年也不甘落后,他們發(fā)明“新禪師體”,進一步對所謂“心靈雞湯”式的說教進行調(diào)侃和嘲諷。
“新禪師體”的形式是青年向禪師詢問人生哲理,禪師會作出令人費解的動作或俗不可耐的解釋。這種聰明、幽默、出人意料的發(fā)明,具有發(fā)人深思的功效。其中最有代表性的一個橋段,就與“土豪”的卷土重來有關(guān)—
青年問禪師:“大師,我很富有,但是我卻一點也不快樂,您能指點我該怎么做嗎?”禪師問到:“何謂富有?”青年回道:“銀行卡里8位數(shù),五道口有3套房不算 富有嗎?”禪師沒說話,只伸出了一只手,青年恍然大悟:“禪師是讓我懂得感恩與回報?”“不。土豪,我們可以做朋友嗎?”
這個橋段有三個關(guān)鍵詞值得注意,也令人憂慮。這三個關(guān)鍵詞是富有、快樂和朋友。
先說富有。
自從鼓勵少數(shù)人先富起來以后,確實給曾經(jīng)是一窮二白的中國帶來很大活力。與此同時,由于權(quán)力不受約束,改革不能配套,所以整個社會的兩極分化日益嚴重。按照 百度百科對土豪的分類,這位青年充其量也不過是最低檔的“基礎(chǔ)型”土豪。但是“銀行卡里8位數(shù),五道口有3套房”,對于老百姓來說卻是個高不可攀匪夷所思的天文數(shù)字。何況,這種富有究竟是為富不仁還是勤勞致富,也值得警惕。所以,改革之路走到今天,如果不解決極為嚴重的貧富懸殊,恐怕會引發(fā)激烈的社會動蕩。
說完富有,再說快樂。
所謂快樂,是一種精神上的愉悅或心靈上的滿足。這對于“年輕時用命換錢,年老后用 錢換命”的打工族來說,是一種非常奢侈的東西。之所以如此,是因為我們的過去太窮了,窮怕了,因此整個社會很容易被“一切向錢看”的思潮所裹脅,致使人們 誤以為有錢就有一切。事實上,金錢能買來五道口的學區(qū)房,卻不可能買來精神的愉悅或心靈的滿足。上述青年就是一個典型的教訓。
說完富有和快樂,最后說一說朋友。
“新禪師體”往往有意想不到的結(jié)尾,給人以無限的遐想和思考。以上述橋段為例:當青年看到禪師伸出一只手,還以為是讓他感恩和回報社會時,沒想到原本是六根清靜的禪師也動了紅塵一念。名為交朋友,實際上是要傍土豪,可見新一代土豪對這個社會的影響有多大!
面對土豪的卷土重來,我覺得咱這一輩子就像阿Q似的,畫了一個怎么看也不夠圓的圓圈,仿佛又回到60多年以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