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軔于去年年末的新一輪國資國企改革正在持續深入,其中被認為是國企改革核心課題的混合所有制改革在十八屆三中全會和全國兩會期間本屆政府的工作報告上均被反復強調。
有資深私募人士認為,混合所有制改革,有可能成為貫穿2014年全年的重要投資主題。新一輪國企混合所有制改革的方向漸明,但是實踐起來仍然有一些晦暗不明的死角等著我們去厘清。
需建立法治市場機制
混合所有制并非是新鮮事物,目前,90%的國有企業完成了股份制改革,中央企業凈資產的70%已注入上市公司,中央企業及其子企業引入非公資本形成的混合所有制企業戶數,已占到總戶數的52%。截止到2012年底,中央企業及其子企業控股的上市公司中,非國有股權的比例已經超過53%。
數據顯示,國有企業已經在很大程度上實現了混合所有制,為什么十八屆三中全會的決定中又再次強調混合所有制的改革呢?有一些現象是顯而易見的,例如對于大多數大型國企來說,其高管仍然扮演著由政府任命、亦商亦政的角色,形成了政企不分的格局。在近期舉辦的某論壇中,有民營企業家反映稱,進入國有企業是一件風險很高的事情,他表示,民營資本融入國企而沒有話語權的話,最后只有被玩死的下場。
可見發展混合所有制遠非讓民間資本闖入那么簡單。時至今日,受既有的經驗影響,新一輪的混合所有制改革仍然讓很多民營企業家顧慮重重。一位地方國資委的相關人士對記者表示,隨著中國經濟的發展,民營企業家已經變得非常之“精明”。他們深知國有企業的意圖,那些資產、資金規模都很大,經營情況總體較好的國有企業不會輕易給民營企業分蛋糕,肯主動分給民營企業的只會是那些發展困難、國資整體質量較差的部分。這尤以地方國企為多,對于地方政府來說尚且都是沉重的負擔,追求利益最大化的民營企業又豈會輕易接受。
因此,近期有很多分析人士表示,新一輪的混合所有制改革似有“雷聲大、雨點小”之感。諸多權威專家認為,首先要建立法治市場化的機制,才能使政策落到實處。
江蘇省鎮江市人民政府國資委副主任譚浩俊表示,真正的混合所有制,必須是體制和機制的根本性變化,讓市場對資源配置發揮決定性作用,而不是明“混”實不混,只是掛個混合所有制的頭銜。
革除遺留頑疾
回顧既往的混合所有制改革,有的國有企業盡管實現了股權多元化,一些企業中的國有股占比甚至低于51%,但是這些企業仍然給外界一種純粹的國有形象。不僅因為其“中”字頭或是“國”字頭的企業名字,更是因為其高高在上的姿態、以及企業的治理結構仍然按照傳統的國企模式。
據某國企人士對記者介紹稱,因為其所在的企業的國企氛圍濃厚,已經入職兩年的他尚且不知自己的企業不是“純之又純”的國企。他表示,對內,其企業的工作作風帶有濃厚的體制化色彩,表現為生產效率低、中高管關系戶多、低層人員“混日子”得多。對外,其企業爭取合作項目時仍能時時得到政府部門的特殊關照。同時,作為回報,一些政府部門也常會要求企業在某些活動中出資出力。
在華泰證券首席策略分析師徐彪看來,行政化、低效化、全國“證券化率”適中可謂是既往的混合所有制改革留給這些企業的三大“頑癥”。他表示,國有企業“政企不分”的色彩使得其在獲得資源方面有著天然的優勢。“當前我國面臨經濟轉型期,轉型的成敗便取決于成產效率是否提高。而目前,國有企業的優勢壟斷地位反而成為其經營活動效率低下的天然保護傘。”
可見,建立市場化機制,只是混合所有制的其中一步。要讓混合所有制真正發揮效率,譚浩俊認為,最核心、最關鍵的問題就是政府放權。具體到國有企業,就是國資委要能夠敢于讓企業成為真正的市場主體,由企業董事會、監事會、股東會等發揮作用。國資委只是代表政府通過所委派的董監事發表意見,而不是仍然由政府來任命經營層、干涉企業正常的經營決策等。
關于國資委的角色轉變,國資委副主任黃淑和曾經表示,未來國資委將圍繞“管好資本”這四個字,落實出資人的職責,不干涉企業日常的經營管理。
在安邦咨詢看來,從“管企業”到“管資本”是比較大的改革,需要建立新的國有資本投資和運營公司,這涉及到利益調整、人員安排、資本安排、權力轉移等等,不僅難度更大,而且需要進行系統設計,改革操作將更加復雜,而且還要超越國資委的權力范圍。
“這無疑需要一個漫長的過程,機制的改變是很容易的,但是國企改變這種長期形成的高姿態和行為模式必然需要一定的時間。”PRC Macro Advisors公司顧問李曉琴如此表示。
釋疑改革難題
關于下一步改革方向,國資委副主任黃淑和指出:涉及到國家安全的少數國有企業和國有資本投資公司、國有資本運營公司,可以采用國有獨資的形式。涉及國民經濟命脈和重要行業和關鍵領域的國有企業,可以保持國有絕對控股。涉及支柱產業、高新技術產業等行業的重要國有企業,可以保持國有相對控股。可以由社會資本控股的國有企業,可以采取國有參股的形式,或者是可以全部退出。
此前,廣東國資委于2月27日拋出1000億國企資產,希望吸引社會資本投資,廣東國資委副主任周興挺同時表示,今后國有股權持股比例將不設下限,也就是說,民間投資亦可以控股國企。
那么關于這些標準是怎么來界定以及什么樣的國企可能要全部退出?對此,李曉琴認為,混合所有制改革的閘門打開之后,像家電等競爭性行業需要引入更多的市場機制,才能有更好的發展,這是由產業的自然屬性決定的。而壟斷行業牽涉很多歷史遺留問題、國家安全問題,不可能改變其自然屬性,因此可以保持一個絕對的控股權。
另外,市場上關于混合所有制的結果也有諸多爭論。激進派如任志強就曾在亞布力論壇上炮轟混合所有制,“混合的結果,不是國有的侵吞民間資產,就是民間的侵吞國有資產,一定是這兩種結果,不會有第三種結果。”
國有資產和民間資產如何實現平衡,既實現國有資產的保值增值,避免流失,又要保障民間資本參與國有企業的利益,可謂是國資重組的最敏感問題。從以往的情況來看,在國有企業改革過程中,確實出現了許多國有資產流失的問題。對此,譚浩俊表示,這是一個復雜的問題。但是,“只要扎緊制度的籬笆,加大國有資產在流轉過程中的監管力度,一切按照市場化要求辦事,這方面的問題還是能夠有效解決的。”
在譚浩俊看來,不建立混合所有制可能會造成更嚴重的國有資產流失。“因為企業的效率低下,就是最大的國有資產流失,就像現在一些已經出現嚴重虧損的央企如航運企業、船舶企業等一樣。如果早些建立混合所有制,就有可能不會出現今天這樣的現象。由于沒有實行混合所有制,企業在決策過程中沒有民主科學的機制,自然就會出現拍腦袋決策、為個人政績決策的問題。”
有關專家也指出,加強外部監督和信息披露也至關重要。讓國有企業的最終股東“全體人民”知情并監督,方可有效防止“國有資產流失”。
對于民間資本的顧慮,譚浩俊表示,主要還是因為政府不放權,沒有真正想引進戰略投資者,使民間資本投入的錢變成了財務投資,而不是戰略投資,董事會、監事會等也都是在政府的掌控之下。“說到底,還是要放權,而且是真放。”
總之,談到混合所有制改革,就必然無法離開當下的國情。分析人士指出,對于轉型時期的中國而言,混合所有制只能作為一個過渡方案。這是中國特色,在沒有辦法的情況下“先混合”走一步再說,隨著市場在資源配置中的作用日益加大,混合所有制必然也會有新的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