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粥小菜、燒餅油條、擔擔面到胡椒餅、炸醬面、大腸面線,
這些不過是臺北街頭最為習見的日常小吃,然而舒國治硬是給數十種臺北街頭小吃一一撰作文字,
給向來不登大雅之堂的凡俗吃食寫了篇“小吃列傳”。
編輯:歐陽婷
比起干凈到沒有一點人情味、便利到沒有一點生活感的西式快餐,傳統中國的街頭小吃從來不止讓人果腹。中式小吃總能在平凡中自然溢出對生活的好情意,每每在飽腹之際亦心中充盈一股溫暖與飽足。
正是為了珍存這份好情意與飽足感,舒國治走街串巷,好好張望了一下日常臺灣究竟還存留哪些好小吃以及好手藝。在幾平米的鋪面,一擔一小桌數小椅的逼仄空間內,只因有充滿巧心思制作的小吃,生意好得日日接踵盈門;粗瓷大碗,湯色濃白,油面上浮著一把小白菜,清爽之極,勾惹之極,灶頭里是幾大根豬腿骨翻滾慢熬;干烙的蔥油餅不比油煎,沒得油耗味,普通人家往往下班帶幾張回去就著排骨湯或羅宋湯吃,一干一濕,真真下飯;一大片瘦肉、兩三樣小菜,一同鋪陳在白飯之上,不容你不咬嚼酣快。這些日日可見卻亦輕忽不見的傳統吃食,說來凡俗,可我們各人每天的生活誰說能完全離得開?而今舒國治一一寫出,算是為此前聲名不彰的小吃存真留影了。
舒國治自述“發掘小吃,實也為了發掘臺北之美”,小吃從來不簡單,它密布著一座城市最本質的人情味與煙火氣。如今的城市,皆愈大愈豪華,以至小吃的生存空間愈加危急,幾有“逐步凋零之可能”。但小吃興旺的地方,必然民氣亦旺足,有不少不甘整日營營役役的市井閑人,也有迥異于謀稻謀粱的一套生活美學觀。舒國治所眷戀惦念的臺北,正因其是這樣一座“人情最溫熱、最喜被照拂也最喜照拂別人的體貼之城”,于是作為臺北之人情溫熱體貼的生動注腳和鮮活證明,小吃亦濡染了這股子溫熱和體貼。
半夜開著的熱乎乎的大鍋米粉湯,是一種對食客的照拂;冬天清冷的早晨,天還蒙蒙亮時,華山市場二樓的阜杭豆漿店就開始燒煮一大鍋熱豆漿了,替寒冬中的路人捎去一份溫情;小店家食品種類有限,反倒使原料不必積壓,主人當日做當日售,日日新鮮,店家三兩人用心操力,一開數十年猶能保持水平,恒久的品質令人倍感歲月悠長。因此最牽惹食客肚腸與心腸的不單是食物本身的味道,更是含蘊其中的一份心思以及入口時那份愉快心情。“他們必然最思珍惜這份好不容易才或許暫時得有的安樂,一年一年過去,大伙原本的互相倚靠終而更累聚成一種叫人情味的東西。”
舒國治曾慨嘆“人間事太多與錢無關,與實質才有關。大多自詡高級的餐廳,喝水的玻璃杯常有肥皂味。”臺北街頭小店,雖則平凡,但其照拂人心、善待腸胃之處,卻往往最教人憶念,而其巧心巧手烹制的清凈素簡的小吃種種,給這大時代心為形役的吾輩小民以不可多得的安心安樂之感。而如今這等小吃店相繼凋零,看似只是單純的商業淘汰,實則隨之汰洗掉的還有一份人情熨帖與對過往傳統的尊重。
憑著江湖漂泊的閱歷和對凡俗生活的眷戀,舒國治帶領我們作了一番折返在過往與當下的街頭小吃晃游,游罷歸來,或許更懂飲食,也更知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