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與印象派畫家繪畫思想不同,梵高運用自己的色彩語言在繪畫中表達自己的思想。實現繪畫與思想的融合。盡管在他患病期間,梵高的繪畫作品中大量使用紅綠補色對比,橙紫對比等體現自己內心世界的狂亂,但期間不難發(fā)現,他一如既往地使用與他發(fā)病前使用的明黃色、環(huán)裝繪畫筆觸等與上帝神性相關的繪畫語言。透過不同色彩語言的分析,以期找到梵高嘗試從宗教中,找到秩序與理性,實現自我救贖的思想。
關鍵詞:色彩語言;宗教救贖;梵高繪畫
中圖分類號:B925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2-2589(2014)03-0167-02
“色彩自身就能表達某種東西”[1],曾受到印象主義繪畫影響的梵高在荷蘭小村期間這樣寫道。“我恢復了在印象派之前我曾有過的理想,如果印象派畫家指責我的創(chuàng)作方法的話,我不會感到驚訝。因為滋養(yǎng)我創(chuàng)作方法的,與其說是他們,不如說是德拉克羅瓦的思想。因為我并不力求精確地再現我眼前的一切,我自由而隨意地使用色彩是為了更有力地表現自我”[1]。Henry Sayre在《藝術的世界》一文中談及梵高的繪畫時也提到“繪畫中色彩的運用并非只是現實原型的反應,而是精神情感的表現形式”[2]。由此可知,梵高的繪畫生涯中,主要的繪畫思想并非像當時的印象主義者那般憑借印象與直觀感覺使用色彩繪畫,而是將色彩作為一種語言方式,將自己的精神訴求表達出來,實現繪畫與精神的契合。本文主要通過分析梵高不同時期繪畫作品中的色彩語言,來展現他不同時期的嘗試在宗教中找尋救贖的心理訴求。
一
繪畫中,色彩對比占據極其重要的位置。畫作中的色彩如果失去了對比,各種色彩也就相應失去了自己的特性與效果。梵高的繪畫作品充分運用了互補色彩的對比以表達他的思想。《梵高的書信》中寫道“紅與綠。在中央對抗著,產生極快的振動”[3]。1888年來到法國南部小鎮(zhèn)阿爾,梵高已經擺脫印象派及新印象派的影響,試圖另辟蹊徑,探討藝術表現的本質。在此期間的繪畫中,梵高大膽采用鮮明色調。同時,他的精神病時常發(fā)作。精神的癲狂和迷亂產生的幻覺對梵高的繪畫產生了影響。
在發(fā)病期間繪制的《夜間的咖啡屋》中,除了沿用他之前《向日葵》系列作品中的黃色之外,這幅畫中充斥著大量的紅色和綠色。“在《夜間的咖啡屋》中,我嘗試去表達咖啡屋是可以讓一個人毀掉、幾近瘋狂,甚至于是可以自殺的地方。我想通過運用路易斯十五嫩綠和孔雀綠,與大膽的黃綠和藍綠的對比,塑造一種惡魔般的,充斥著硫磺味的煉爐……”[4]除了大膽地運用各種綠色,在這幅作品中,還充斥著大片的紅色。“我試著用紅綠兩色來表現人性可怕的情欲。宣內是血紅和深黃的,中間是一張綠色的彈子臺;四盞檸糠黃的吊燈散發(fā)著橙綠光芒。在熟拜的小流氓身上,空蒲沉郁的室內,在紫色藍色里,到處都是互相抵觸、互相對比,最不和諧的紅色和綠色。倒如彈子桌的血紅和黃綠,就和柜上的粉紅花束及柜身的路易十五嫩綠互相輝映。”[5]大量紅綠色的互補對比,把人性的情欲渲染得淋漓盡致。這種感覺與他那時心理的癲狂相呼應顯得相得益彰。
這種大膽的補色對比在《露天的咖啡座》中,仍有體現。籃紫色的夜空冷清蕭瑟,而咖啡座的地面用的是鮮明的橘黃色。盡管梵高嘗試用白色的桌面和一位穿著白色的侍者,極力想緩和橘黃與藍紫色的強烈對比,但互補色的沖突卻是張揚的。咖啡座上的人們大都穿著紅色的衣服,人性的欲望得到了極大的凸顯。這種大膽的互補對比,可以聯想到梵高發(fā)病之前,繪制的《高更的椅子》。《高更的椅子》與《夜間的咖啡屋》與《露天的咖啡座》的互補對比色運用如出一轍。大紅色的椅子與地面,與暗綠色的墻面、椅墊形成鮮明的對比。盡管椅子上放著兩本書與一只閃著黃色燈光的蠟燭,極力想緩解這種紅綠對比,但這種紅綠的對比是無法掩蓋的。這與《梵高的椅子》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梵高的椅子》采用的是大片的亮黃色,盡管也采用了綠色和褐色,但這兩種色彩的亮度明顯較低,這只是形成了一種較為柔和的對比。透過這兩幅關于椅子的繪作對比,可以揣測《高更的椅子》表達的是梵高強烈的思想沖突,這就是他與高更緊張關系的真實體現。
二
梵高生于荷蘭鄉(xiāng)村的一個新教牧師家庭,青年時期當過傳教士。他充滿幻想、愛走極端,在生活中屢遭挫折和失敗,最后他投身于繪畫,決心“在繪畫中與自己苦斗[6]。牧師家庭背景出身與做過傳教士的經歷對梵高的創(chuàng)作產生了重大的影響。在精神病發(fā)作之前,談及《向日葵》的創(chuàng)作,梵高曾說:“我想畫上半打的‘向日葵’,來裝飾我的面室,讓純凈的或調和的鉻黃......我要給這些畫配上最精致的橙黃色畫框。就像哥特式教堂的彩繪玻璃一樣。”在系列作品《向日葵》繪畫創(chuàng)作中,黃色被大量運用。這些黃色極大地體現了梵高的敬神情感。
在《向日葵》系列中,梵高以黃色調為主,加上少許的青色和綠色,整體色彩明亮。飽滿而純凈的黃色調,在他的細心布局繪制下,充分運用強有力的筆觸,充分展現出一種生命的熱情與活力。黃色的大膽運用并非巧合,而是梵高宗教思想的表達。在梵高寫給弟弟提奧的信中,提到了梵高繪制12株與14株向日葵的創(chuàng)作思想。12株向日葵表示基督十二門徒,而14株向日葵則是基督十二門徒加上本人和弟弟提奧兩人一共14人。向日葵又被稱作“太陽之花”,黃色的向日葵,就如同發(fā)光的太陽。此外,12又與西方世界的“黃道十二宮”不謀而合。因此,融合了大量黃色與些許青色、綠色的向日葵在梵高的精神宇宙中變成了至高無上的神靈。黃色的向日葵在某種意義上,就被梵高賦予了一種神性。“他用全部精力追求了一件世界上最簡單、最普通的東西。這就是太陽。”[7]向日葵強烈地表現畫家對這一客觀事物的主觀感受。從他所使用的強烈的色調,充分發(fā)揮色彩的感情因素,使色彩成為他表達思想感情的重要手段。
黃色的向日葵如同發(fā)光的太陽作為一種象征語言,在梵高后面一系列的繪畫作品中也屢屢出現。在《星夜》中,深藍色夜空中,月亮和星星被畫成光亮十足會旋轉的環(huán)形體,好似一個個金黃色的漩渦,把周圍藍的紫的氣場吸引并旋轉著,在這種強力的漩渦沖擊下,大地上深沉的樹木被風吹得不斷左右搖晃,這種景象如同燃燒的火把。柏拉圖認為,宇宙是“永恒之神的設計”,是神創(chuàng)造了一個完美而永恒的“圓球形的宇宙”。這種觀點自然是可以為神學家所吸收和借鑒的。金黃色的星體與火把般的樹木,就如同狄安娜的誕生。在《歷史的星空》一書中提到,狄安娜是一位裸體的女子,她手持號角與金黃色的火把,象征是黃道十二宮中的天蝎宮,象征著一種理智[8]。在《夜間的咖啡屋中》,梵高也嘗試,將筆觸以一種環(huán)裝組織起來,運用大量的黃色與些許的綠色,表達一種類似光環(huán)的效果。這種發(fā)光的光環(huán)如同太陽般,“用來作為象征來描繪男人和女人,我們刻意通過色彩的放射和震動來表現這種永恒的東西”[9],這樣的“光環(huán)”在視覺上仍然有焦點存在,但筆觸組織上不對準焦點用筆,而是環(huán)繞焦點。
后期的繪畫作品中,這樣形成的環(huán)狀在視覺力的引導比較舒緩。類似的表現手法在梵高的一些情緒不是非常亢奮的肖像和風景繪畫里都有體現。通過運用大量的黃色繪制向日葵、夜間的星體、夜間的燈源、燈光等,結合強有力的環(huán)狀筆觸,在梵高的筆下,各種變形的黃色發(fā)光天體在他的精神宇宙中變成了至高無上的精神信仰。黃色的發(fā)光體驅除漫漫長夜,梵高嘗試在繪畫中找到宗教救贖并給自己以新生。盡管黃色的運用是從《向日葵》系列中的明黃到后期《夜間的咖啡屋》等中的昏暗的焦黃與灰黃。
三
無論是梵高患上精神疾病,心智狂亂期間,他繪制《高更的椅子》、《露天的咖啡座》、《夜間的咖啡屋》過程中,他使用的黃綠、紫橙互補色對比,還是他病前繪制《向日葵》、《梵高的椅子》時大量使用的明黃色調,這些色彩語言的表達并非偶然,而是梵高嘗試從早年他曾立志成為一名傳教士,并打算在阿姆斯特丹大學神學系注冊入學,卻因為希臘語不能過關而放棄了入學考試成為牧師的失敗;找尋愛情的失敗,后來終于得到一名妓女的親睞,但卻因此患上了梅毒;拯救與高更之間的緊張關系、拯救自己的精神疾病失敗的困境中,找到一種宗教秩序與救贖的方式。
梵高的絕大多數的人生都體現在在宗教中找尋秩序與救贖上:他早期想成為傳教士,接著愛情失敗后,投身繪畫,試圖在繪畫中,通過各種方式,得到神的庇佑與救贖。早期象征基督十二門徒的向日葵、黃色光環(huán)的星體;到精神病發(fā)前后,繪制《高更的椅子》時繪制的黃色蠟燭與書籍,盡管《露天的咖啡座》、《夜間的咖啡屋》中充斥著燈紅酒綠的情欲畫面,他竭力運用黃色配合他的環(huán)狀筆法找尋著秩序。精神病發(fā)作期間找尋宗教救贖并非無中生有。在西方哲學社會,人是被看作理性的動物。相應地,精神病形成的瘋狂則與理性對立。由于認識的局限,當時的人們把精神的瘋狂與迷亂看作是對上帝的不忠或者魔鬼跗體。福柯在《瘋蠢與文明》中提到人們對待精神病患者的記錄是從15世紀開始。人們當時用愚人船將精神病人囚于船上任其漂流,讓水凈化精神病人的靈魂;盡管后期16到18世紀,對待精神病人的態(tài)度有所改善,但仍然沒有太大建樹。梵高所處的時期,大家對待精神病人的態(tài)度也沒有改變。因此,運用大量的黃色與環(huán)形繪畫筆觸相結合的方式,繪制書籍、蠟燭的燈光、星體等與宗教社會中上帝相關的符號,以此來表示對上帝的虔誠。以此當作救贖方式,從中尋找生命的理性與秩序也無可厚非。
參考文獻:
[1]袁俐.“情感的力量與色彩的表現——試析凡高繪畫中的色彩語言的形成及影響”[J].科研探索,2010(1):11.
[2]Sayre,Henry M. A World of Art[M].Prentice Hall,2000.3.P.136.
[3]文斯通.凡高的書信[M].澹泊,譯.長沙:湖南文藝出版社,1991.
[4]Van Gogh-Bonger,Johanna(Trans.).Vincent,letter to Theo van Gogh, September 9, 1888[M]. Publisher: Bulfinch, 2009, P.534.
[5][美]Herschel Chip.歐美現代藝術理論[M].余珊珊,譯.吉林:美術出版社,2000:37-38.
[6]陶文江,施袁喜,譯. 梵高·梵高自傳[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05.
[7]劉武安.梵高與他的《向日葵》[J].考試周刊,2010(3).
[8]胡家?guī)n. 歷史的星空[M]. 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1:(31).
[9]歐文·斯通.凡高·自傳[M].徐汝舟,等,譯.長沙:文藝出版社,1991:(347).
(責任編輯:石 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