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慮下的書寫

摘 要：金斯堡是20世紀美國詩壇最重要的詩人之一，他和“垮掉的一代”自誕生以來，便一直是國內外學術界研究探討的熱點。筆者將基于美國著名文學批評家布魯姆的《影響的焦慮》一書所提供的詩學理論，分析金斯堡創作生涯早期的代表詩作《加州超市》這一文本，從詩學角度對金斯堡和“垮掉的一代”的詩歌意象進行新角度的涵義探究，揭示“弱者詩人”在前驅強者詩人影響的焦慮之下奮起擺脫并成為新的強者詩人的書寫過程。

關鍵詞：《加州超市》 金斯堡 意象涵義 《影響的焦慮》

前言

1956年11月，艾倫·金斯堡的處女詩集《嚎叫和其他》的出版第一次為“垮掉的一代”文學群體贏得廣泛的關注，而其中名為《加州超市》的散文體詩是詩人早期創作中最重要的作品之一。該詩創作于舊金山的伯克利，此時的美國社會正處于精神碰撞和意識覺醒剛剛起步的20世紀50年代，金斯堡本人也陷入巨大的精神危機，在心理醫生的開導下，他終于鼓起勇氣按照自己真實內心的想法生活，將自己舊筆記本中的散文提煉成詩歌，這是他“從大學開始就一直在尋找的獨特表達方式的第一次真正體現”①，也給他帶來了第一個創作黃金期。

《加州超市》的內容是詩人當時在住所附近的一家超市里所產生的各種場景并展開的一系列聯想，展現了當時美國超市購物的圖景，產生了曖昧含糊的文本隱喻和耐人尋味的象征效果。現今國內外的研究論文多從社會歷史批評的角度對本詩進行闡釋，然而筆者認為我們還可以從詩學角度挖掘更多意象背后的涵義，這些并非“社會歷史”四個字所能完全概括的。批評家哈羅德·布魯姆在其《影響的焦慮》（The Anxiety of Influence）一書中所提出的“詩的影響論”是20世紀最具啟發性和影響力的詩歌理論之一，認為前驅詩人是一種權威和優先的結合體，“為了擺脫前驅詩人的影響陰影，后來詩人就必須極力掙扎，竭盡全力地爭取自己的獨立地位，爭取自己的詩作在詩歌歷史上的一席之地”②。我們可以從詩學角度分析本詩創作過程中的“影響的焦慮”，即運用具體修正比來解釋詩的內容和主旨，獲得更多隱藏在意象背后的全新的詩學涵義。

超市：隱藏的“逆崇高”

在《影響的焦慮》中，關于“逆崇高”（Daemonization）這一條修正比的定義為：“遲來的詩人伸開雙臂接受這種他認為蘊涵在前驅的詩中但并不屬于前驅本人而是屬于稍稍超越前驅的某一存在領域的力量。新人在他的詩作里將這種力量和前驅者原詩的關系固定化，從而以歸于一般的方法抹煞前驅詩作中的獨特性。”{3}這是一種主動迎擊前驅詩人的修正比類型，后來者詩人自覺的創作意識在這里大大顯現。金斯堡正是通過“逆崇高”來抹煞前驅詩人所建立的一整套創作體系，達到擺脫學院派詩歌創作模式影響的目的。

首先，使用“加州超市”如此大眾的事物作為全詩最重要的意象，金斯堡的創作思路顯然從一開始就是離經叛道的。地處西海岸的加州正象征著“美國夢”，這個名字早已和“財富”“消費”有緊密的聯系，而超市更是看上去顯然無法入詩的現代社會產物。布魯姆指出，在“逆崇高”之前還有一個被稱為“克諾西斯”的修正比階段，這是一種遲來者旨在打碎與前驅的連續運動的行為，將“前驅的靈感和神性傾倒一空，使遲來者的詩并不顯得那樣絕對的空空如也”，而在《加州超市》中也存在類似的過程，即將所描述的內容發生地限定在超市內，而且寫了諸如“番茄”“冰箱”“罐頭”這些世俗意象，同時鋪陳一行行看上去荒誕無比的長句，為全詩籠罩了一層混亂的色彩。金斯堡甚至從標題開始，便完成了對前驅詩人從“克諾西斯”延續到“逆崇高”的修正。詩人隨后寫道：“饑餓又疲憊，我為了采購意象，走進燈紅酒綠的水果超級市場，幻想著你的購物清單會是什么樣！”

“我”所購買的不是實在的商品，而是“意象”，這暗示的是詩人在閱讀前驅的詩作并希望從中獲得靈感。于是，超市就超越了之前所說的現代符號，五光十色的商品象征的正是各類詩作，“意象”所暗示的正是“意象主義”——其深刻影響了20世紀上半葉的英語詩歌創作，直到50年代，英美詩壇依然處在龐德、艾略特等“新批評”們的統治下，陷入一片沉寂。“在這種景象里，偉大的原作繼續保持其偉大，但失去了其獨創性，進入了超自然世界”{4}，詩人將“意象”本身也象征為一種超市中的商品時，實際上就已經表達了對意象主義這種將意象當作客觀對應物的創作手法是否依然適應新時期詩歌創作環境的懷疑。本節最后，詩人寫道：“一個小時后商店就要關門……我們可要整夜穿行在荒涼的街道？樹影重重斑駁，千家萬戶燈火已滅，我倆都會變得寂寞。”

超市總有關門的那一刻，學院派一統詩壇格局的現象也終將結束，那時的我們會不會就此淪為無家可歸的狀態？金斯堡有意使用了將來時，不僅是對當時環境的擔憂，更強調了一種對未來的彷徨，而這種情緒用前驅詩歌影響理論來分析，即對于詩歌創作環境的焦慮。超市不僅象征著現代生活，還象征著消費主義，去超市購物這一動作實際上意味著整齊劃一的消費，也就象征著個性自由對主流文化的妥協，而這恰恰與當時英美新批評派在詩歌領域所提出的“非個性化”

“客觀對應物”等觀點存在驚人的相似，這些清規戒律到了金斯堡的時代已對詩壇創作的風氣產生消極影響。成長于一個詩歌世家中的金斯堡不可能不受到傳統詩論的影響。他“受制于創造了他那個時代之精神的前驅者”，為擺脫對自己構成直接威脅的“強者詩人”陰影，便將前驅詩歌傳統視為抹殺個性的障礙，并在排斥中形成獨特的金斯堡風格——歇斯底里的憂郁深沉。

那么，詩人又是如何尋找“蘊涵在前驅的詩中但并不屬于前驅本人而是屬于稍稍超越前驅的某一存在領域的力量”的呢？

惠特曼：“死者的回歸”

金斯堡找到了惠特曼——這位美國現代詩歌之父作為詩歌意象的重要部分。

惠特曼的名字在全詩一共出現了三次，而他的身影更是始終貫穿于全詩中，這絕非偶然。《加州超市》寫于1955年，正好是《草葉集》問世一個世紀。當時的《草葉集》出版后很長一段時期，由于惠詩無韻的自由風格和對詩歌題材領域的突破都使其與主流的清教文學格格不入，招來大量對詩集乃至作者本人的詆毀。只有愛默生對《草葉集》贊賞有加，甚至在第一時間就發來賀信，認為這是“是美國迄今作出的最不平凡的一個機智而明睿的貢獻”，詩人“正在開始一樁偉大的事業”{5}。金斯堡將惠特曼視為和超市一樣重要的意象，這實際上正是苦苦尋找著自己的愛默生的過程，而他也確實找到了（即“城市之光”書店的主人勞倫斯·費爾林希提）。在第一行，“今夜一想到你我就思緒連翩”，似在表達誠摯思念。然而到了第四行，詩人卻筆鋒一轉：“我看見你，沃爾特·惠特曼，無子無嗣、孤獨年邁的吃貨，翻弄著冰箱里的凍肉，盯著食品店的伙計。”

被形容為“吃貨”，出自惠特曼的組詩《自我之歌》中，詩人數次直接表達食物特別是肉類的喜愛，在第二十四首更是把自己形容為“好吃、好喝、好生育”的“曼哈頓之子”，但其口吻是贊美人類天性之美的，而到了金斯堡筆下，惠特曼則更像是一個帶有某種戲謔感的丑角，暗示著某種曾經興盛卻業已消亡之物。

隨后，這個老吃貨更是提出“誰剔除了豬骨？”“香蕉什么價？”和“你是我的天使嗎？”這些看似一個比一個荒誕的問題。為何如此？19世紀中葉的美國仍處于農業社會階段，人們都直接從農場購買所需商品，而如今在超市，沒有顧客知道這些產品究竟來自何方，仿佛一切都是天經地義，假使惠特曼見此情景，可能真的會提出如此荒誕的問題。跨越時空來到現代超市中的惠特曼成了孤獨的老者，實際上則是在暗示惠特曼所開創的新詩傳統，百年之后已面臨后繼無人的危機。由于惠特曼是20世紀初這一批詩人的直接前驅，后輩必然會竭力擺脫影響的焦慮，在與前驅的斗爭中爭取自身地位。龐德就曾表示，“只承認他是我應當引以自豪的一位先輩”，然而“我是忍著很大的痛苦在閱讀他

的……我個人可能更愿意掩飾自己與這位精神上的父親的關系，并夸耀我的更加體面的祖先”。他的《合同》就有如下的詩句：“我跟你訂個合同，沃爾特·惠特曼——我憎惡你已經夠久了……既然我們已同樣干枯又同一條根，那就讓彼此按下手印吧。”字里行間都流露出竭力擺脫父輩陰影的傾向，這與金斯堡的緬懷之句形成了鮮明反差。而艾略特在《詩選》序中更是直言“龐德沒有什么受益于惠特曼的地方……他只不過間或是個散文大家罷了”{6}。以龐德、艾略特為代表的20世紀上半葉強者詩人，盡管受到惠特曼們的全方位影響，但樹立了強調思想和表達的精確化、形象的具體化以及情感的明晰化的創作新標準，以此挑戰舊傳統并樹立新傳統。

但是，“死了的強者詩人還會回歸——在詩歌里，也在我們的生活里——而他們的回歸必然會給健在者投下陰影”{7}。曾經的后來者成為前驅，金斯堡便呼喚祖輩，所采用的辦法便是“死者的回歸”，即“再一次將自己的詩作全然徹底地向前驅的作品敞開，使我們乍一看還以為歷史的車輪又轉回到了原處，我們再次來到遲來的詩人被前驅光輝所淹沒的學徒期”{8}。金斯堡借用了大量惠詩的元素，主題上對惠特曼詩歌中對情欲主題的進一步深入挖掘，技巧上對大量散文式的無韻長句和加強語氣的首字母排比的模仿。《自我之歌》中這樣的句子：“我里外都是神圣的，我使我所接觸的及接觸過我的一切都變得圣潔；這些腋窩里的氣味是比祈禱更美的芳香，這個頭比教堂、圣經以及所有的信條更美”，到《〈嚎叫〉注釋》中則變成，“神圣啊那摩天大樓和磚石路的孤寂！神圣啊那人如潮涌的自助餐館！神圣啊那街底下神秘的淚河！這仿佛是‘讓死人穿著活人的衣服表現，仿佛死去的詩人被賦予比他們自己能找到的還要充足得多的自由”{9}。將惠特曼的意象入詩，便是詩人擺脫雙重影響的焦慮、邁向強者詩人的最關鍵一步。金斯堡素來被冠以“20世紀的惠特曼”之名，甚至有學者稱惠特曼是“19世紀的金斯堡”。我們發現，詩人“在某些驚人的時刻，他們被他們的前驅者所模仿”{10}。《嚎叫和其他》的出版也被認為是“美國當代詩歌擺脫新批評派和學院派控制的標志”，“振奮了久受壓抑的惠特曼傳統的精神，從此艾略特的勢力便日趨衰微”{11}。如果說學院派是金斯堡們的父輩，那么惠特曼則成了祖輩，在對父輩的反叛中搬出祖輩遺產作為自己對抗父輩的資本。此外，惠特曼的同性戀傾向是全詩的一條暗線。從“盯著雜貨店的伙計”到詩人和他“一同返回安寧的小屋”便開始暗示，后來則干脆讓另一位同樣身份的詩人洛爾伽登場。“洛爾迦和惠特曼都是時代預言家式的詩人，同時也和金斯堡一樣是個同性戀詩人。詩人和同性戀身份的交織表現在詩歌中，便構成了與以超市和汽車為代表的傳統主流價值觀截然不同的立場。”{12}

史詩與神話：最后的升華

然而，祖輩并非萬能，“因為如果他們毫無缺損地回歸，這樣的回歸會使遲來者陷入窮困境地，使他們在人們的記憶中必然成為最終的貧困者——永遠無法克服的想象的貧困”{13}，金斯堡更多的是將惠特曼塑造成落魄不堪的負面形象，這就將19世紀美國詩歌傳統也看作 “遮護天使”的一部分。而讓《加州超市》最終也擺脫惠特曼們的祖輩影響的，則是史詩與神話意象。金斯堡正是通過對其的運用，以小見大地提高作品的深度，徹底擺脫所有前驅詩人影響的焦慮，同時成為新的強者詩人。倒數第四句這樣寫道：“我翻動你的書，夢見我們在超級市場上的奧德賽式冒險，頓生荒謬之情。”

借用“奧德賽”的典故，超市之旅被比作一場生命的冒險。幾千年前奧德修斯那場傳奇的旅程就像百年前蜂擁而至加州淘金的熱潮，而這給詩人的感覺卻是“荒謬”，這也對應了后面所說的“The lost America”。“lost”具有“遺失”和“迷路”的兩重涵義，這不僅表明了自己的創作已走出父輩詩人乃至祖輩詩人的陰影，更暗示了理想主義者筆下曾經的美國早已一去不復返，正如同奧德修斯充滿苦難的歸途，美國似乎已經在物欲橫流中迷失了方向。金斯堡并沒有將祖輩的傳統看成解決一切問題的靈丹妙藥，反而產生了更深的懷疑，這種荒謬感源自“你的書”——即《草葉集》，這表明惠特曼曾經熱情歌頌的一切，百年后已歸于迷失的深淵。“強者詩人陶醉在個人化了的‘逆崇高’的新的壓抑力量中，他在魔鬼式上升過程中就能夠以他自己的能量去攻擊自身，并以驚人的代價在與強大的死者的搏斗中獲取最明顯的勝利。”{14}金斯堡對以惠特曼為代表的“美國精神”是否依然適用于現代的美國社會提出了強烈的質疑。來到全詩的最后一行：“當卡戎停止擺渡，而你登上煙霧繚繞的河岸佇立著凝視渡船在幽深的忘川河波濤中消失，你曾經有過一個怎樣的美國？”

在希臘神話中，卡戎是冥河的擺渡之神，負責將死者引渡到陰間，而冥河便是人間與陰間的界限。卡戎不再擺渡，似乎表示著現在的美國正是黃金發展的時期，無需新秩序。然而，“孤獨的勇氣教師”和他所象征的傳統漸漸消失在忘川的彼岸，在這樣一個“愛”只有“超市”和“汽車”的現代美國，我們真的再也不需要他們了嗎？在《影響的焦慮》中，濟慈的“遮護天使”是“兩位一體的彌爾頓加上華茲華斯”，同樣，金斯堡的“遮護天使”便是兩位一體的惠特曼和龐德，詩人必須用“一個輝煌的最終極的修正行動使得這最后一次回潮也得到凈化”{15}。“阿斯克西斯”即自我凈化運動到了此時終于顯現，詩人描繪神話中具有遙不可及的象征意味的“彼岸”，以達到“放棄自身的一部分人性的想象力天賦，從而把自己和他人——包括前驅——分離”的目的，沖破父輩詩人影響的同時也縮削惠特曼為代表的祖輩詩人的遺產，從而完成對全部前驅的超越，這是在向惠特曼——他最重要的精神導師同時也是美國精神的象征作最后的告別，同時把這個問題留給讀者。“全詩以對惠特曼精神提出的疑問作為結尾：在你將死之時，（你認為）你曾經（在百年前）擁有過什么樣的美國？這要求讀者去揣摩理想與現實之間的距離，而這理想與現實分別代表的是從惠特曼的視角看到的美國和20世紀50年代蓬勃發展的物質主義。”{16}這樣的拷問過于沉重，詩人并沒有給出自己的回答，然而金斯堡的確向他的前輩惠特曼一樣，在暗潮涌動的社會轉型之際提出了如此具有預言性質的問題，他的擔憂也在不遠的60年代成為了現實。

結語

金斯堡在創作《加州超市》的過程中經歷了以下三個階段：第一個階段是從“克諾西斯”延續到“逆崇高”的前期；第二個階段是從“逆崇高”的高潮延續到“阿波弗里達斯”的前期；第三個階段是“阿波弗里達斯”的后期延續到“阿西克西斯”。在此三階段的推進過程中，詩人暗示了對當時的美國詩壇創作現狀的不滿，表達了

從百年前的美國詩歌傳統中獲取靈感尋求突破的渴望，詩人借助意象所書寫的過程便是個人擺脫“影響的焦慮”的過程，詩人試圖戰勝只存在于文本中的、想象中的“遮護天使”，從而成為強者詩人的一員，而其正是《影響的焦慮》所揭示的最根本的文學領域的歷史循環，這展現的是詩人在整個創作生涯中為了擺脫前人影響的焦慮所采取行動反叛傳統的一次縮影。

時至今日，金斯堡和“垮掉的一代”經過自身的努力和歲月的沉淀，不僅走出了舊文學傳統的窠臼，同時自身也成為了后來者眼中新文學傳統的締造者，他們所倡導的波西米亞式的生活方式和徹底反叛常規的文學創作深刻影響了當代文學與文化。“垮掉派對戰后傳統價值的質疑在這個傳統、充滿偏見和藝術停滯的時期引發了大量的社會變革，尤其是在垮掉派獲得審查制度合法性支持的勝利之后，這最終引發了各個藝術領域的全面變革。”{17}金斯堡在詩歌書寫的具體過程中同前驅詩人的巨大陰影展開殊死斗爭，最終實現擺脫“影響的焦慮”的終極目標，并奠定了自己成為遲來者眼中的“強者詩人”的地位，這也是任何時代的偉大詩人進行自我塑造的必經之路。

①{17} [美]比爾·摩根：《垮掉》，龍余譯，江蘇人民出版社2012年版，第88頁，第220頁。

②③④⑦⑧⑨⑩{13}{14}{15} [美]哈羅德·布魯姆：《影響的焦慮：一種詩歌理論》，徐文博譯，江蘇教育出版社2006年版，第5頁，第15頁，第103頁，第145頁，第15頁，第149頁，第147頁，第147頁，第117頁，第147頁。

{5}⑥{11} 李野光編選：《惠特曼研究》，漓江出版社1988年版，第1頁，第13頁，第16頁。

{12}{16} Burns， Allan Douglas. Thematic Guide to American Poetry. Greenwood Publishing Group，2002：18，19.

作 者：陳新儒，江西師范大學文學院2012級比較文學與世界文學在讀碩士研究生。

編 輯：水 涓 E-mail：shuijuanby@s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