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文化言語交際中的體語差異

【摘要】言語交際中的非語言因素對言語交際的實際效果影響很大，而體語是非語言因素中最主要的組成部分，在跨文化交際中，由文化差異帶來的體語差異將會是言語交際中沖突和誤解產生的主要障礙。對跨文化言語交際中的體語進行分析，可以幫助掌握更多的體語差異，進而跨越文化差異的障礙，使用正確的手段來實現更為有效的言語交流。

【關鍵詞】跨文化交際；體語差異；文化差異

科技的發展帶來了經濟全球化，也帶來了移民潮和多元文化的發展，頻繁跨越國界的可能使跨文化交流不可避免，不同文化、族裔、性別與語言共存的多元文化勢必成為人們生活的基本規范，現代人將不得不面對因文化差異而帶來的跨文化交流。學習相互適應，跨越言語交流的障礙有許多不同的途徑，但言語交際中的非語言因素，尤其是體語的差異，毫無疑問應該率先得到重視。

全球化的商務往來和日益頻繁的留學、旅行經歷使我們常常需要面對語言環境轉換的問題，即便我們可以使用對方的語言，但遺憾的是，我們還是會陷入不得要領的尷尬境地。為了彌補語言的不足，我們就只能“比手劃腳”。于是，我們驚喜地發現，即便不會對方的語言也可以交流，當然，會對方的語言，又能很好地領會對方的體語，那跨文化交際就變得非常容易了。在對外漢語的教學中，體語的有效運用就能很好地幫助來自不同語言、文化的人之間進行更為有效的交流。

就表象而言，區別于語言，體語在跨文化交際中似乎更具優勢。如果說人們經由學習可以有意識地控制語言的使用的話，那么幾乎都是出于本能的體語則不需學習就可以使用；如果說語言表達只能一字一句，那么體語就能表達更多層次的意思；如果語言無法成為說不同語言的人的共同交流工具，那么體語一定可以幫助他們跨越語言的障礙，實現有效交流；更重要的是體語似乎比語言更能表現一個人的情緒，因為在學會使用語言前人們就已經學會用體語進行交流了。[1]

體語運用確實有助于提高跨文化交流的效果，但值得注意的是，雖然部分體語因為具有意義的普遍性從而幫助人們很好地實現了跨文化的交流，但體語總體上還是會受到來自文化認同的制約。在多元文化背景下，由于文化差異的客觀存在，人們常常習慣于從自身的文化角度出發來理解對方傳遞的意義，因此利用體語傳遞信息很容易產生誤解。為了使跨文化交流更為有效，我們很有必要對言語交際中的體語進行關注。

一、體語的功能和作用

體語就是身體語言，主要指向人的舉止動態，任何與身體有關的因素都可以成為關注的焦點。常見的體語主要是指眼神、表情、手勢、身體接觸、儀容儀表等。

體語是重要的輔助性語言。作為人類交際的輔助性語言，體態語主要依靠人體姿態動作表情達意，要靠人的視覺接受和理解。心理學家赫拉別恩提出：信傳播總效果=7%來自詞語+38%聲音+55%身體語言。[2]如果說聲音主要是訴諸于人們的聽覺，不具有視覺的可感性，那么以立體的、可感的、動態的表情、動作、姿態構成立體圖像來傳遞信息的體語則直接作用于人們的視覺，具有直觀性的特點。“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宮粉黛無顏色”，雖然動眼不動手，卻無聲勝有聲。

體語是重要的信息載體。負載信息的載體是多樣的，口語、書面語和體語都可以負載信息、表情達意、進行交際，但前兩者是必須進行后天學習的。而體語雖然也需要進行后天的學習，但卻具有先天的成分，據說搖頭表示否定就和嬰兒在拒絕哺乳時總是把頭側向一邊有關。因為體態語有先天的成分，而且人類有著相同的生理構造和比較一致的心理特征，所以一部分體態語具有普遍性，例如：“緊握拳頭”表示“憤怒”，“打哈欠”表示“疲倦”……但是后天的環境影響，仍然使體態語在不同文化背景中產生了差異。

二、跨文化交際中體語差異的具體表現

人的眼睛會說話，眼神交流是造成文化誤解的重要根源。來自不同文化的人們，用眼睛溝通的方式也有所區別。美國人走在路上，只要視線有接觸就會打招呼；日本人則盡量避免目光接觸，以避免遭遇惡意的眼光；中東地區的人也會避免目光的直接接觸，但他們是害怕眼神出賣了自己。聽父母或長輩講話時，來自美國的白人群體、歐洲以及一些阿拉伯文化的孩子會眼睛看著父母和長輩，而來自非洲、亞洲文化的孩子卻認為這是缺乏尊重的表現。交流中，我們認為目光的接觸是必須的，但在肯尼亞的盧奧族，岳母和女婿談話時卻必須轉過身去，或者用眼睛盯視周圍的任何物體。交流中以目光保持接觸，是用來向對方表示尊重、或者表明自己嚴肅、真誠的態度的。交談中，雙方的目光要不時接觸，說話人以目光接觸來表示自己談話內容的真實性和對聽者的尊重，聽話人以目光接觸來表示自己對談話內容感興趣，鼓勵對方說下去。由于存在文化差異，交流中中國人喜歡邊思邊想、邊想邊說，感覺總是低著頭，也有人覺得看著別人的眼睛是不禮貌的，所以盡量避免目光的接觸。異性之間目光直視，還有可能帶來意想不到的壓力。當然，也有人不斷提醒自己交流中要注意目光接觸，于是死盯著別人的眼睛，事實上，在任何文化中，死盯著別人的眼睛都是一種冒犯。如果要正確保持目光的接觸，可以以時間作為參照，5～15秒為一個周期的接觸是比較適合的。因為，少于5秒，人們幾乎感覺不到目光的接觸，而15秒以上又會給人以咄咄逼人的感覺。目光在需要接觸的同時也需要轉移。在面對面交流中目光接觸的頻率也是有差異的，瑞典人用目光打量對方的次數要多于英國人，美國人使用目光打量對方的次數多于大多數亞洲人，而在中國人看來，用目光打量對方顯得十分不禮貌，而阿拉伯人認為盯著別人的眼睛是必須的禮貌行為。

人類情緒的表達與臉部的表情種類，不管任何文化，都有其一致性，但文化差異也會賦予臉部表情不同的意義。微笑代表快樂的心情是一種普世的表征，但不同文化背景中的人，對微笑的理解會有所不同。對中國人來說，控制自己的情緒是一種美德，東方美女的標準就是“笑不露齒”，社交場合，長幼有序，更不能嬉皮笑臉。但北美人卻喜歡露出牙齒，用愉悅的聲音來表示友好。這兩者之間如果不能相互理解，不免會有熱臉對冷面的感覺。友好的微笑，能給人們帶來更多的歡樂，但面對陌生人，中國人似乎很難表現出熱情，而歐洲國家的人，通常也并不輕易向謀生人微笑，據說這和歐洲歷史上頻繁發生的戰爭有關。當美國人在面對痛苦經歷微笑時，在某些亞洲文化里，這代表的是尷尬或緊張。“搖頭”在大多數國家表示“否定”的意思，但在一些國家，不同程度和姿勢的“搖頭”也表示“猶豫不決”、“失望憤怒”、“極端厭惡”或者“警告禁止”。

不僅眼睛和表情會說話，手勢也是重要的信息傳遞信號。“翹大拇指”在中國是高度贊揚的意思，在希臘表示讓對方“滾蛋”，在英國等地表示“搭順風車”甚至侮辱對方的含義。中國人用緊握對方的手來表示尊敬，在英美文化里卻有猥瑣之嫌。同是“拱手”，對中國人來說也有不同含義，歡聚時表示“相互祝愿”，賠禮時表示“萬分歉意”，在某些特定場合還表示“請求多多關照”。在社交禮儀中，打招呼是常見的禮儀，但來自不同文化的人會用不同的手勢。傳統華人問候時喜歡拱手、鞠躬；泰國人習慣雙手合掌；韓國人則是伸右手、鞠躬、左手放在右胸上。握手的時候力度也會有差異，和中國人握手一般不會太用力，除非你想挑釁，和北美人握手就應該堅定有力，否則他會覺得你沒有交往的興趣，或者你自己不夠自信。對中東、非洲等一些信奉伊斯蘭教的人，不應伸出左手，而且女性也要考慮是不是需要握手。筆者有一次給零起點的留學生上口語課，一對一練習問好，為了便于理解，練習中和每個學生握手，大部分學生都給以相同的回應，但其中有一個蘇丹來的學生卻豎起手掌，示意筆者不要和他握手，見筆者有些尷尬，就輕握了一下手指；一位來自塞內加爾的女學生則示意筆者握手后，與她拇指相鉤，手掌上下不斷交替相握，直到問候結束。所以，保險起見，為了避免尷尬，當我們并不清楚對方的方式之前，不妨先用最保守的方式來打招呼，然后再用雙方都可以接受和喜歡的方式，比如握手、擁抱、親吻。

說到這，我們就不得不說說體語中的身體接觸。身體接觸因文化差異，理解頗為不同，傳統的中國人認為“男女授受不親”，男女的身體接觸要依禮而行，美國、意大利等國家對男女身體接觸的限制就比較少。中國、日本、韓國與其他東亞國家都屬于非觸碰文化，這些國家的人對吻、抱、貼面等當眾身體接觸行為都會產生來自文化的接受障礙。性別也是影響接觸的重要因素，馬來西亞人在公共場合，男女除握手外是不會有其他身體接觸的，但同性接觸卻很常見。同是打招呼，身體接觸的程度也因文化而異，中國人在辛亥革命前用磕頭和作揖、后用才用握手和點頭，歐美人常用擁抱和接吻，日本人盛行鞠躬。了解身體接觸和空間距離在跨文化交流中可以化解很多文化誤解。[3]

身姿、長相、衣著也是身體語言的一部分。日本人以跪為坐，中國人則以跪表示認錯。中國人用跺腳表示“強調”、“厭煩”和“憤怒”，法國人卻用來叫好。“點頭”在中國、日本、英美表示“同意”，保加利亞和尼泊爾卻用來表示“不贊成”。中國人小孩和年輕姑娘在不好意思時習慣“吐舌頭”、“縮脖子”，這在英美人看來卻是一種粗魯的表現。一位喀麥隆學生坐公交車來學校上課，上車后，他坐在一位中年女性旁邊，女士側臉看了他一眼，然后把手放在鼻子下扇了幾下，這個動作，把這個學生給傷了。據說后來他再也沒坐過公交車，每天都是哥哥開車送或者他自己打車來。很多非洲學生都不愿意坐公交車，因為他們上車后，總是成為關注的焦點，而且有些眼光也確實并不友善。有個女生說：老師，中國人很沒有禮貌，他們總是停下來扭頭看我，是不是因為我皮膚黑，人很胖，又穿著大花裙子。

三、體語差異中的文化差異

后天習得的體語通常是靠摹仿獲得的，不同的語言文化背景就形成了不同的體語，也就是說我們從體語的差異就可以看出其背后的文化差異。

“文化”在漢語中有 “文而化之”的意思，在這里，用于教化的“文”指的就是社會傳統的總和，它既包括物質產品、精神產品、社交禮儀、風俗習慣，也包括價值觀念、思維方式、社會心態、審美觀念等。

體語差異的文化影響因素很多，而社交禮儀可能是其中最主要的影響因素。任何國家、民族的禮儀文化都經由漫長的發展和積累并逐漸成為約束個體行為的精神范式。禮儀在不同文化體系中各自體現出不同的文化內涵，但是從禮儀的起源來看，各國的禮儀都是用來維護社會等級制度的準則，不管禮儀形式如何變化，禮儀文化所反映的內涵都是一致的。

以中西方為例：在中國，禮儀文化原來是原始人祈福的形式，在儒家文化的影響下，逐漸成為了規范社會行為規范的制度，并逐步發展成為中國傳統文化當中重要的組成部分。在西方，雖然自由平等的觀念在已深入人心，但我們仍能從當代西式禮儀中看到禮儀最初所指代的上流社會的行為規范和宮廷禮儀的影子。

對比中西方的禮儀文化，其內涵存在諸多差異，主要表現為：首先，中國的禮儀文化通常把他人放在比較重要的位置，而把自己放在比較低的位置，也就是我們所說的“貶己尊人”，而代表社會行為準則的西方禮儀文化強調的是“得體”；其次，受儒家文化影響的中國禮儀文化始終把人與人之間的尊卑關系放在一個比較重要的位置，而文藝復興運動后受平等自由觀念影響的西方禮儀文化卻更強調自由平等；第三、建立在傳統宗法制度上的中國禮儀文化傾向社會生活的世俗化，而深受宗教影響的西方的禮儀文化則具有濃重的宗教色彩；第四，中國禮文化強調整體性，而西方禮文化強調個體性。中國人是含蓄內斂的，西方人則是熱情奔放的，所以中國人的體語明顯偏少，而西方人的體語就比較豐富。中國人強調尊卑有序，西方人則認同自由平等，所以中國人盡量避免肢體接觸，而西方人則習以為常。

文化差異必定會帶來風俗習慣、思維方式、價值觀念、社會心態、審美觀念的差異。正是這些差異的存在，使我們在跨文化交際中產生了交流障礙。更深入地了解和掌握不同文化的體語差異并探索其產生的文化背景，將有助于解決跨文化交流的障礙，提高跨文化交流的質量。

【參考文獻】

[1]陳國明.跨文化交際學[M].上海：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2009：117.

[2]徐鵬力.動感：酷炫時代的肢體語言[M].烏魯木齊：新疆人民出版社，2004.

[3]布拉德福德·J·霍爾編著，麻爭旗等譯.跨越文化障礙[M].北京：北京廣播學院出版社，2003：14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