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13年9月的德國大選只有一位明確的贏家,那就是德國總理安格拉·默克爾(Angela Merkel),其所在政黨得票比率最高。但此次選舉也只有一位明確的輸家:還是安格拉·默克爾,因為她失去了之前的執政聯盟伙伴自民黨,因此被迫與反對黨社民黨組成“大聯合政府”。
只有在選舉中得票超過5%的黨派才能進入德國議會。本次選舉中,有兩個黨派距離5%的門檻僅一步之遙,分別是自民黨(FDP)和新成立的右翼反歐元政黨。由于這兩個黨派沒有獲得德國議會的席位,逾9%的右翼選民在議會中將沒有代表。因此,目前左翼在議會中占據大多數席位,這迫使默克爾在社會政策議程上做出許多妥協。后果之一是,本屆新政府很可能會引入最低工資制(每小時8.50歐元),這在德國前所未有,此前德國的工資問題通常由各社會利益團體協商決定。
德國對歐洲政策將基本不變
然而,在德國對歐洲(特別是對歐元)政策方面,幾乎不會發生變化。兩黨都排斥所謂的歐元區共同債券這一想法,因為它們不希望德國納稅人為別國的開支埋單。
到目前為止,默克爾對待歐元危機的原則一直很簡單:需要財政支援的國家有可能得到歐洲的支持,但這是當歐元的穩定面臨威脅、且受援國也做出長期努力的時候,才會祭出的最后手段。這一原則在德國聯邦議院獲得了多數支持,社民黨(SPD)也贊同這一觀點。人們別指望在這方面有任何改變。
然而,目前已不再需要先前那種規模的(財政)支持了。愛爾蘭和西班牙正在退出它們的紓困計劃,甚至葡萄牙的情況看起來也明顯改善。在歐元區中,大多數以前赤字國家現在正轉為經常賬戶盈余。這意味著,它們現在可以自己償還債務,因此德國的影響力將會下降。
德國仍然可以(通過拒絕讓步)操控的唯一重要事務,就是所謂的銀行業聯盟(Banking Union)。在這一問題中,還有一個關鍵性的決定尚未作出,即是否通過“單一清算機制”(SRM)形式來為銀行建立一個共同的安全網。在這方面,德國的主要政黨仍然拒絕為其它國家銀行過去的錯誤承擔責任。不過,兩大政黨也都對未來真正的風險共擔理念持開放態度,特別是對那些目前處于歐洲央行(ECB)直接監管下的銀行。因此,誰成為新一任財政部長并不是十分重要。德國政府的立場將基本不變。
德國競爭力可能下降
但對歐洲而言,關鍵的長期問題是,新政府能否增強德國經濟的活力?如今,德國被公認是歐洲最強大的經濟體,但其2012年的增長率還不到1%(2011年甚至更低)。如果歐洲最強經濟體的增長率如此之低,歐洲也無法變得更具活力。那么,德國經濟的長期前景如何呢?

10年前,德國被視為“歐洲病夫”。當歐洲其它國家開始復蘇之時,德國經濟仍處于衰退狀態,失業率高于歐元區的平均水平,赤字高得違反了歐洲規則,金融體系也陷于危機。而10年后,德國卻被看成是其它國家的楷模。
這是一個顯著的變化。但是,這種變化是源于政府的行為,還是源于社會利益團體和整個社會對糟糕經濟狀況做出的反應呢?
在公共財政領域,明顯是德國政府發揮了作用。2003年,德國的財政赤字接近國內生產總值(GDP)的4%。以今天的標準來看,這一水平似乎并不算特別高,但在當時高于歐盟的平均水平。如今,德國實現了預算平衡,而歐元區其余大多數國家的赤字仍然高于德國10年前的水平。公共財政的轉變主要源于政府開支的縮減。2003年,一般性政府開支總計達到GDP的近46%,高于歐元區的平均水平。但在接下來的5年,政府支出占GDP比例被削減了5個百分點。于是,在本次大蕭條(Great Recession)前夕,德國成為了歐洲支出比率最低的國家之一。
但對于當時德國的關鍵問題,即明顯的競爭力缺乏,德國政府的確無能為力。這在今天很難想象,但在德國加入歐元區的最初幾年,由于工資成本較高,德國被普遍認為缺乏競爭力。當該國加入歐元區時,人們普遍擔心這一問題無法得到解決,因為德國不再能夠調整其匯率水平。但我們現在知道,德國確實重新恢復了競爭力。如今,由于推行結合了限薪和提高生產率的結構性改革,德國甚至被認為競爭力過強。但仔細研究一下數據就會發現,這個結論只對了一半。
限薪是其中的關鍵要素,但它不能由德國政府強制實施。出現這一情況的本質原因是德國的勞動力市場在發揮作用。失業率持續高企迫使工人接受薪資下降和工時延長,而與此同時,蓬勃發展的歐元區外圍國家的工資卻以2%至3%的速度持續增長。
生產率和改革的情況又如何呢?大約10年前,德國的確實施了許多重要的勞動力市場改革,但它們顯然沒有對生產率產生任何影響。現有的數據表明,在過去10年,德國的生產率增速位居最低水平行列。如果考慮到該國服務業根本沒有進行改革(外界普遍認為,德國服務行業受到了過度管制和保護),這也就不足為奇。由于激烈的國際競爭,工業領域的生產率多少有所提高。但即使在德國,服務業的規模仍是工業的兩倍。因此,德國有必要對服務業進行深層次的改革,才能有效提高其經濟的生產率水平。但由于人們關注的焦點都集中在了國際競爭力和工業問題上,上述改革并未發生。
總體而言,德國“模式”中的確有一些元素對目前歐元區受困的外圍國家有些幫助。長期的財政整固首先需要控制支出,而隨著時間推移,勞動力市場改革可以讓邊緣人群逐步就業。但對意大利和西班牙等國來說,最大的挑戰仍然是競爭力。外圍國家只有成功實現更多出口,才能重新恢復經濟增長。在失業率極高的重壓之下,工資水平已經在下降。但這是最令人痛苦的解決之道,會產生強烈的抵觸情緒。降低勞動力成本的一種更好方法是提高生產率。不幸的是,德國在這方面并非典范。
但幸運的是,眼下債權國正向一些外圍國家施加壓力,要求它們施行大刀闊斧的改革,改革范圍不僅包括勞動力市場,還包括其服務行業。雖然這些改革起初只是在壓力下進行,但實際上,這些改革為我們提供了對未來感到樂觀的最有力理由。假以時日,改革將提高生產率和經濟的靈活性。經過一段時期,徹底實施這些改革的國家的生產率和競爭力將有所提升。然而,德國似乎正背道而馳,隨著新政府引入最低薪資,同時沒有任何跡象表明將采取旨在提高生產率的改革,德國競爭力很可能會下降。
歐洲國家經濟實力排名或許會改變
過去10年歐元區國家命運逆轉給我們的一個教訓是:人們不應因眼前的困難妄加推斷。目前,一些外圍國家實施的改革力度,要大于德國處于困境時的改革力度。那些堅持改革的外圍國家,可能會變得更加“精干”且更具競爭力。而那些沒有堅持改革的外圍國家(意大利似乎就是如此)將長期陷入低增長陷阱。在未來10年,個別國家的發展前景具有很大的不確定性,但德國無法永遠保持其領頭羊位置?;蛟S,歐洲國家經濟實力排名狀況很快又將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