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民都知道,錯過了一年僅有的播種機會,就無法獲得豐收,人生的機遇同樣如此。在《40次機遇:巴菲特家族的人生投資法》一書中,霍華德·巴菲特講述了自己如何進行人生投資,創造出四十次機遇,建立起自己的農業王國,幫助貧困的人們找到生存的希望。
布拉格之行給我留下了很多“異國”印象,但是印象最深的是有關食物的。我們有錢,但是可以買的東西就這么多,還是限量購買
1954年12月,我出生在紐約,但我長在奧馬哈。
我的童年過得平凡質樸,極少奢侈。父親滿足了我讀書和旅行的愿望。他鼓勵我們姐弟三人追求各自的興趣,并幫助和支持我們。我的母親是一位很會關心人的慈母,她為人慷慨大方,當我還小的時候,母親便讓一些在當時的奧馬哈大學念書的交換生來家里寄宿。有六七個交換生寄宿在我們家,一個曾寄宿在我們家的交換生對我的人生產生了更深遠的影響。她是來自捷克斯洛伐克布拉格的薇拉·維特瓦羅娃。她寄宿在我們家的時候,捷克斯洛伐克正處在一個動蕩不安的時期。1968年初,短暫的“布拉格之春”運動開始。在侵略戰爭爆發之前,薇拉加入到我們的家庭中來。
那年12月,我過十四歲生日的時候,薇拉也在。當薇拉1969年晚春離開的時候,她邀請我們去她布拉格的家做客,我動心了。
但母親不同意。我一直同母親理論,爭取這次機會。記得有一天,父親坐在客廳讀報紙,他聽到了我和母親的對話,終于放下報紙說道,“蘇珊-O(他給母親起的綽號),讓他去吧。我想這對他會是個很好的經歷。”
于是,我一個人去布拉格待了一個月。到達的那一刻,我才意識到,之前我們誰也沒有想象到布拉格的局勢會如此嚴峻。飛機降落到跑道上時,我看到機場周圍有很多坦克、軍車和軍人。但是當我下了飛機,走向移民局檢查處時,那兒有一個大塊頭士兵在檢查護照,他拿著槍,表情冷酷。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有孤零零的感覺。我不會說捷克語,當時也沒有手機,因此心里一直惴惴不安。當薇拉和她的家人出現時,我那顆懸著的心終于放下了。
那次的布拉格之行給我留下了很多“異國”印象,但是印象最深刻的回憶是關于食物的。那里的食物是有限的。我完全不知道自從蘇聯入侵了布拉格之后,這里的人民生活有多么艱苦,我記得有幾次我和薇拉一起去雜貨店,排隊排了兩三個小時才進到店里,只買到了少量的馬鈴薯和面包。我們有錢,但是可以買的東西就這么多,還是限量購買。過去我都是隨時隨地想吃多少就吃多少,而在布拉格的一個月,我們每天只吃一兩餐,每一餐都是高淀粉的平淡無味的食物,天天如此。我記得我還問過他們:“為什么我們不買些漢堡包或者肉類食品?”薇拉回答道:“因為蘇聯士兵先吃,他們把所有的肉和大部分蔬菜都拿走了,我們只能吃剩下的東西。”
布拉格有種超現實的特質。街道上有坦克,建筑的墻壁上有子彈孔,士兵也無處不在。我當時只是個小孩子,幾乎很少踏出內布拉斯加州奧馬哈半步,但是我開始意識到,我過于理所應當地認為,生活都如美國那里一樣和平穩定了。我從來沒有深陷任何危險中,但是現在,我看到在有武裝沖突的地區,人民的生活水深火熱。那次的旅行是我人生中第一次一個人冒險。
那次的所見所聞點燃了我日后去幫助像薇拉一家那樣無法控制自己命運的人的欲望。像在布拉格這樣讓我感到徹底孤立無援的情況發生過幾次,但這種恐懼最多也就持續了幾天或者幾個小時,然而這卻是世間上百萬的人每天都在經歷的事情。而這些經歷背后都有一個共同點:哪里有貧窮和苦難,哪里就有糧食問題。
那時,我經營著伊利諾伊州中部一個農場,很多農業設備都采購于阿桑普森的斯隆器械公司,斯隆公司門外通常會陳列各種拖拉機、收割機、播種機、貨車、運糧拖車,每到春耕和夏秋收獲時節,這個地方都特別熱鬧,然而一到冬天,厚厚的白雪覆蓋著休耕的田地,這里則呈現出另一幅光景。農民們成群結隊地來到這兒問問題,談論新的想法和設備問題。敬業的農民是好學上進的。不久前,斯隆公司還舉辦了一個名為“播種機學校”的活動。
我第一次參加“播種機學校”活動是在2001年的冬天。除了經營農場之外,我還是附近的一家全球性儲糧倉制造商GSI公司的合作伙伴,同時也是林賽公司董事會成員。偶然的一個星期六,我去參加他們的活動。第一個演講者開頭說的一段話改變了我的人生觀,我當時并沒有一字一句地記錄下來,其大意是這樣的:
大多數人以為務農就是一個買種子、播種、施肥、收割,然后循環往復、持續不斷的過程。但是細想一下,從第一次你父親帶著你爬上帶播種機的拖拉機,到你將土地傳承給子女的那一天,如果你身體健康,又像大多數農民一樣勤勉工作,那么你其實只有四十次這樣務農的機遇。所以你有四十次機遇來種植莊稼,應對大自然的挑戰,并希望一切風調雨順。你有足夠的時間熟練掌握務農的各種要領,但是這樣的機遇是會被用光的。
你們中一些人四十次的機遇已經所剩無幾了,我相信你們都已經從自己的錯誤中汲取了經驗教訓,但是我想,你們中沒有誰會想當然地對待自己所剩無幾的機遇。我們現在嘗試在做的就是保證給予大家最好的工具和使用這些工具的建議。如此一來,你們就可以充分利用這四十次機遇了。
這種想法讓我眼前一亮。我從來沒有這樣看待過務農這件事。四十次機遇并不多,我自己也已經用掉了好些機遇了,所以,“不能再浪費時間了”!從那以后,我對務農的看法就有了改變,但是我也意識到這個想法適用的領域不止于此。我們很容易陷入一種固定的生活節奏,然后沉重緩慢地前行。不論你喜歡或是討厭,擅長或是糾結于你所從事的工作,你都要記住,生活不是一臺跑步機,而是一條人行道。人生不能重來。不論我們做什么,我們都只有有限的機遇來把它做對。
于是我開始捫心自問:我有沒有最大限度地利用我的機遇?我有沒有在逐年地不斷完善我的方法?我有沒有傾聽那些有新想法的人述說他們的理念?我有沒有從我的錯誤里汲取教訓?
除了經營農場之外,我還有別的重要事情要打理。我的父親沃倫·巴菲特和母親蘇珊·巴菲特給了我一大筆錢,我用它創辦了霍德華·G·巴菲特基金會,對此我深感幸運和榮幸。通過這個基金會,我得以支持一些對我、我妻子和子女而言無比重要的事業,其中最主要的就是野生動物保護。我喜歡拍攝野生動物。
在旅行期間,我所到過的瀕危棲息地越多,就越能理解全球糧食問題專家丹尼斯·埃弗里曾經跟我說的:“沒有人會為了拯救一棵樹而挨餓。”隨著我逐漸看到問題的全貌,我開始知道為什么這么多動物會瀕臨滅絕,為什么雨林在消失。而問題的核心在于,我也能夠看到那些和瀕危物種們共享一個生態系統的人本身其實也是岌岌可危的。他們中的很多人在挨餓。如果我除了偷獵瀕危動物以外別無他法喂飽我的小孩兒,我會怎么做?
我認識到,我應該著力解決更為根本的問題——饑餓問題。很快,一系列的數字讓我寢食難安。根據聯合國調查顯示,世界上如今約有八點七億人長期遭受持續性的饑餓。饑餓還是每一場戰爭背后的因素之一。如今地球上的人口有七十億,到2050年,世界人口會增長到九十億。也就是說,在我們中大多數人的有生之年里,饑餓問題會愈演愈烈。
那次在斯隆公司,那個演講者的一席話讓我大開眼界,之后我對生態保護的想法有了一些轉變,就在這其后短短的幾年間,命運又給了我一次沖擊。2004年,我的母親蘇珊去世,父親將原準備給母親慈善基金會的一大筆錢分給了我的姐姐、我以及弟弟,充實了我們各自的基金會。現在擺在我面前的是一個激動人心的挑戰,我知道我想做什么,我想幫助窮人解決溫飽問題。在過去十年里,我們的基金會資助了很多農業項目,試圖幫助發展中國家的農民,并從這些項目中贏利兩億多美元。我走訪過一百二十多個國家,曾和數千名農民交談過。
聯合國糧食及農業組織預計,到2050年之前,農民必須將糧食產量提高70%,才能養活世界上所有的人口。要實現這一目標,所有的農民,都需要進行更集約化的農業生產并提高農業生產率。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我們更要資助那些即使我們不再介入,依然可以生存并持續發展下去的項目。
我們需要立即行動,刻不容緩。我父親的一條建議曾幫助我度過了一些最艱難的時刻,對此我一直心懷感激,他說:“要把心思和資源花在那些沒有你就做不成的項目上……犯錯誤是正常的,如果你只做‘安全’的決策,那么你將一事無成。”
本著四十次機遇的精神,我們的基金會將在2045年之前花光所有的資金,走向“破產”。
(摘編自《40次機遇:巴菲特家族的人生投資法》一書,中信出版社2014年2月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