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所周知,美劇的發展已經步入了“黃金時代”。在HBO的帶領下,從最開始的《黑道家族》和《火線》一枝獨秀,到現在的《絕命毒師》、《權力的游戲》、《紙牌屋》和《摩登家庭》等劇,各個電視臺自制的劇集不僅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追捧和好評,更是將電視連續劇的劇本編寫推上了一層嶄新的臺階。與此同時,人們卻對這些劇集的拍攝過程以及幕后人員知之甚少。
喬伊·魯斯科曾經是《火線》的特約撰稿人和編劇,她在劇集開始制作前的兩三個月里無數次說到“這實在是太費精力了”。
魯斯科解釋說:“通常來說,電視臺的編劇會給整季作品定下劇情發展主線,而特約撰稿人則承擔著為每一集作品確定舞臺基調、人物角色和劇情發展的責任。”上至電視臺、編劇、制作人,下到劇中演員,各個環節的負責人都齊聚一堂,劇集拍攝的前期準備工作也必須完成。
在劇集運營商的監督下,整季的作品通常由數個撰稿人在單獨創作的前提下合作完成。最常見的模式就是由他們自行編寫70% 左右的劇情,然后剩下的30%則會被在劇中延續并重復使用。每一集都有一個“動點進度表”,而每一個動點則代表一次情感的高潮或者劇情的轉折(拍攝場景的更換或場景內部的變化也可稱為一次動點)。一個動點基本上每分鐘會出現一次,也就是說,在美劇里,差不多一頁劇本就有一個動點。
“過去每一集的拍攝大約耗時兩周,現在可能更短了,不過后期制作會占掉更多時間”,魯斯科說,“拍攝完成之后需要與劇集營運商商討接下來的劇情。第二份腳本在十天左右的時間之后會到達編劇手中,然后攝影師們,如大衛·西蒙,便會在腳本的基礎上對拍攝完成的劇集進行加工潤色。”
想在劇組面前證明自己確實有兩把刷子,就要通過寫“腳本”來贏得他們的認可。所謂腳本,指的是對正在熱播的劇集進行二次改寫,因為這能很好地展示出特約撰稿人是否具備仔細觀察作品風格并從中推陳出新的能力。格倫·馬扎拉是熱播電視劇《行尸走肉》的執行制作人和編劇,用他的話說寫腳本就好比“給一部三幕劇續寫第四幕”。撰稿人不僅要嚴絲合縫地以別人的視角繼續創作,還要一如既往地延續作品的風格。馬扎拉還說:“眼下腳本寫得最好的劇集莫過于《權力的游戲》和《絕命毒師》了。”

當多名撰稿人完成自己的創作后,就到了合作統一的階段,魯斯科向我們解釋說:“一個撰稿人通常會帶著三種可能的劇情發展來到編劇室。這有可能是前天晚上在街頭和警察聊天時獲得的靈感,可能是會讓某個場景更有風味的幾行詩句,也可能是個笑話段子。接下來的時間就是仔細觀察編劇們的反應了,如果這三種劇情發展的可能性中有一種被選中了,那這毫無疑問是個值得大肆慶祝的日子。”
在馬扎拉的眼中, 《行尸走肉》劇本的敲定過程遠比這些更為嚴苛。他說:“我們撰稿人帶著自己的創意走進編劇室,感覺他們的終極目的就是將我們一個個地否決。每一個提交給他們的點子就好比一塊被拋向惡狗的生肉一樣,變得支離破碎、面目全非。”
《絕命毒師》一劇的執行編劇喬治·馬斯塔斯回憶他曾長時間地與同樣的六七個人待在一間房里,彼此都力爭把自己的創意點子、情感表現和個人事跡變成最好的故事發展主線,場面如同“拉斯維加斯般熱鬧非凡。然而編劇們的點子絕大部分也只能在這里說一說”。
因此,創造力的大解放理所當然地將美劇劇本創作事業推上了快速發展的道路。
創意點子每時每刻都是層出不窮的。電影編劇拉沙德·賴薩妮曾經當過《火線警告》第四季劇情主編,他說自己多年來一直有個揮之不去的夢境縈繞在腦海中:“在夢里,人已經死了,但死后卻置身于一間牢籠之中。身旁出現了兩扇門,一扇通往天堂,另一扇通往地獄。每一扇門旁邊分別站著一位守護神,其中的一位從不撒謊,另一位則滿口虛言。到底該問一個什么樣的問題才能順利到達天堂呢?”
這一幕就被原封不動地搬到了《火線警告》的劇集之中:總是笑容滿面的男主角曾是為政府效力的一名間諜,劇中一度試圖從兩名恐怖分子的拘押中逃脫出來。
魯斯科回憶說:“有一天,當我們聚坐在編輯室里的時候,我的同事艾德·彭斯告訴我們他最近在讀一本關于越南的書。后來我們把書里聊到的越南政府的復雜性和部門之間的矛盾沖突搬到了《火線》里面,后來這成了一個非常鮮明的賣點。”
拉斐爾·阿爾瓦雷斯曾是《火線:真相大白》這一季的劇目總編,他同時也是個善寫科幻題材的作家,其不拘小節的寫作手法和文字風格使巴爾的摩的港口秘密成為第二季中的主題。據他說,在《火線》中,很多角色都是根據真人改編的。在劇中飾演“羅賓漢式”犯罪頭目的奧馬爾,就是最受觀眾歡迎的人物之一,而他的原型則是彭斯在巴爾的摩警局遇到過的犯罪分子集合體。至于劇中的其他人,如工會主席弗蘭克·索博特卡和“露陰癖”澤格都是在報紙新聞中出現過的真人真事,而劇組花了好幾個月時間研究往期報紙,尋找角色原型。
想要讓觀眾摒棄原版小說而轉向電視劇,最根本的一點就是能夠將原本只有十幾、二十章的書拍攝成長達七季的劇集,而這無疑就要求編劇們投入大量的精力。馬扎拉相信,一部好的劇集必須能夠讓觀眾感同身受,會思考:“如果我身處那種境地又將如何選擇?”
無獨有偶,喬治·馬斯塔斯也曾在備忘錄中說過類似的話,當時他正和幾名編劇一起討論AMC劇集《絕命毒師》的劇情,“什么人想要達到什么目的?如果無法達成目標這個人還會做些什么?為什么這些事情又偏偏在此時發生?”
《納什警督》是一部20 世紀20 年代的輕喜劇,唐·約翰遜在這部自己的熒屏處女作中主演一名警察。馬扎拉說:“在這部劇里,警察從始至終都開著一輛黃色的警車,而且在抵達目的地時總會找到合適的停車位。這看起來一點也不真實。而在《野戰醫院》里,所有的演員在進入醫療帳篷時都會先彎下身來,這種自然而然的舉動才是讓人信服的。”馬扎拉還進一步說道:“在一部堪稱佳作的劇集中,整個世界里的七情六欲都應該向主角們發出挑戰。”
在拍攝《行尸走肉》前,馬扎拉還集合了《黑道家族》、《火線》、《盾牌》和《死木》四部大劇背后的編劇團體,重新整合后將《撞車》這部奧斯卡最佳影片翻拍成電視劇。馬扎拉本人則很好地踐行了自己提出的理論模式:在擔任某家醫院院長時,他通過為電視劇寫劇本擴大了自己的視野。馬扎拉總結道:“一部好的電視劇應該和所有經典的小說和戲劇一樣,在根本上充斥著內部的背叛。”因此,在撰稿人將創意點子送至編劇討論室的過程中,免不了自我掙扎。
拉斐爾·阿爾瓦雷斯放棄了自己23年來一直從事的新聞工作,以一名普通海員的身份出海遠行。在一篇刊登于《巴爾的摩雜志》上的文章中,他曾說“盡管做海員得到的薪酬是微不足道的,但我的身體狀況不錯,而且還有大把的時間來寫作”。馬扎拉曾在紐約一家醫院里當了13年的院長,在工作之余他就會為電視劇寫寫劇本。喬治·馬斯塔斯更是辭去了已有十年行業經驗的律師一職,旅行至喜馬拉雅山脈并在那里度過了幾年,他說“徒步走在廣闊的荒原上,身上只背著個背包,這一切都讓我更加明晰了自己對于生命的渴求”,而這也正是他創作《費達利之路》的情感來源。后來《費達利之路》的劇本片段和一些好的腳本幫助他成了《絕命毒師》的首席編劇。

很多電視劇都包含主角成長的戲份,而這和編劇們的自傳同樣是不可預知的。《奇幻嘉年華》是HBO出品的佳作之一,極具代表性,劇集發生在美國大蕭條時期一處風沙肆虐的地區,然而后來卻由于收視率不斷降低且拍攝成本高昂而不得不提前終結。《死木》也是如此,其背景設在了美國頒行禁酒令且招妓之風盛行的年代。該劇的出品人大衛·米爾奇同時也負責《紐約重案組》一劇的拍攝和上映。
馬扎拉說:“電視劇的成功與否與業內的行情是并行不悖的。每當新一季劇集被敲定的時候,編劇們就會通過要求加薪而提升整個業內的食物鏈,其他劇集的邀約也會源源不斷,或者由于自身影響力的不斷擴大,編劇有時還需擔任起出品人、總導演乃至劇集營運商的角色。”
近來剛經歷過這個過程的編劇之一是庫爾特·斯塔特,他曾是《盾牌》的長期編劇,后來成了《混亂之子》的劇集制作人,該劇由福克斯公司出品,講述的是一伙天使地獄黨不堪忍受現實生活中的壓力和莎士比亞式的內心矛盾而解體的故事,到2014年已經拍攝到了第七季。
當然,也沒有人敢說所有的編劇都必定會經歷這個過程。
馬扎拉說:“在十部電影中有九部都是不怎么樣的。而且很多新劇集往往一開始就沒有收視率,夭折的原因也不是編劇能掌控的:比如說飾演主角的演員實在演技太差或者影片拍攝所需的經費大大超過了預算——原本恢宏壯闊的場面拍出來卻顯得荒唐可笑。”
每年只有一兩部劇集能夠贏得人心,而且對編劇行業茫茫多的編劇們來說,能在任何一部劇中擔任編劇都是奢望。
所以當一部美劇殺青時,大部分編劇都會發現自己還處于默默無聞的狀況。馬扎拉說:“一旦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失意的編劇們只能帶著自己的劇本徘徊在洛杉磯的各大片場。有些人被拒絕的劇本已經堆到了腰那么高,而我的也快沒過腳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