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雨霧中走來(外九首)

拿著法鈴招魂的畢摩

在尋找雄鷹飛過的故土

那群山之巔上

如今只有恐慌的痕跡

無法找到想要的老鷹爪子

那里人

一直用無助的哭聲來呼喚支格阿龍的孫子

那里人

一直用粗狂的性格來追愛甘嫫阿牛的孫女

我一直從痛苦中走進都市

我一直從瀟灑中回到阿媽孕育的地方

我是夷人部落的后裔

我是無情的獵手

徹底絕望的時候我還回到雨霧中去

誰是誰的情人

阿普獨木后裔阿蘇拉則到如今看相算命的老人讓我們一同出發又回歸，因為夢里死者歸來

千萬年前發生的神話與故事

如今在畢摩經書里展翅飛向遠方

祖先的靈魂還在勒俄拉畢山頂上祈禱

期待他的子孫全站在那神秘的翅膀上翱翔

阿媽坐在自家的門檻上掉下多年未流的淚水

眼淚里我看清了一盞永遠不滅的火把在點燃

不孕村姑們跟著癮君子的足跡又在回歸的路上失蹤

彝家畢摩在親人的動員下默默為情人們念經

自家的故事

七十多年前一個不幸的山人在黑暗的夜色中呱呱墜地

五十多年前這個英俊瀟灑的男人的前妻和孩子一起停止呼吸

這位神秘而尚武的獵人被野獸咬傷后躺在山崗上的那一夜

被一位童年就成了孤兒的女人護理起來，此時天已亮了

二十多年前一個彝家阿媽的腹中有個嬰兒在舞動

二十多年前一個叫勒魯卜的山坡上那個嬰兒誕生了

四年前這個有夢想的嬰兒在云霧深處的地方一直跑步

終于用野獸的速度離開了永遠的家園，來到他鄉

往前走著走著，發現自己的心胸在燃燒

往后想著想著，我的心離開身體回到爺爺睡過的泉水旁

夜夜睡著后聽到鬼神在魂牽夢繞的地方竊竊私語

日日行走中幻想的那座都市，找不出理由不去

生死間，我的魂不顧一切向著你存在的空間飛去

去來中，在同一片藍天下淚水如雨后各奔東西南北

有種靈性的呼喚聲讓我無法控制自己，去祖先住過的地方

仿佛回到花叢中，等待聽清的云雀叫聲和雜草生長聲

尋找藍天下的白云

神色疲倦的D？R和我一起又在熟悉的小巷里撒野

到了每天傍晚，寂寞難忍的時刻又無法消失

那個一日兩次走過的拐角處，又聽到了遠方飄來的聲音

似乎是爺爺家養的那只白色公雞翅膀拍動的熟聲

藍天下的白云啊，大雁在你引領下已飛過古沖充伙①

嘴唇此刻應該瘋狂張開，同時雙翅拍打著那美麗的花朵

這個孤獨寂寞空虛墮落的夜晚，我的生活變得枯燥乏味

天邊飛翔的孤雁，請告訴我，你為何不為我傳遞情感

離完美有多遠

遠離老地方后常常想起頂天的那座圣山走進房間常常思考一種語種

我要經過的那座小城很難闖出去

碩諾阿都波的云霧連天，我麻木中前行

在美姑九口河畔撿瑪瑙的老人

左手拿著長長的煙桿

右手藏著一塊沒有使用價值的怪石

默默訴說一路走來的艱辛

夢中阿普瓦薩輕聲對我說，孩子啊，去吧

憂傷的，已離完美的舞臺很近了

天未亮，我輕輕的坐在椅子上

不讓愛談出走與回歸的友人睡醒

獨自一人在網上搜出了一些彝人的神話與傳說古老彝人的歷史與文化，離完美的舞臺很近

那時代全是組織各自家族在瘋狂中刺殺對方如今，在和諧年代活著的男人

還有什么理由夜夜四腳朝天入睡

我睡了N個夜晚，還是在落腳點原地踏步

完美二字夜夜飄過我的枕頭邊

我用雙手抓住的時候，變為空氣而消失

感謝所謂的親人，讓我忘記自己的生日

讓我仇恨親人的祭日，讓我擋住無情的時間

在此，我要雙手合十向親人們致敬

醒來吧！西南地區漂泊的山人們

輕擦眼淚一直堅守自己歸宿處的同時

多么希望群山間雨中的云朵也飄進來

我的明天！怎么邁步才能順利到位

我故鄉的山茶花全凋謝了吧

二十多年的滄桑，我得到什么失去什么

全是大山的空氣和野獸消失的寓言故事

我要去的都市等辛苦了

我要追的美人還在微笑中等待

徘徊中蝸行摸索的游人們都是才子

山脈間出來的孩子拋棄孤獨的熟地

腳步朝著繁華的街邊走走停停

默默傾訴著美好的明天

祈禱今年冬天過了就永遠沒有寒冷的季節

站在懸崖上發抖的人

你是站在懸崖上發抖的人

背靠著一棵樹影，前方是萬丈深淵

邁一步，月光下的懸崖不知多深

退一步，雨中發誓過的言語會無效

你是站在懸崖上發抖的人

擦掉眼淚吧，殘酷的社會依然有路走

閉上雙眼吧，有地雷的山路讓給敵人

此時，發抖的人知道死者無法復活

淡淡的憂傷，默默的流淚

他，走了她，又來了

她真哭了，他真累了

剛擦干淚水的女孩臉上掛著笑容

她的笑容告訴我，被強吻的感受

山風停了，花草在追立秋

又到曾經走過的邛湖邊

那濕地，又發出無規律的調子

那是抒發自己哀傷之情的女人

情感寄托在淡淡的憂傷的音樂中

自己卻坐在一顆古老的柳樹旁默默的流淚

在情人懷中彈口弦的那位女人

從此不怕接吻，不怕分手

世界很美，她只信命運，哭聲又來

那片橄欖葉兒

陰沉，黑暗，生活逼成了我

選擇一條不歸的道路

從遙遠的海底到山頂

去贊美山的壯健

再回去，回到大海邊找比海水還多的淚水

我的真誠投射到你的心中

讓你感受到暖暖的呼吸

如同葉兒漂去海岸，雄鷹飛進雪山

要打動一片葉兒，首先要像獻身的士兵

在很遠的山外呼喚風的到來

擋住龍卷風，讓微風輕吹，讓睡風醒來

盼望飛來的葉兒永遠停在睡著的風的懷中

在風光中安靜過的葉兒

已飛渡熟悉的山頭和闊大的江湖

又一次停留在我的心房上

驚醒一個野人的這片葉兒

常常找古老而年輕的詞匯來灌輸山里娃的純真與傳統

那是一片從山寨飛進都市的葉兒

如今，山里娃收集了勇氣，向橄欖園走去

仿佛看見了站在路上的葉兒被大蟲咬住

低下頭的葉群被風迎來

風睡在山頭，葉也是，蟲死了

我永恒的追求是否如此遙遠

我即將抱緊的葉兒是否如此美麗

就看走濕地公園的步伐和所說的語種

哦，葉兒真的向我飛來

哦，我也該站起身了吧

睡風會跟蹤的身影

——寫給一片葉兒

那一夜——

天是藍的，地是青的，光是紅的，人是醉的

那一夜心抱住了那片藏好的葉兒

或許她正在洗漱，或許在繼續試探晚歸的野人

喜歡永遠二字的睡風，用了一句：

我到那里來接你，觸動了風中漂泊的那片葉兒

那是為了喚醒一個美人的靈魂而故意這樣發出的聲音

讓她會不會感覺到懷疑或看透一種直接的風趣

我有個夢想，那是讓我永遠聽到你歸來的步伐

讓你看到一個野人的真情與癡情

憂傷的呼喚聲讓我倆的初吻來告別彼此的害羞

我看到了故鄉那邊的天空，也聽到了睡美人的聲音

掛在空中的白云，帶我的魂去熟悉的深山吧

我會坐在那暖暖的窗前，永遠欣賞你的尊嚴

身邊飄落的葉群吸引了喝醉不歸的人群

燈光下，哭著的，笑著的，他們多哀傷

把燈光換成太陽的一群孤兒們笑了

那是因為他們完全忘記了幾十年前祖先的足跡

笑的臉色，讓我們聽清淚水的滴落聲

酒美夜不眠，獨自一人走在熟悉而陌生的拉布俄卓

一路上，遇見多片流浪的葉兒

此時，其中一片葉兒慢慢的落在我的肩上

我靜聽著葉兒的掉落聲，欣賞著遠游的思想

我深愛著遠方的故土，等待著床上那片葉兒愛上睡風

我期待，在迷霧中或在崖壁下流浪的那片葉兒屬于睡著的風

我渴望，沉浸在歡樂中的葉兒，始終樂觀，美麗

那夜晚，杯底喝盡，滿面酒紅的哭聲中

我沉默了，我又用野馬的速度跟著回去的車輪

一片，一片，四月中旬了，古怪的樹木還在落葉

半空中，我看清了落葉要去的方向

她黑黑的百褶裙，短短的牛仔，綠綠的披肩

小小的酒窩，儒雅的面孔，豐滿的身軀

那些都是睡著的風正在跟蹤的身影

不會枯萎的一片葉兒

在防空洞前看著四周的光亮已全閃動

心中永不離開的山寨星空又在呼喚

在傳統與現代的交匯點上出發的聲音

為了抱走純真又聰慧的葉兒

心飛了，魂已漂了，我還在原地唱情歌

走進污染坡，看見了空中的葉影和樹下的葉群

仿佛又聽見了彝人婚禮上唱的《媽媽的女兒》

假如能被遺忘，那只能往祖先的居住地跑去

在那高高的山頂上會碰到一片完美的葉兒

這片葉兒已被上帝委托的山風吹到我的身旁

傍晚，我又站在陽臺上望著窗外的昏黃

如同呼喚那片落葉到來時候的聲音

希望和絕望中，我看清了葉兒的舞姿

舞動的葉兒在我心里的舞臺上走舞步

此時，靈魂已跑遍了荒涼的人生曠野

窗外的昏黃又在慢慢消失中

那是告訴戀人們明天的太陽依然還在東方出來

我的雙眼射在睡前都要看的視頻里出現的那片葉兒

想起無情的命運帶走的一群前人

那些前輩中很多人像自己的父親

我不敢在燈光下對著輕風發誓或承諾

那是因為無規則的光不知什么時候被滅掉

天空里游走的云霧是葉兒的微笑

假如可以，我要穿上彝人的衣衫唱著情歌

走《勒俄特依》里先祖走過的路到盡頭然后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