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中的秋天（外兩篇）

踩踏舒緩的節拍，伴隨優雅的旋律，細雨飄飄灑灑，微風悠悠蕩蕩，秋天從久違的涼爽中靜靜悄悄、毫無聲息地走來，秋天從掛滿枝頭的碩果中從從容容、含情脈脈地走來，果實累累、絢麗繽紛的景色，令人眼花繚亂。

天空像擦拭過的玻璃，晶瑩透明，一塵不染。輕盈的云朵，潔白如雪，似奶汁一樣，火辣的太陽換成了溫暖的光芒，滾滾的熱浪變成了秋天的涼爽。渭河兩岸澄凈亮堂，爽朗開闊，意境高遠，茬茬相接的被節氣的腳印磨得锃亮的農事，有些密密麻麻，應接不暇，此時此刻，你分明在讀一部關中風情錄，在亙古與當代、夢境與現實之間穿梭。

綿綿的秋雨，沖淡夏的燥熱，帶來舒適的涼意。田野里，秋風曼舞，蘋果飄香，酥梨點頭，獼猴桃擺臂。玉米田條條塊塊，浩浩蕩蕩。葡萄架下，串串紅提映紅了姑娘的臉龐。辣椒地里，修長細膩的秦椒，鮮紅奪目。路邊的柿子樹、核桃樹上，果實累累。翠綠或紅潤的大棗，蜜糖欲滴，甜香饞人。

秋天在關中大地上，肆意渲染濃妝艷抹。似乎在一夜之間，廣袤原野的迷人綠色變幻成了滿眼金黃。金黃色的葉子和金黃色的果實，在金黃色的土地上，演奏起金黃色的樂章。我喜歡這個時節在田埂上穿梭，田埂兩邊是樹木、莊稼、蔬菜和野草，還有這個季節成熟的水果。青綠的，金黃的，鮮紅的，這個季節特有的符號，是大自然的杰作，色彩斑斕，均勻和諧，恰到好處。

秋天的成熟氣息，彌漫在關中大地。秋風吹上人們的眉梢，美麗的村莊，處處可聞豐收的歡歌笑語。玉米收割機像船一樣在平展展的田野里航行，吸納吞吐，一片片玉米倒下，玉米穗與秸稈分離，秸稈隨即粉碎還田，收割機身后像道道波浪在翻滾。人們傾巢而出，男女老少齊上陣，早出晚歸，披星戴月，忙著秋收。

關中的秋天，能夠看見彩蝶飄飛，在綠葉間，在黃葉間，在紅葉間，飄飛的詩意豐沛。紅紅的高粱，像舉著無數個火把，把個秋天燃燒得紅紅火火。酸棗鼓鼓囊囊，一抹紅暈，站在崖頭搖曳。柿子樹葉由深綠變得葉脈淺黃，顯現出城府與穩健的個性，隨著敗葉飄落，枝杈間的果實漸漸露頭，壓彎了褐黃的樹枝。

秋風撥動天地的音弦，唱響一首首物華秋實的動人之歌。風在這個時候溫軟宜人，吹在臉上，如戀人的鼻息。風里是秋季的味道，秋季的黃豆的味道，秋季的辣椒的味道，秋季的水煮嫩玉米、鮮花生的味道，秋季的味道在渭河岸邊飄散，這樣的味道醇厚芬芳，悠遠綿長。

走進關中的秋天，凝望藍天白云，廣袤原野，品味秋的況味，感受秋的氣息，領悟秋的成熟，秋的底蘊，秋的幸福，秋的真諦，豐收的喜悅在心頭甜蜜地蕩漾。關中因為擁有秋天而輝煌，秋天因為擁有關中而美麗。

秋之美

秋之美，在山坡梁頂，如黛含煙，彩韻流轉，層林盡染，楓林通紅，楊、槐金黃，綠、青、褐色點綴其間，百姿千態，萬象重生。秋之美，在原野田埂，神奇端莊，阿挪豐盈，玉米谷穗，沉沉甸甸，蘋果柿子，光鮮透紅。秋之美，在鄉村院落，色彩斑斕，純樸渾厚，富足充實，辣椒大豆，花生紅薯，好一派豐足的喜人景象。

秋之氣息醇厚悠長。仰視天空，千里如洗，高遠清爽，那是一種從亙古走來的澄澈明亮，仿佛可以透視自己的心靈。在蔚藍色的暈眩中，幾朵白云，如歌閑適輕逸，在淡淡的天際流轉。遠山凝翠，原野如畫，莊稼、樹木、野草這些植物成熟的氣息，和著秋風緩緩地飄散、回蕩。

秋之躬耕辛勞歡快。春種秋收是農人們基本的生產生活方式，也是自然規律。不管收成好壞，都要收割。遇上好年景，漫川遍野金燦燦的玉米，紅彤彤的高梁，圓鼓鼓的大豆，撐開地皮的洋芋，展示豐碩的果實。人們按耐不住內心的喜悅，臉上洋溢燦燦的笑容，起早貪黑，出力流汗，掰玉米、割高梁、拔豆子、刨洋芋，忙得筋疲力盡，不亦樂乎。

秋之景致質樸端莊。滿園秋實，碩果累累，當旋轉的秋風劃出季節更替的軌跡，樹木愈發顯出秀頎與挺拔，那是一份不需要任何東西來裝飾的灑脫和孤傲。秋林映落日，西天一抹紅，霞光萬丈，如詩如畫，襯托漸深漸濃的暮色，晚風帶來潮濕的涼意和繚繞的霧氣，夜幕四合，揉搓心靈深處最原始的渴望，在云淡風輕、飄渺的夢境里蔓延。

秋之明月皎潔溫潤。如幻的光影，鋪灑開來，仿佛給大地披上了薄紗，透出一份溫馨，一份恬靜，一份愜意，一份季節特有的韻律。秋之肌膚豐腴嫵媚。曾經如花似玉，婀娜嬌嫩，經過春的洗禮，夏的磨煉，變得像少婦般風姿綽約，光潔飽滿，體態迷人。秋之性情溫柔婉約。盈盈溪水，一泓濃情，溫柔明凈，從隙間明快奔竄，跳動活潑的音符，流淌著秋天的節奏、旋律和賞心悅目。

秋之氣質含蓄雋永。宋代范仲淹作詞曰：“碧云天，黃葉地，秋色連波，波上寒煙翠；山映斜陽天接水，芳草無情，更在斜陽外。”淡定的曠野，內斂的村莊，脈脈而動的長煙，暮色里回家的聲聲吆喝，月色中傳來的陣陣歡聲和笑語，悄悄地融入淡淡的田園滋味之中，穿透時間的縫隙，走到記憶的深處。

種瓜得瓜，種豆得豆。只有付出辛勤勞動，才能領略秋的風采。秋之美，沒有太多絢麗爛漫，沒有太多喧鬧浮躁，只有一片安靜純凈，溫馨飄逸，只有生命的成熟深沉，柔美悠揚。

秋之美，我為你陶醉，秋之美，我為你歌唱！

秋的韻律

明晃晃的陽光，將秋收后關中平原每個土坷垃都照得亮亮堂堂。新翻的泥土蓬松舒緩，看上去像緩緩的波濤。用腳踩下去，軟綿綿的會陷入進去，會有凌空蹈虛的感覺。你也不必緊張和擔心，陷入的程度也許僅僅能夠蓋住你的腳面，溫暖的泥土不會真的將你的腳粘住，他只是想把你的足印留下，他只是想通過這種方式與你進行交流罷了。

空曠的田野上，坦坦蕩蕩，從從容容，無遮無攔。空氣依然清新，吸一口，有點兒淡淡的香，絲絲的甜。湛藍色的天空下，視野開闊，還有人在產后的土地上躬身腑拾，不是尋找不小心從指縫中溜走的玉米，而是在對大地表達恩情，清理只剩下空空蕩蕩枝干的辣椒，還有角落、塄坎遺留的幾株黃豆、高粱等少許作物。

麥苗剛剛從泥土里鉆出來，嫩嫩的綠，柔柔的翠，看起來靦靦腆腆，弱不禁風，還有一絲害羞的樣子。一簇一簇整整齊齊，井然有序地列成隊，排成行，渾身散發著清爽之氣和靈秀之氣，精精神神，迎風搖曳，竟也漸成氣候，竟也鋪天蓋地，浩浩蕩蕩，把空曠遼闊的田野罩得嚴嚴實實。地埂上不知名的野草兒青枝綠葉，甚是可愛。坡上和崖頭的野菊花開了，鮮艷精致的花朵，恣肆爛漫，如瀑如瀉。

秋天像是在醞釀情緒，凝固的蟬鳴蟲聲，騎著簌簌飄落的黃葉，歸于泥土。柿子樹葉子飄落，滿樹的柿子如星星如燈籠，光鮮照人，生動可愛。村莊遠遠近近，散落在大地深處，綠樹掩映，古木森森。村莊里的農家，房前屋后，里里外外，金黃的玉米、青翠的蘿卜、嬌滴滴的紅薯、珍珠串似的花生，色彩鮮艷，滿滿當當。

農家小院建筑風格各異，古樸端莊，五顏六色的迎客菊，含笑怒放。到一戶人家作客，窗明幾凈，干爽衛生。吃食新鮮，菜剛從地里采摘，素食有才剝粒碾碎的玉米熬成的清淡噴香的玉米粥，葷的有以“薄、筋、光、煎、汪、稀、酸、辣、香”著稱的臊子面。醋粉、油糕、面皮、涼粉、攪團、豆花林林總總、名目繁多，色、香、味俱全，讓人垂涎欲滴，吃起來舒適，吃起來爽口，吃起來愜意，吃完后意猶未盡，回味無窮，那才叫舒服呢。

年年歲歲都逢秋，歲歲年年秋不同。我依舊沿著季節深處的幽徑，向前行進，不緊也不慢。秋的韻律，如絲的記憶點撥心靈，一些人生的隨想爬上指尖。萬物輪回，緣來緣去，我欣賞秋天那獨特的味道，婉約中有些悲壯、悲壯里蘊含華麗的美……細聽窗外花落的聲音，我把一腔心緒翻弄，秋韻如同一縷飄飛的思緒纏綿在心頭。

人們懷著各種各樣的目的，一股腦兒涌向城里，城里愈發擁擠，而原本就是廣闊天地的鄉村顯得更加遼闊恬靜，空曠壯美。歷盡滄桑的鄉村和土地，總是那樣悠閑自在，不緊不慢，美麗莊重。一縷清風，一滴露珠，一抹綠色，總是那樣鮮活生動，隨和親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