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鮮|電視都在播些什么？

每天晚上，千家萬戶的朝鮮人都會圍坐在電視機前，觀看朝鮮中央電視臺精心編排的節目。中央臺是朝鮮唯一的官方電視新聞頻道。拜某韓國廣播公司所賜，我等也得以有機會在網上與朝鮮人民欣賞同樣的節目。我只看了一周的時間，就明白了他們電視里都放些什么。

每天下午4點半，朝鮮的電視臺會開始播放節目。首先是放國歌，屏幕上會出現朝鮮國旗，然后是歌頌金正恩的愛國主義歌曲。這些儀式性的內容過去后，就開始播新聞了。

新聞主播通常以三種風格播報新聞。大部分情況下，他們大聲“吼”新聞，向大家宣布金正恩參觀了某家體育場并提出了整改意見。有時他們語速緩慢，聲調審慎，對應的新聞是“近期糧食產量極高是因為某項技術進步”一類。有時候，他們還作出一副怒氣沖天的樣子，當然是在播報西方國家新聞的時候。

朝鮮主播必須和他們的同事及前任穿得一模一樣。男主播身著西裝，顏色只能是灰黑藍中的一個；女主播的衣服則是綠色或粉色的。所有主播都留著違反地心引力的短發發型。

新聞和天氣預報節目結束以后，搞笑節目就開始了。“真好玩”節目從1970年代開播至今一直在朝鮮電視上播放，是世界上最長壽的電視搞笑節目之一。節目中的男男女女身著軍裝，互講笑話，唱歌跳舞，在全國觀眾面前表演各種胡鬧性質的搞笑內容。

在所有朝鮮電視節目，我最喜歡的就是這些搞笑內容。相比搞笑節目里那些彈空氣吉他假裝摔倒的演員，新聞主播們的表現還要夸張得多。對多數人來說，唯一可見的朝鮮就是軍事領導人、集體鼓掌的群眾和個人崇拜的儀式。但在這些東西之外，朝鮮老百姓最喜歡的正是穿插在閱兵新聞之間的搞笑節目。

此外，朝鮮人民也熱愛音樂，看中央臺時尤其能體會到這一點。你也許以為朝鮮音樂都又土又無聊，有些也確實如此。但我聽到的大部分朝鮮音樂都還挺抓人的，我聽了幾天都開始跟著唱了，結果再一看歌詞：“戰士們走在街上，打開窗戶，街道已被染成金黃。”你平時聽的流行歌肯定不是這樣的。

和朝鮮的一切事物一樣，這些官方電視臺播放的MV也有其黑暗的一面。在朝鮮，如果小孩表現出了音樂方面的天賦，就會被強迫離開家庭，送到平壤一個專門培養音樂家的大學校里。樂團的人氣如果有所波動，就會遭到強制解散，成員被重新分配到其他樂團里。

朝鮮發生過一樁丑聞，銀河管弦樂團據說有多位知名音樂家遭到處決。該樂團在朝鮮人氣很高，有《像馬一樣的好女人》、《我愛平壤》和《我們是黨的隊伍》等金曲。樂團成員被發現出售包含性內容的錄像帶，還持有《圣經》。

被捕三天后，這些音樂人就被帶到他們家屬和其他人氣樂團的成員面前，然后當眾被機槍掃射至死。旁觀者們隨后就被送到了朝鮮地獄般的勞改營。一度有傳說，指被處死者中包括金正恩前女友玄松月。金正恩的妻子李雪主也曾是銀河管弦樂團的成員。

每天晚上，電視都會有20分鐘的時間來播報體育賽事的結果和比分。主播驕傲地朗讀這些比分時會配以愛國主義音樂。

朝鮮人每天都能看到一部電影。我在中央臺看了五部電影，每一部的劇情都是一樣的：吃苦耐勞的朝鮮男人遇到了任勞任怨的朝鮮女人，他們還有一批鞠躬盡瘁的朋友在畫面邊緣辛勤地勞作。背景里總有朝鮮鄉間的風景，配樂總是愛國主義歌曲。最終，男女主角坐在山上，感謝偉大領袖保佑他們找到了彼此。

盡管朝鮮電影并不特別致力于吸引觀眾，但通常還是能把朝鮮官方宣傳和1970年代的好萊塢愛情片套路巧妙地結合在一起，令我這樣的觀眾欲罷不能。

一周看下來，我發現朝鮮的電視其實還行。除了每晚的電影，各檔節目都在半小時以內。畢竟電視只在晚上有，又要播這么多節目，所以節目時間都不會太長。據估計，朝鮮每1000人中有55人能看到電視。即使是買得起電視的人，也只能在電視上看到4個朝鮮電視臺的節目（平壤之外只有3個）。買電視須經過警察許可，買了以后還會遭到抽查，以確保沒有人對電視做手腳以收看境外節目。我是可以隨手關掉朝鮮的電視節目去看點別的，但在朝鮮，收看未經政府許可的電視節目會招來大禍，你和你的全家都可能被送進勞改營。

現在還不清楚，這些在線觀看的朝鮮電視節目是從哪兒來的。根據韓國的《國家安全法》，韓國公民分享和傳播任何形式的朝鮮宣傳內容都是違法的。韓國也通過信號干擾來屏蔽朝鮮的電視信號，避免三八線以南的人收看這些節目。

看了一周朝鮮中央臺的節目后，我已經學會了欣賞這些嚴格審查下制作出來的MV，狂熱的新聞主播，瞎胡鬧的搞笑節目，以及愛國主義旗幟。愛情電影和搞笑節目也都有點過于一成不變，看多了挺沒勁的。而且，朝鮮電視上播放的一切當然都是宣傳，畢竟這是一個充滿了苦難和勞改營的國家。雖然那些朝鮮歌曲是如此的上口，但我還是得管住自己別再沒事就哼它們了，因為我知道它們的含義，也知道創作它們的音樂人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