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寓的壁龕|無數種家庭生活

布魯克林展望公園西街44號是一棟六層公寓樓，1940年建成。當年的廣告里，大肆宣傳了樓里各式各樣的現代化設施，包括活動百葉窗和隱藏式取暖設備，每個房間還配有收音機線口。70多年后，所有“現代化”玩意兒都成了過眼云煙，反而是當年一處不起眼的設計成了這棟公寓樓最棒的特色。設計師在門廳的墻面上開了一個書架式的壁龕，就像現在的瓷器柜一樣。這些壁龕不僅僅用來展示藏書，它們也是用來炫耀主人生活趣味（以及精心準備的物件）的陳列柜。

1981年以后，這里成了一棟合作式公寓樓，集中了年齡品位各不相同的紐約住戶。他們的壁龕或許會如同指紋一樣，帶有強烈的個性特征。最近我們探訪了其中的一些住戶：他們家門廳的壁龕里放了些什么？

瑪麗·麥克切爾和理查德·法齊尼是在1972年和1979年搬進來的住戶。法齊尼今年71歲，是布魯克林博物館埃及藝術館的榮譽館長。麥克切爾64歲，是考古學者和考古攝影師。他們1979年相識，當時法齊尼找到麥克切爾，讓她為在埃及南卡爾納克的姆特神廟進行的考古發掘工作拍攝照片。目前法齊尼依然領導著這項工作。1980年夏天，他們在卡茲奇山度了蜜月。此后，這對夫婦一直在收集“埃及風情”，其實也就是些埃及主題的商品、陶器和小物件。“這是西方人理解和詮釋古埃及文化的奇怪方式。”麥克切爾-法齊尼家里的幾乎所有桌子柜子上都擺放著這些物件，風格奇特。藍色瓷花瓶大約于1870年制成，左邊的花瓶制造商為Nipponware，右邊的為德國制造；那支啤酒杯也是德國貨，產于20世紀初。麥克切爾指出，自拿破侖時代以來，埃及風情一直受到歐洲人的熱捧。她說：“我們是埃及發燒友，我們為此自豪。”

露絲和杰西·涅姆佐是1987年搬進來的住戶。涅姆佐夫婦結婚72年了。杰西是長島一家社會服務機構的執行董事；露絲是一位醫療社會服務工作者；他們是在大蕭條時期認識的。當時杰西在公共事業振興署工作，負責在東59街挖掘電車軌道，后來他發現自己還可以當老師，于是被分配到了布朗克斯區的艾文德爾高中教授矯正閱讀課，在那里他見到了當時還是學生志愿者的未來伴侶。“我們能結婚，多虧了羅斯福。”露絲說。照片中的蘭花是朋友菲利斯·杜爾伯格3月送給露絲的91歲生日禮物（杰西今年98歲）；利摩日瓷器套裝是另一對夫婦送的禮物（這對夫婦是歐洲人，丈夫是歐洲紅十字會的主席；妻子是一個瑞士精神病醫師；他們二戰后回了歐洲）；印第安鍋具是夫婦倆去新墨西哥州旅行時買的紀念品。“年頭也有100年了。”露絲說，“它不是利摩日瓷器，不過也挺寶貴的。”

洛瑞·查耶特和本·懷茲是2001年搬進來的住戶。查耶特在紐約城市大學擔任“讀大學：研究與行動”項目的負責人，懷茲是東城社區高中的歷史老師，兩人都是43歲。他們的壁柜擺件大多是照片，照片上有他們的女兒、他們小時候的照片、雙方的父母和兄弟姐妹。有一張照片是夫婦倆1999年在雷尼爾山拍的，那是他們第二次出行，也是第一次二人世界旅行。查耶特曾經當過高中歷史教師，她在懷茲求職時做過他的面試官，兩人因此結識。2000年，他們結了婚。在談到壁柜和上面的照片時，查耶特說：“我覺得這些照片很溫馨，充滿回憶，它們不是單純的擺設。”

安娜·克里斯蒂娜·多斯桑托斯和瓦格納·科雷亞2011年才搬進這棟公寓。夫婦倆今年42歲，來自巴西，有兩個孩子：2歲的尼克和9個月大的伊恩。多斯桑托斯是藝術教育者，科雷亞從事計算機科學。他們搬來后就把壁柜改造成了酒架。上面有個空酒瓶，是他們搬來第一晚的紀念品；較小的軟陶瓶里裝著一種甘蔗釀的烈酒cachaca，在調制巴西國酒caipirinhas時會用到；玻璃蓋匣是民間工藝品，展示了巴西的場景。多斯桑托斯說：“那個匣子展示的廚房跟我奶奶家的廚房一模一樣。”壁柜上的罐子是一個傳統的儲水容器。“我喜歡水在罐子里的味道。”她說，“帶點泥土香。”香檳則是伊恩出生時的禮物，多斯桑托斯說：“我們一直在等待開瓶的時機。”

特里·亞納托斯和約翰·亞納托斯是1997年搬進來的住戶。特里是精神病治療醫師，約翰是一位爵士樂手、平面造型設計師。兩人都是55歲。他們壁柜上的第一樣東西，是擺在最上層的天使，這是祝賀喬遷的禮物；破爛娃娃是特里最好的朋友送的禮物，朋友還給了她一個手繪葡萄酒杯，里面裝著從夫婦倆每年都會去的巴西沙灘上收集到的沙子；搖頭娃娃奧巴馬是2008年添置的擺件，當時約翰在賓夕法尼亞參與了動員投票小組；紅襪隊百威酒瓶是2007年添置的擺件，當時紅襪隊贏得了世界系列賽的冠軍（特里在波士頓長大，是紅襪隊的死忠）；雙塔雪花玻璃球是特里母親贈送的，她已于2011年逝世了。

斯蒂芬·德魯克是2012年搬進來的住戶，他曾在《House Beautiful》當編輯，現在是個自由撰稿人。他對這個壁柜的建筑和社會歷史屬性很感興趣。“嵌入式家具是包豪斯式的新創意，在大蕭條后，采用這樣的設計肯定很高效，也很時尚。”不過，他對壁柜的使用方法很有戰略眼光。德魯克把前廳當作餐廳，那里的光線較暗。他認為，如果拆掉壁柜上的架子，在柜面裝一面鏡子，其視覺效果就會像添了一扇窗戶。他找來做雕刻師的朋友斯蒂芬·安德森，讓他設計一個石膏枝形大燭臺。“一想到鏡子，”德魯克說，“我就想到了燭臺。”

邁克爾·馬丁2013年搬來這里，現年44歲，是一名管理顧問。他14年前就在樓里買了一套公寓，但迄今只在這里住了一年。他和13歲的兒子裘德一起生活，兒子有時會住在母親那里。枝形大燭臺是馬丁的母親贈送的禮物。噴壺作為慶祝喬遷的禮物，是13年前在一次大采購中買的，馬丁用它給自己養的唯一一盆植物澆水。馬丁經常去外地出差，那盆植物就在主人斷斷續續的照料中，拼命地生存著。“每次旅行，我都會盡量把途中一些吸引我的東西帶回來。”馬丁說，“那個金屬碗是我從馬拉喀什帶回來的，我覺得它很酷。我的東西有一半堆在儲藏室里，太多了。”

本·科恩和海倫·克拉克是2009年搬進來的住戶。這對夫婦今年38歲，從事金融業。他們從英國搬到這里時，帶了將近兩千本書，其中大多數都存放在前廳的長書架上。書架放不下了，就放到了壁柜上。科恩說，他妻子看書的品位比他高，不過他倆都喜歡科幻小說。他們有兩個孩子：4歲的托比和2歲的艾比蓋爾，喜歡從長書架上找書，只要是書脊精美的書就會被他們時不時抽出來。壁柜上的書尚未被染指，因為他們還夠不著。

露絲·萊文和馬修·斯特勞德是2003年搬進來的住戶。斯特勞德現年43歲，從事資產管理；萊文現年42歲，是一名詩人，目前在家照看兩個孩子，9歲的莉莉和7歲的本。頂層架子上的蠟燭是他們的孩子在新罕布什爾州一個農場做的。壁柜上的大淺盤是結婚禮物；人工吹制花瓶是一家人去威廉斯堡殖民地古跡區旅行時帶回來的；松果是夫婦倆15年前蜜月旅行的紀念品。“不知道怎么搞的，”萊文說，“它們好像卡在杯子里了。”

戴維·西弗和貝麗爾·西弗1995年搬來。西弗去年感恩節時重新裝修了門廳，然后清理了壁柜。戴維說，幾個月前，壁柜上的書還一直很混雜。現在看起來就很清爽了，上面擺著歷史書、自傳和關于紐約市的書籍。那個“海盜與海盜活動”的封面套是由戴維的公司設計的；那頂潮人帽是他在一個炎熱的日子里在街頭集市買的，目的是防曬；自行車頭盔也是他的東西，他每天都會繞著展望公園騎車3英里。

梅格·費根·施勒費爾和詹姆斯·紐拉庫·施勒費爾是1996年搬進來的住戶。梅格現年57歲，是一個藝術機構的管理者。詹姆斯也是57歲，是尺八吹奏大師。他們把別處放不下的東西都放到了壁柜上。手繪葡萄酒杯是詹姆斯送的禮物，“它們不能用來喝酒，但特別好看。”玻璃兔子是她小時候母親衣櫥上的擺件。下面的花瓶現在是擺設，等到“屋子里夠整潔，可以買花”的時候再用來插花。至于那個碩大的日本魚盤，“你覺得在紐約的公寓里還有什么別的地方可以放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