硯上神秘紋飾

河圖與洛書是中國古代流傳下來的兩幅神秘圖案，是中華文化之源，是河洛文化的濫觴。比較流行的一種說法是：在遠古時期的孟津河邊，一天河水突然大漲。水中有一巨獸，似龍非龍，似馬非馬，在波浪中飛騰。伏羲和眾臣聽說后，立即到河邊觀看。只見巨獸在滔天波浪中行走如履平地，背負由花點構成的圖案。伏羲命人將圖案記錄下來。剛剛記完，巨獸就不見了。伏羲和眾臣認真研究了這幅圖，發(fā)現(xiàn)它由十種花點組成，這十種花點代表1-10這10個數(shù)。兩花點成一組，分別表示2、7，1、6，3、8，4、9，布局在前后左右，即南北東西四個方位上，中間為5、10。每組花點所示的數(shù)其差均是5。這種和諧統(tǒng)一，四方對稱的特征，伏羲越研究越感到奇妙無比。后來依此畫成八卦，建甲歷，定時辰，治理國家。由于這圖是在孟津河中出現(xiàn)的，所以稱為河圖。洛書的傳說是這樣的：公元前23世紀，大禹治水的時候，在黃河支流洛水中，有一天突然浮出一只大烏龜，在河中上下翻騰。當時，恰巧大禹正在洛水河邊觀察水情，看到這只大烏龜在水面游來游去，其身龐大，甲背平圖。走近仔細觀看，發(fā)現(xiàn)龜甲圖上有9種花點，排列有序。大禹令士兵將圖如實記下來。大烏龜立即沉入水中不見了。大禹和他手下認真深入地研究了這個圖案，驚奇地發(fā)現(xiàn)，9種花點正是1-9這9個數(shù)字，縱、橫各3個數(shù)。從橫看，第一行為4、9、2，第二行為3、5、7，第三行為8、1、6。縱橫六線及兩條對角線上的三個數(shù)之和都是15，均衡對稱，奇巧有趣，在奇偶數(shù)的交替變化中似有一種旋轉運動之妙。這就是所謂九宮玄數(shù)。大禹很受啟發(fā)，他參照九宮玄數(shù)劃分天下為九州，并把一般政事也分為九奧。《史記·夏本紀》載，夏禹治水時，“左準通，右規(guī)矩，載四時，以開九州，通九道，陂九澤……”。大禹治水以九宮為據(jù)，應用到測量、氣象、地理與交通運輸之中，從而治理黃河，大獲成功。由于神龜背圖是在洛水中發(fā)現(xiàn)，所以稱此圖為洛書。

有趣的是，河圖洛書八卦九宮圖這些傳說還出現(xiàn)在古硯臺上。宋代以前，硯以實用為主，很簡樸。明、清以后，硯臺逐漸脫離實用的束縛，向著實用功能和藝術觀賞兼有的方向發(fā)展。在硯上勒銘琢圖漸成風氣。凡山水人物、風云星月、花鳥走獸、鐘鼎器皿以及祥瑞符號、先民圖騰，都成硯飾。河圖洛書、太極八卦、九宮玄數(shù)這些神秘圖案，也出現(xiàn)在明清硯臺上。我收藏的古硯中有幾方就有這些紋飾。

（一）隨形河圖洛書端硯（圖1、2），清代，長15.2厘米，寬12.5厘米，厚2.8厘米。硯堂中間下凹，邊緣浪花翻卷。硯池下邊波濤洶涌，一只神獸，身有鱗，足有爪，似龍非龍，似馬非馬，背負“河圖”，躍出水面。上邊祥云繚繞。硯四邊側內(nèi)斂。背中間稍凹，浮雕一靈龜，踏浪前行，伸頭吐出沖天水柱。背上除有明顯甲紋外，似有不少花點。硯面、背有多個大小不等的黃色石眼，還有青花、蕉葉白、黃金斑等石品，石質(zhì)細潤。全硯構圖飽滿，雕工精致，形象生動，寓意孟津河上龍馬背圖出水，洛水中神龜負書顯現(xiàn)。硯體自然磨損，古韻可掬。

（二）長方龍馬背圖神龜馱碑澄泥硯（圖3、4），清代，長14.5厘米，寬7.5厘米，厚3.2厘米。硯額高浮雕一巨獸，頭似龍，有尖角；身似馬，有尾巴，肥壯奇特，背負“河圖”。硯堂硯池相連，邊圍細陽線。硯堂平展，硯池稍深。硯面有邊框。四倭角。背復手內(nèi)高浮雕一神龜，臥地伸頭，背馱高大石碑，碑上陰刻篆文“號伏羲圣瑞”，有的字已磨滅。硯形規(guī)整得體，龍馬神龜形象生動。硯呈蝦頭紅色，質(zhì)地十分細膩溫潤。帶精致檀木天地蓋，益顯高雅。

（三）八角八卦青石硯（圖5），宋代，長10.8厘米，寬10厘米，厚4厘米。硯呈不等邊八角形（對角邊等長）。面有邊框。前部開梯形硯池，頗深，中間隔開。硯堂呈六角形。八邊側刻八卦符號，分別為乾、坤、坎、離、震、艮、巽、兌。底平。全硯簡樸厚重，色青灰，質(zhì)堅硬，雕工刀法粗獷。硯體磨損光滑，墨跡斑斑，滄桑古穆。

（四）太極八卦圖澄泥硯（圖6），清代，長7.8厘米，寬7.8厘米，厚1.4厘米。四邊長四邊短，兩兩對稱。硯面邊框上浮雕八卦圖。內(nèi)為陰陽魚圖，陽魚大，為硯堂；陰魚小，為硯池。背平。硯小巧玲瓏，直線挺拔，曲線柔順。紋飾簡潔深奧。硯色黃中泛青，為鱔魚黃澄泥硯，質(zhì)地堅細滑潤。硯面留有朱砂紅痕。

（五）九宮玄數(shù)圖歙硯（圖7、8、9），清代，長13厘米，寬13.2厘米，厚2.5厘米。硯面周環(huán)井字深渠，為硯池。硯堂方形，有起邊，各邊外突出一帶條，上刻一圓點。硯緣四角和各向內(nèi)突出帶狀上分別刻有不同數(shù)目圓點。這些圓點從上、中、下三橫排列成4點、9點、2點，3點、5點、7點，8點、1點、6點，構成九宮玄數(shù)圖。左邊側陰刻楷書“潁川授經(jīng)齋珍習”。背雙復手，內(nèi)浮雕一神龜踏浪前行，背上甲紋清晰。上為祥云，寓意神龜背洛書出水。全硯雕工精細，線條洗練，圖像神秘，文字俊秀。硯色青黑，有金星金暈、細羅紋，質(zhì)地細嫩潤澤。

上述紋飾，都源于傳說中的河圖洛書。河圖洛書來源古老悠久，撲朔迷離，至少要追溯到四五千年以前。那時，人類尚處于沒有文字，結繩記事時代，認識水平很低，很難想象他們能夠描繪出如此高深莫測的圖書。翻遍我國各種古典著作，找不到這兩個圖案的創(chuàng)始人。最早文字記載河圖洛書的是先秦西漢的典籍。《尚書·顧命》云：“大玉，夷玉，天球，河圖在東序”；最有名的出處來自《易傳·系辭》中的“河出圖，洛出書，圣人則之”這句話。《論語·子罕》稱“子曰：鳳鳥不至，河不出圖，吾已矣夫！”《管子·小臣》也講：“昔人之受命者，龍龜假，河出圖，洛出書，地出乘黃，今三祥未見有者。”這些記述語焉不詳，沒有說明河圖、洛書到底是什么樣子，上有什么內(nèi)容，是誰先發(fā)現(xiàn)的。河圖、洛書起源，古今認識不一，有多種傳說。傳說之一，伏羲受河圖，畫八卦。《尚書·顧命》，漢代孔安國為此作傳：“伏羲王天下，龍馬出河，遂則其文以畫八卦，謂之河圖。”傳說之二，黃帝受河圖，作《歸藏易》。《竹書紀年》載：“黃帝五十年秋七月，庚申，鳳鳥至，帝祭于洛水”，注“龍圖出河，龜書出洛，赤文篆字，以授軒轅”。傳說之三，帝堯得龍馬圖。《宋書·符瑞志》：“帝在位七十年，修壇于河、洛，新聞社舜等升首山遵河渚，乃省龍馬銜甲赤文，綠龜臨壇而上，吐甲圖而去。甲似龜，背廣九尺，其圖以白玉為檢，赤玉為字，泥以黃金，約以專繩”。傳說之四，帝舜得黃龍負河圖。《宋書·符瑞志》：“舜設壇于河，黃龍負圖，圖長三十三尺，廣九尺，出于壇畔，赤文綠錯。”傳說之五，大禹受洛書。《竹書紀年》：“帝禹夏后氏。”陳注：“當堯之時，禹觀于河，有長人，白面魚身，出曰：吾河精也。呼禹曰：文命治水。言訖授禹河圖，言治水事……，洛書龜書是為洪范。”《漢書·五行志》：“劉歆以為，禹治洪水，賜洛書，法而陳之，九疇是也。”傳說之六，成湯至洛得赤文。《宋書·符瑞志》云：“湯東至洛，觀堯壇，有黑龜，并赤文成字。”傳說之七，文王受洛書，應河圖。傳說之八，成王觀河、洛，得龍圖、龜書。總之，河圖洛書來歷是千古之謎。真實的歷史可能很簡單，河圖洛書不是上帝所賜，而是河洛先民的偉大創(chuàng)造。河圖洛書的具體圖式，在宋代之前未見文字記載，宋初才出現(xiàn)。宋代華山道士陳摶提出了《龍圖易》，形成了河圖洛書兩個圖式，但沒有提到河圖洛書的名稱。第一次給這兩幅圖命名的是北宋易學家劉牧。他精研陳摶的《龍圖易》，著書《易數(shù)鉤隱圖》，河圖洛書才為世人所知。當時，對采用“圖十書九”還是“圖九書十”有過爭論。劉牧把“九宮圖”中的數(shù)字換成黑白圓點，作出了《河圖》，說這是伏羲時龍馬從黃河中負出的圖，伏羲按這樣的圖畫出了八卦；又把“五行生行圖”與“五行成數(shù)圖”中的數(shù)字換成黑白圓點，作出了《洛書》，說這樣的《河圖》和《洛書》并出于伏羲之世。到了南宋朱熹作《易學啟蒙》，指出劉牧的所謂《河圖》是上古時代神龜從洛水中背負出來的，應稱之為《洛書》。至此，“河出圖”、“洛出書”，“圖十書九”成為流行說法，一直延續(xù)至今。

所謂“河出圖，洛出書，圣人則之”，是講伏羲依據(jù)河圖、洛書推演“作八卦，以通神明之德，以類萬物之情”。八卦，是我國古代一套象征宇宙間八個基本現(xiàn)象的符號。用“—”代表陽，用“--”代表陰，用三個這樣的符號，排列組合成八種形式，叫做八卦。卦者，掛也。指可看見的形象掛在我們眼前，故稱之“卦”。把宇宙間能觀察到的現(xiàn)象，歸納成八大類，畫成八卦，這充分反映了我們祖先高度智慧。這八卦名稱是：乾、坤、坎、離、震、艮、巽、兌，分別代表的八個現(xiàn)象是：天、地、水、火、雷、山、風、澤。也代表八個方位：正北、正南、正東、正西、西南、東南、東北、西北。當然，這些代表現(xiàn)象和方位又是變化的，如乾又代表陽、男、剛等等，坤又代表陰、女、柔等等。所謂“太極八卦圖”，如《簡易經(jīng)》所述：“雌雄魚居中合體，畫符居外而八，魚即水族，符則簡易，地之物出于水族，以簡易而化之。雌簡而陰也，雄易而陽也，兩點河洛之睛也。”這也說明了，伏羲作簡易圖，以河圖、洛書為眼睛。雌雄魚代表水及水族，又表示以簡易之道運行陰陽。1977年，安徽阜陽雙古堆西漢汝陰侯墓出土的“太乙九宮占盤”，是漢文帝時的器物。“太乙九宮占盤的正面是按八卦和五行屬性（水、火、木、金、土）排列的，九宮名稱和各宮的節(jié)氣的目數(shù)與《靈樞經(jīng)·九宮八風篇》首圖完全一致。”（引自當年《簡報》）這也進一步證明，古時“九宮圖”常與八卦結合在一起，因而有“九宮八卦圖”之稱。

河圖洛書是以黑點或白點為基本要素，以一定方式構成不同組合，排列成矩陣。這些白點、黑點代表著1-10的數(shù)字。河圖實際是1—10排列而成，5和10構成中宮，每組其差都是5。洛書即1—9排列而成，橫、豎、斜三個數(shù)相加都是15。洛書也稱九宮圖或九宮算，即三階幻方。漢代徐岳《術數(shù)記遺》說：“九宮算，五行參數(shù)，猶如循環(huán)”。北周甄鸞注曰：“九宮者，即二四為肩，六八為足，左三右七，戴九履一，五居中央”。對此，中外學者進行了長期的探索研究，認為河圖洛書所表達的是一種數(shù)學思想。數(shù)字性和對稱性是它們的最基本特點，“和”和“差”的數(shù)理關系是它們的基本內(nèi)涵。今天完全可以用數(shù)學方法證明和推導出河圖洛書，并證明河圖和洛書同出一源。這是中國先民聰明才智的結晶，是中國古代文明的第一個里程碑，在中華文化發(fā)展史上有著重要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