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熱核爆炸,隱藏在普通炸藥中的核燃料或其他放射性物質的破壞力似乎平淡得多。”曾設計過兩款美制核武器,后來又擔任過美國空軍部長的托馬斯·里德(Thomas Reed)說,“但是,這種‘臟彈’(從技術上說,就是一種放射物質傳播裝置)的制造比核武器容易太多了,而且,除了傳播核輻射,它還傳播恐慌。”比如,2013年12月2日,墨西哥一輛從西北部城市提華納(Tijuana)運送醫用放射性物質鈷-60至墨西哥城附近的核廢料處理站的卡車被盜,就引發了公眾的極大恐慌。
國際原子能機構(IAEA)的數據庫顯示,自1995年至2013年年初,共發生了2331起核材料或放射性物質的非法交易或失竊事件。這些東西被廣泛應用于工業、農業和醫療領域,比如在一些警備松懈的診所中用作X光和癌癥診療。這些場所常常不會想到要防備恐怖主義,而且據印度國防分析研究所的拉吉夫·納揚(Rajiv Nayan)說,其中一些地方已經被恐怖組織潛伏下的特務買下來了。在剛果民主共和國,核能委員會稱,該國的廢棄鈾礦有遇襲情況,而且越來越頻繁。情況最嚴峻的是以前的蘇聯加盟共和國,僅烏克蘭一國,就有約2500個組織在使用這些放射性物質。
在格魯吉亞,由內務部在7年前成立了“反核材料非法交易小組”,除了2009年,該組織每年都能抓到兩三個走私偷運放射性物質的團伙。該小組的負責人阿爾奇爾·帕夫勒尼西維里(Archil Pavlenishvili)說,由于巨額利潤,一些已經金盆洗手的大哥又重操舊業。國際刑警組織稱,這類非法交易正在呈增長趨勢,已經對全球安全構成了真實而嚴峻的威脅。
聽起來夠可怕的,但實際情況可能沒那么糟。而且,由于多種原因,核廢料非法交易中最顯著的威脅已呈下降趨勢。
裝備探測器的聯邦探員
首先,“一大部分”的核材料買家都是便衣警探,卡內基國際和平基金會(CEIP)的馬克·希布斯(Mark Hibbs)稱。帕夫勒尼西維里說,格魯吉亞內務部擁有龐大的線人網絡,能夠密切監視目前活躍的四五個團伙的買賣動向。每一次這些團伙中有人蠢蠢欲動,幾乎都是帕夫勒尼西維里的小組或是其他外國同行在策劃一次釣魚買賣。帕夫勒尼西維里的小組還沒聽說過有人靠這個賺到過錢,格魯吉亞地下世界都靠其他犯罪活動搞錢,比如販毒。
“盡管打擊越來越嚴厲,并且長期缺乏資金,這些核材料販子并不死心,總抱著‘試一試’的僥幸心理。”奧地利薩爾茨堡大學相關數據庫的研究人員柳德米拉·扎伊采娃(Lyudmila Zaitseva)說。很多核材料販子相信,他們手里的貨是恐怖分子夢寐以求的制造臟彈的原材料,只要能跟買家接上頭,一定可以大賺特賺。畢竟,反恐部門查獲的基地組織文檔就是這么說的。不過,恐怖分子獲得放射性物質并成功制成殺傷力巨大的臟彈的可能性并不大,雖然還不能完全排除這種可能。首先,尋找放射性物質極易引起當局的注意,而一旦事發,此前煞費苦心營造的恐怖組織就會面臨滅頂之災。

“而且,大多數在黑市上秘密兜售的核材料或放射性物質都是假的。”艾德里安·巴辛(Adrian Baciu)說,他在2004年之前擔任過羅馬尼亞警察部門“核與放射性材料小組”的負責人,此后曾在國際刑警反恐指揮部工作過4年。核材料販子們為了推銷手里的貨,說得都是天花亂墜,好像連航天飛機都不在話下,“不過恕我直言,那都是鬼扯”。巴辛說,在一次突擊行動中,他逮捕了4個核材料販子,他們的貨不過是一些用于輻射探測器校準的零部件,交易額卻高達幾十萬美元;另一個團伙更離譜,用鐵冒充危險的放射性材料。“羅馬尼亞這類非法交易如今就快要絕跡了。”巴辛說。
在后蘇聯時代的早期,俄羅斯和其他前加盟共和國里,針對放射性材料的偷竊達到了頂峰,如今,各國已經大大加緊了這方面的監控。扎伊采娃表示,1990年代以來,還未接到有武器級的高濃縮鈾或钚被盜的報告(這期間截獲的少量放射性物質都是1990年代之前被竊的),危險性相對較小的低濃度核燃料的丟失也急劇下降。相關企業的管理者現在能夠更好地預知潛在的風險,他們不僅會評估雇員的旅行日程,還建立了一個覆蓋全行業的計算機系統,當一個員工遭遇變故因而變得急需用錢(比如面臨房屋止贖或失去子女監護權的困境),系統會用旗標標記此人。
不僅如此,情報機構還能利用“鏈分析”軟件追蹤相關的非法交易,這東西也被稱為“網絡分析”軟件,它能從海量的資源中識別出特定的數據——關涉到核與放射性物質的旅行、購買、網絡搜索、交流、培訓等等可能會導致此類非法交易的行為,比如,一名正在接受放射治療的員工頻繁光顧一家離家很遠的酒吧,而酒吧老板與一名正在開拓業務的毒販有電話聯系。
6個西方國家對該軟件“給予了極大的關注”,軟件開發公司的一名經理稱,在美國、澳大利亞、英國、加拿大、新西蘭和一個未具名的歐洲國家,都至少有一個情報部門在該軟件上每月花費超過100萬美元。格魯吉亞和羅馬尼亞的相關部門注意到,使用IBM旗下i2公司開發的鏈分析軟件,可以有效地追蹤到放射性物質的非法交易。日本“反核材料非法交易小組”的領導者西垣淳子(Atsuko Nishigaki)說,日本經濟部雇傭了10名分析師,利用軟件來尋找核材料販子的蹤跡。
美國國家核能安全管理局已經資助23個國家的數個港口安裝了放射性物質探測設施,未來這一項目還將資助更多國家的港口。大港倡議(Megaports Initiative)則致力于在2015年實現全球一半的海運集裝箱都經過輻射物質檢查。屆時,還將開發出可穿戴的探測設備,嵌入警察制服的皮帶中,并組成一個網絡化系統,該系統基于這樣的理念:通過移動電話網絡,將收集到的核輻射風險相關數據匯集至中央計算機進行處理,如此一來,就可以獲知每個探測設備的位置及該點的輻射強度,通過對各個點的數據進行“三角測量”,就可以計算出放射源的大致位置。

理念要變成現實還存在一些障礙,比如那些可能觸發警報的日常用品或器具——小到貓砂盤或接受放射治療的病人,大到與核電站相關的大宗貨物。在加州勞倫斯利物莫國家實驗室(LLNL)擔任協調人的西蒙·拉博夫(Simon Labov)表示,這些干擾因素延緩了放射性物質探測網絡的研發,雖然如此,該項目依然得到了美國國防、能源和國土安全部門持續的資金支持。2013年10月,美國國土安全部核探測辦公室也提議建立一個類似的系統,名為人體便攜式絆網(Human Portable Tripwire)。
對恐怖分子來說,制作臟彈(且不論是否能制成)這一行為本身就冒著生命危險,如果缺少專業設備或操作不當,放射性物質就可能在臟彈完成前先把制造它的人放倒,這可能是至今尚未有大規模臟彈襲擊事件的部分原因。比如,國際原子能機構表示,在墨西哥的鈷-60失竊事件中,如果缺乏屏蔽輻射的措施,這些鈷-60發出的伽馬射線可以在一個小時或數分鐘內殺死它周圍的人。
墨西哥事件最終以6名竊賊三天后被捕、放射性廢料失而復得告終,因為卡車失竊時放射源隔離狀況良好,6人中5人并未暴露在輻射中,另外1人雖未能幸免,不過好在并未受到嚴重傷害。墨西哥當局已經確認,這些家伙的目標是那輛配備了起重機和可移動平臺的、價值不菲的大眾(Volkswagen)卡車,而非卡車上的鈷-6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