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酷,能脫穎而出被上帝看到。平庸的人,注定只是背景。
據村上春樹說《蒂凡尼的早餐》出版后,聚集在作者杜魯門身邊的紐約社交界女性們高聲主張“我才是郝莉的原型。”
她們當然吹牛!她們喜歡驚艷以及驚叫,喜歡傳奇,但是拒絕代價和粗礪,和郝莉異類。
我看著被許多小資推崇并奮勇解讀但我認為是誤讀的《蒂凡尼的早餐》,卻能聯想土土的《鄉村愛情》里面的謝大腳。頑強的生命力、獨特的價值觀、靈活的大腦,有點潑皮的氣質,但是潑得趾高氣昂、自成系統——她們都有。這一部分,她們相似。
任何一個時代,任何一個環境,都有郝莉的發生。沒有精致的背景,也就回避了被馴化的可能。破罐破摔,不破不立,姿態相當卓然!她們不去強化善,也不去鞏固良,落得自然,也很恰當。她們不去扶正斜,也不去粉飾惡,從而輕盈并且很彈性。
所以,她也能輕而易舉沖破性的禁忌,招蜂引蝶,而又自由自在,成就了“性的開放以及純潔的放蕩感”(村上春樹語)。
也許“簡單的放蕩感”更為貼切。因為簡單,所以不納有恥之心。不以為恥才能不以為然。
簡單的放蕩豐富了物質延展了精神,她蓬勃的生命物有所值,她是個酷孩子。
什么是酷?有人說,酷,就是一流殺手做活的感覺。
那么,酷,是冷、精、準。
除了職業殺手的素質(先不顧法及德的是非,只講技術指標),蒼蠅媽媽也很酷——
饑餓的蒼蠅媽媽帶著小蒼蠅到處覓食未果,這時看到一攤剛拉出來的屎,蒼蠅媽媽帶著小蒼蠅飛過去,小蒼蠅說,啊,媽媽,就吃這個?蒼蠅媽媽沉著地說,別說話,趁熱吃吧!
需要時郝莉也可吃下一坨熱屎。潔癖是給念念有恥的人準備的。而有恥背后,是更深的不確定、落點不明的抵抗及恐慌、壓抑的欲望。
郝莉混不吝的人生,生命力不斷擴張。其驅動力不是蒂凡尼的珠寶,而是,郝莉說,家的感覺,自由自在的地方。
那人聲鼎沸的過場不是她刻意尋索的繁華,而她被保釋后大雨中奔往機場也不是她人生的蕭索。動感生命總是一環套一環。
作者沒把郝莉寫到死。她的結局給奮力解讀之人無限空間。最為通俗最為安全也最無趣的解讀是張悅然在書里做的序中說——“從浮華中走出來,郝莉一定會變得安詳”。
要是59歲死于用藥過量的作者杜魯門聽到了這種解讀,可能會生氣地從墓地里爬出來告訴你——說真的,你說的不是我的郝莉,我真后悔把郝莉交給你們。
他的死已經補充說明了他的心意:我寧可激動地死,也不愿安詳地活。
你認為,他的《蒂凡尼的早餐》是告訴小資們關于物欲、關于浮華夢不好做、終了要洗盡鉛華而變安詳嗎?
杜魯門不屑于談這些小主意。他的郝莉,喜與悲、滿足與不安、伶俐與愚蠢,都順理成章、行云流水,不刻意打造,也不害怕損耗。杜魯門自己,就是男版郝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