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TO及其前身關稅與貿易總協定(GATT)的爭端解決機制有效處理了眾多國家間貿易糾紛案件。截至2013年8月,WTO爭端解決機制共處理了463起成員國間的貿易糾紛,從而維護了多邊貿易體系的穩定、安全,為在全球化背景下頻繁發生的跨國貿易提供了可預測性。
世貿組織基于規則的爭端解決機制
WTO爭端解決機制通過解決成員之間的貿易摩擦來維護國際經濟秩序。該機制的有效性已經被廣泛證明。特別是在2008年全球金融危機之后,許多政府企圖通過采取保護主義措施,使其經濟免受危機侵害。WTO爭端解決機制有效處理相應的案件,防止了全球貿易保護主義的蔓延。在面臨貿易驟減局面時,成員國往往訴諸爭端解決機制,而非進行單方面報復或通過雙邊協商來解決。亞洲國家,諸如中國、印度、日本和韓國都積極通過WTO爭端解決機制來提出訴訟或為本國的措施進行辯護。這些亞洲主要國家的此類舉措對該地區其他國家產生了深遠影響。該地區其他國家是否會使用WTO爭端解決機制,仍有待觀察。
除了積極參與爭端解決機制,亞洲國家還積極參與有關磋商爭端解決機制諒解審查(Dispute Settlement Understanding Review)。中國、日本、印度和韓國主張通過進一步明確爭端解決的程序權利,澄清程序中的模糊地帶,進而提高爭端解決機制的效率并改善WTO爭端解決機制。這反映了亞洲國家在努力影響爭端解決程序,并力求將其提升為一個更為公正、有效的機制。
自貿協定基于仲裁方式的爭端解決
過去20年,世界各國通過自貿協定擴大市場準入及促進貿易和投資的開放。在亞洲,很多FTA也因此得以簽署。這些FTA通常含有爭端解決條款。雖然協定中的爭端解決程序借鑒了WTO的爭端解決機制,但大多數亞洲FTA的爭端解決程序,本質都屬于第三方仲裁。雖然獨立仲裁人做出的決議對有關各方都具有約束力,但當事人之間的協議,及其對規則的解釋都可以取代仲裁人的決議。因此,它不同于WTO爭端解決機制的司法特性,其仲裁的實施主要基于爭端當事方的善意。正因如此,FTA中的爭端解決通常沒有永久的監控或監管機構去嚴格監督對裁定的執行。
保密性是亞洲FTA爭端解決程序的另一個特征。除非當事人要求,對公布申訴方和應訴方提交的文件沒有強制性要求。雖然根據一些亞洲FTA的爭端解決程序支持更高水平的透明度,并接受法庭之友陳述(Amicus Curiae Brief),但這種傾向更常見于亞洲國家與歐盟或美國的FTA。從這個意義上說,亞洲地區之外的一些發達國家推動了亞洲自貿協定爭端解決程序的進一步開放(《韓美自由貿易協定》就是一例)。
盡管亞洲FTA的爭端解決程序具有靈活性和保密性,但未見亞洲各國顯示出對其進行積極利用的傾向。這與亞洲各國對WTO爭端解決機制的熱情截然相反。例如,東盟(ASEAN)在 2004年創建了一個高級爭端解決機制(Advanced Dispute Settlement Mechanism)。它在機構上與WTO爭端解決機制基本相同,但迄今未有案件提交該機制。其背后的原因有很多,其中之一是亞洲國家普遍受一種被動的法律文化所支配:人們不愿通過訴諸法律程序來解決沖突。對于國家間的沖突,亞洲國家之間更傾向通過外交談判解決貿易爭端,而避免使用國家間的FTA提供的爭端解決程序。
兩種機制:競爭或并存?
WTO提供了一個基于規則的高效爭端解決機制,從而使各國能夠調動多邊政治資源來解決爭端。與此同時,亞洲國家間的FTA爭端解決機制類似于仲裁,更多地以外交磋商和政治談判為手段,從而為各國解決與區域貿易伙伴的爭端提供了更大的靈活性。這兩種爭端解決模式并存,在一定程度上使亞洲國家可以更靈活地處理與區域貿易伙伴間的沖突。盡管兩者互相補充,但FTA爭端解決機制由于剛性不足,也不可避免地帶來負面影響。由于WTO多哈回合談判的停滯,許多亞洲國家的FTA都力圖在現有的WTO協定上有所突破。那么,就有可能某些爭端所涉及的問題被相關亞洲FTA所規定,但不在WTO協定的范圍內。例如,“超WTO問題”(WTO-Plus,包括貿易便利化、貿易和投資、貿易和競爭政策以及政府采購透明化等)曾被納入到世貿組織的新加坡回合談判之中,但后來由于發展中國家反對,在西雅圖回合談判中被排除在考慮之外。“超WTO”問題近年已被寫入日本—印尼自貿協定、韓國—新加坡自貿協定等一些亞洲自貿協定之中。能否有效處理此類問題是亞洲國家間的FTA爭端解決機制將面臨的考驗。
一般來說,亞洲的FTA側重于削減關稅和市場準入,并將此作為加強區域貿易體系的主要目標,但這些并不足以擴大該區域的貿易體系。建立一個高效、公正的爭端解決機制是實現亞洲區域貿易體系制度化的關鍵。爭端解決機制根據FTA的原則,對特定貿易措施作出解釋,為各國政府制定相關的貿易政策提供了參考。爭端解決機制對于不合法措施的糾正,可以確保FTA的實施,進而有利于各締約方。此外,對于跨國公司,爭端機制針對具體案例給出的法律意見和裁定為其在制定貿易或投資計劃提供了非常有價值的參考。這對于不斷擴大、日趨形成的亞洲地區生產網絡有著重要的促進作用。
世貿組織法律咨詢中心(ACWL)似可作為解決亞洲貿易爭端的出路
面對建立更為有效、解決爭端機制的需求,許多亞洲國家的FTA參考WTO爭端解決機制,建立了爭端解決程序。隨著亞洲國家參加WTO爭端解決機制的增多,這對加深爭端解決法律架構的理解及促進對其的利用都產生了積極的影響。
另一方面,亞洲國家大部分是發展中經濟體,它們在通過WTO解決機制進行起訴或辯護方面,面臨人力、財力資源的制約。ACWL在一定程度上幫助了亞洲國家利用WTO爭端解決機制,泰國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但這還不夠,亞洲的中小國家還很少利用WTO爭端解決機制來保護本國的利益。正在處于談判中的區域全面經濟伙伴關系(Regional Comprehensive Economic Partnership)在推動貿易、投資自由化的同時,應該考慮為亞洲地區的貿易體系提供更多的制度支持。具體地說,可以在亞洲地區設立類似于ACWL的法律中心,為亞洲國家或私人企業提供有關FTA的專業咨詢。此外,該中心可以協助亞洲國家在WTO框架下提起訴訟或進行辯護,并為其利用FTA中的爭端解決機制提供幫助。該機構的建立,既可以幫助亞洲各國有效地利用區域貿易框架下的FTA規則,又可以提升亞洲國家在WTO多邊貿易體系中的表現,其影響必將深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