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3歲拿金馬影帝時,劉燁還是個不太愛說話,內向敏感的稚嫩的大學畢業生。這么些年過去了,他變化最大的是性格,這個火華社社長,熱衷每天在微博上搶沙發,跟社員們一起生產快樂。除去影帝的光環之后,這是劉燁作為一個普通人最快樂的地方。
統籌:王宇 編輯:何籌 撰文:本刊記者 蔣文娟 時裝:何籌 路薔
美編:高華 攝影:柳宗源 妝發:秋蘋 場地:花木石影棚
早已不是文藝男
拍完一組照片之后,劉燁從一團光里鉆出來。助理上前整理他緊繃的衣領,替他松開一粒紐扣,休息的時候他就站在那兒,默不作聲。
曾經,劉燁一直是文藝男形象當家,而今在種種場合則是各種賣萌。微博上原創的歡樂段子讓大家看到了劉燁大銀幕外的另一面,而由他和趙薇、蘇有朋、王偉忠擔任觀察員的第五季《中國達人秀》首播后,關于劉燁有多動癥、愛耍貧搞笑等節目花絮又在網絡引起熱議。《達人秀》中的劉燁頭戴熊貓帽一臉“賤笑”,“在節目里,我和趙薇一有什么就開始得瑟,沒辦法控制自己。”
劉燁說媽媽看完《中國達人秀》后“挺放心的”,“發現兒子還挺活潑的,沒有以前報紙說的那種憂郁小生的感覺,挺快樂”。劉燁說生活中的自己就是個特別活躍的人,“我們公司的人一起吃飯,通常就聽我一個人在那講,然后就會掀起一陣又一陣的笑聲。之前戴了好多年憂郁小生的帽子終于卸下了,心理包袱放下了。”
活躍在微博的劉燁被網友加封“段子手”,他自封“火華社”社長,籠絡了數千萬粉絲,其實這才是他本色,大學演了四年喜劇,劉燁交作業時同學都捧著茶杯瓜子“等著笑出翔來”。那時師弟間流傳著“像劉燁一樣,穿牛仔服、留長發、抽不帶嘴兒的駱駝”,“挺引領時尚的!”說完他自己先狂笑起來。因為不笑時那抹“淡淡的憂桑”他成了文藝小生,入行十五年,娶了老婆,孩子有倆,什么都不怕了,終于解放出天性。
訪談更像閑聊,劉燁又點了支煙,看上去很放松,標志性的“小鹿般的眼睛”帶著笑意,看上去一本正經的誠懇,但稍一不留神,就丟出一個段子,讓在場的人忍俊不禁。
與人不同的是,劉燁的“貧嘴愛說”還會有一種激情和哲理在里面,愛貧嘴的習慣早在學生時代就養成了,“這真的是本能,話到哪兒我都能順竿爬。我上學時就喜歡接話,老師說一句我接一句,但絕對是在課堂允許的范圍內接,每次總能把老師逗到笑場。”不過他表示自己的搞笑有“三不原則”,“絕對不去挖苦、諷刺別人,不拿別人的短處做笑點,永遠都是拿自己開涮,以及絕對不帶臟字、不帶葷。”
“這兩年,可能自己成熟了,更愿意看到生活里陽光的那一面,看到什么東西都能看出好笑來,好多擠對人的不敢寫,那就寫些拿自己打趣的。”劉燁永遠不忌諱拿自己開玩笑,采訪中關于自己“內八字”、“肘外翻”和“小肚腩”的秘密泄露了一大堆,說到興起還站起來靠在墻邊手腿并用地親自比劃。坐不住也不意外,他還透露了自己多動的秘密:“我從小上課坐20分鐘就有點坐不住,《達人秀》錄影從中午要坐到凌晨,超漫長,長時間保持一個姿勢很難,我也總要站起來溜達溜達。
篤定與安全感
陸川說劉燁一直藏著,藏得很深。就像一枚硬幣的正反面,有著雙重性格。
據說在中央戲劇學院讀書那會兒,凡是導演到學校挑演員,第一眼都會相中劉燁,指著他說:“他可以過來試試戲。”
初出茅廬時的劉燁看上去很“陰柔”,不大愛說話,似乎在刻意回避想接近他的人。當年,他在同性戀角色和關錦鵬之間猶豫了一下,最后選擇信任關錦鵬。“十幾年前,對同志的包容性沒現在這么大,不像現在能公開地談論。那會兒大家一聽同志題材都挺小心的。”名導演,好劇本,這么好的機會,沒有理由也沒有權利去想別的,只能硬著頭皮去做。對于關錦鵬來說,選擇一個新人也是一次冒險的賭博,幸運的是他們都贏了。劉燁得到了金馬獎的影帝,多了一個“憂郁小生”的標簽。那時的他的確是憂郁的,脆弱的,容易受傷害的,生活中差不多也是這樣子,極度缺乏安全感,即便是剛剛晉升金馬影帝,也要擔心剛剛得到的知名度會不會迅速失去,以后自己還有沒有戲接,能不能還得起房貸。
《天堂口》開始,劉燁變得硬朗了。《硬漢》里的老三,眼神依然清澈,卻透著一股凌厲。《警察故事2013》,劉燁演一個反派,在片中有兇悍的泰拳搏擊,為了調查自己妹妹死亡的真相策劃了一個局,甚至將警察掌控在手中,劉燁喜歡這種并非一壞到底而是挖掘人物深層性格原因的角色。純反派他也演過,在《保持通話》中,“港片的特點就是人物臉譜化,好人就好人,壞人就壞人,快樂就快樂,傻就傻,不給你原因。我記得剛開始我還找原因,導演說不用。”于是這樣的反派他只演過這一次,演完后劉燁發現骨子里兇狠的那種壞,自己很難出來,“我覺得我還算是一個本質善良的人,眼睛里冒出殺氣挺困難的。”
劉燁沒經歷過跑攝制組演小角色的階段,一直挺順當。他覺得20多歲的經歷其實對30歲以后的性格影響挺大,“常常面對贊美還是白眼,決定了他對社會的態度。我覺得自己挺健康,一直看事情很美好,覺得社會有陰暗面,但陽光面還是更多。”不好在哪?“現在拍戲那種特讓我興奮的劇本很少,有點惰性,因為當了十幾年明星,雖然年齡不大,但很多經歷都有過,那個勁都在20出頭的時候使完了。”
2013年劉燁獲得了法蘭西文學藝術勛章,是拿破侖創立的法國國家榮譽獎,原來只頒給法國公民。當法國文化部部長專門飛到北京給劉燁頒了這個獎,他真心自滿了一下。
出道十五年,迷茫、懷疑、不自信、不踏實,在十幾年中該有的都有過了。劉燁很了解自己,也知道內心的需要,不再沒有安全感:“一年不做宣傳我也不緊張,就算兩年沒什么消息,別人也不會那么輕易就把你給忘了。”
40歲后自己導喜劇
{F=FAMOUS 劉=劉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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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你開微博的第一天我就關注了,我一看這不對,不是我印象中的劉燁,看著特happy。
劉:歪打正著開了一個微博,人家說劉燁這么貧,之前什么憂郁小生的帽子終于甩掉了,在微博上說想說的話,發現原來那么好玩。我經常會回復別人,跟我喜歡的人在上面聊天,還交到了草根的網友。
F:為什么喜歡在微博上搶大家的沙發?
劉:因為我覺得微博上沒有明星和普通人的區別,大家隨便說,我一直沒把自己太當明星。我接觸人特別少,已經六七年了除了我媳婦、經紀人、我媽,我手機就再沒接過電話,誰給我打電話都不接,別人都死心了。為什么?你記得有一年網上公布了600個明星手機號碼,那個號我現在還用呢,我不愿意換號,但從那時候我就再也不接電話了。其實我平時說話就那個勁,生活已經挺累了,工作上有很多需要體力和腦力的事,你在微博上能讓大家哈哈笑點多好。有人說我不討論時事,時事很清楚擺在那兒,任何一個有腦子的聰明人都知道怎么回事,別人都知道的道理你再去講我覺得特別沒意思。
F:怎么形容你作為火華社的性格,他是真實的你嗎?
劉:特真實。我性格一直被誤解,大學演了四年喜劇,又是中戲籃球隊隊長,我的籃球風格是以兇悍著稱。剛出道時人物有懦弱有卑鄙的我都去演,后來演《滿城盡帶黃金甲》,記者有一次采訪我,說劉燁像你這么懦弱的人……我當時想去他媽,一拳給你打趴下,哪跟哪啊,你了解我嗎,后來想算了吧,我干嗎挑事,不接這樣的角色就行了。演員這個行當里面我見太多了,他們拐彎抹角改戲,不想讓自己變得丑陋,我覺得演員演丑陋沒關系,以前敢演是因為我覺得太沒關系了,你是演別人又不是你自己,自己生活中什么樣你親戚朋友都知道就完了,但是后來我發現丑角真不敢接了。直到接了《廚子·戲子·痞子》,這種角色要是頭幾年剛演完《黃金甲》的時候我肯定不拍,因為前半段“廚子”等于漢奸,漢奸低三下四、比叛徒更讓人不齒,是最讓人痛恨的一類人,也特別猥瑣。現在就有信心,不怕別人講。
F:《廚子·戲子·痞子》之后你有沒有考慮也像黃渤那樣走喜劇路線,中國現在很缺好的喜劇演員。
劉:黃渤那路線我走不了,那哥們完全是形象形體搞笑。我長得也不喜劇,但是我想演“結構性喜劇”,你看我寫微博,不是爆笑風格,都還有點小文筆,有點小概念,140個字的最后一句一定得讓人哈哈一樂。
F:所以你適合做幕后。
劉:我想再過幾年自己導個喜劇,現在我覺得不成熟。現在35歲,有體力,干得動,做演員我自己的那種東西也出來了,我覺得可以再演幾年,到40歲的時候,再成熟一些時,弄點錢自己寫個本子,像小王子那種充滿童話色彩,特別2B但又很真實的故事,用一個很單純的角度去講,呈現生活復雜、黑暗又很有愛的一面,讓觀眾看了感動,邊笑邊罵又抹眼淚的戲,雖然不爆笑,卻能慢悠悠地鉆到觀眾心里,就是成人的童話。
F:演員當導演勝算幾何?
劉:前提是用心,別玩票。現在也有人找我當導演,說劉燁你導吧,我投資,我說這不是玩票的事。趙薇在最紅的時候去了電影學院讀書,這對保持演員的名氣有很大傷害,但結果是她真的用心學成導出好電影,不管怎么樣票房很成功。徐崢的成功也有原因,當初我們拍《廚子·戲子·痞子》,徐崢去找黃渤,他可以在現場從下午一直等到凌晨4點,然后跟黃渤聊兩個小時《泰囧》的劇本。人的成功肯定是有道理的,他們真的是很用心去做,玩票的話肯定是沒戲。如果有一天我也做導演,肯定要做一個充分的準備再開始,從打磨劇本開始。
F:《王的盛宴》口碑并不好,花了8個月時間投入到這部戲里,你后悔嗎?
劉:我拍那個電影真的一點不后悔,有一次我跟吳彥祖、陸川在香港吃飯的時候我還是挺堅持現在談《王的盛宴》有點不太合時宜,這電影可能過幾年會有人愿意去聊聊。陸川被人罵,電影被人罵,我跟陸川講,十年之后再有人看,會有感觸。對我來說,《王的盛宴》可能在五或十年以后會留在劉燁事業里的一部電影,它的制作挺用心也挺真摯的。但是導演也有問題,劇本不成熟,《南京南京》就是沒有劇本就開拍了,《王的盛宴》也沒有劇本就拍了。陸川跟我一樣愛玩,我現在為什么不馬上當導演,因為我知道自己自控能力差,太愛玩了,什么時候真正要開始做事,我就得把愛玩游戲之類的小興趣愛好都放下。
F:下一部戲想要挑戰的角色類型?
劉:演一個特別糙的純爺們,糙極了,胡子也不刮腳也不洗那種。我覺得那種人會特別有魅力,那樣的人發生一點點事,一點點愛情,一點點憐憫,你會特別感動,想象一個人臟兮兮地吃東西,抓起饅頭上帶著泥,什么都不管,遇事賊沒腦子,特別直接,什么東西弄不好,還經常醉醺醺的,突然他對一個東西有一點點小小的愛在里面,我覺得會特別打動人。
F:正巧剛剛采訪完胡軍,跟他聊到《藍宇》,也特別想問你,當時你為什么可以那么接受這個角色,在2000年初那個年代。
劉:現在微博上天天“基情四射”,沒什么禁忌,2000年那時候社會的寬容度和接受度真不像現在。第一是關錦鵬導演,之前看過《阮玲玉》 《紅玫瑰白玫瑰》,知道他是非常有水平的導演,那個時候說老實話,能跟關錦鵬導演合作就已經很好了,當時自己不了解,后來就聊,劇本寫得非常好,我和胡軍拍得很用心。
F:因為和胡軍有激情戲,拍完有沒有覺得自己走不出來。
劉:那沒有,但是我師哥比較在意,他特逗,沒拍之前有一天他說劉燁你叫你女朋友,我叫我老婆咱們四個人吃頓飯,他比較老派。
F:你個人對同志之愛怎么看?
劉:說老實話,《藍宇》拍了半年,獲獎了,而且現在身邊有很多同志朋友,愛情真是有很多種,我覺得純愛就行。我能理解,它是一種愛情方式,現在社會的開放程度、包容程度都很高,還有人跟橋結婚的、人跟車結婚的。人這輩子就那么幾十年,我現在過了三十奔四十,覺得得到自己真正想得到的就可以。
F:現在的你走進婚姻并且兒女雙全,孩子給你帶來了什么?
劉:因為孩子很多方面很像我,我感覺像自己小時一樣。在沒孩子之前,就算結婚了也是獨立的個體,有孩子之后就覺得好多東西可以放下了,他們會長大,會繼承你很多東西,會完成很多你完成不了的事。以前總想我要怎么著,老子拍這個戲能不能再紅點,為了成功已經拋開很多東西。現在有了生命的延續,我更在意感受生活。
F:你期望他們超越你嗎?
劉:不希望。我現在當演員,所謂明星,吃了很多苦,也有很大的幸運在里面。我不想孩子吃那么多苦,也不太相信同樣那么大幸運還會發生在我孩子身上,他們當好人,健康生活就好。
F:給你家兒子訂過幾家娃娃親了?
劉:正式的就兩家,黃渤和吳彥祖的。(更中意哪個?)我覺得黃渤的比較踏實,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