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三首不同體裁、風格的作品先后在三屆“中國音樂金鐘獎”中獲得銅獎、優秀獎直至金獎,兩首作品獲“文華音樂創作獎”,作品屢在美國、俄羅斯、羅馬尼亞、韓國、澳門等地音樂節或音樂會上演出。趙曦當之無愧地成為了中國“70后”一代作曲家中的佼佼者。
趙曦從小就顯露出音樂天賦,學習音樂的道路一帆風順。他原籍湖南衡陽,1973年出生在一個音樂家庭,自幼隨父親學習鋼琴和音樂基礎理論知識。1985年考入武漢音樂學院附屬中學,師從顧子鈺副教授,主修鋼琴,高一開始兼學作曲。1991年免試直升作曲系,隨匡學飛教授、鐘信明教授學習作曲,同時隨顧子鈺副教授繼續學習鋼琴。1996年獲作曲、鋼琴雙專業文學學士學位,并免試直升武漢音樂學院作曲系攻讀碩士學位,主修作曲方向,師從鐘信明教授。1999年獲作曲與作曲技術理論專業文學碩士學位并留校任教。2003-2004年獲公派赴俄羅斯格涅辛音樂學院訪問,跟隨著名作曲家、功勛藝術家、俄羅斯格涅辛音樂學院作曲與配器教研室主任基里·沃爾科夫教授學習作曲。伴隨著一系列令人矚目的專業獎項,他的音樂創作、尤其是他憑借嫻熟的鋼琴演奏技巧和對鋼琴語言的獨到理解,在國內國際得到了客觀、權威和一致的認可。如今,他還擔任著武漢音樂學院作曲系主任,肩負起領軍一方作曲學科的重任。
趙曦截止目前的音樂創作似可大致以10年為界加以梳理。
1991年—2000年是20世紀的最后10年,也正是趙曦的本科、研究生學習直至初為人師的10年,他在這段時間里便憑借以鋼琴作品為主的音樂創作而嶄露頭角。譬如,他創作于1992年的鋼琴獨奏曲《滾鐵環》獲“全國少兒鋼琴作品征集評獎”創作獎,隨后獲選在以五線譜形式發表專業音樂作品的重要刊物《音樂創作》1993年第2期上發表;創作于1997年的《鋼琴集合》(為鋼琴而作的一首序曲四首幻想曲與四首性格小曲)中的四首幻想曲在《音樂創作》2000年第2期上發表;創作于2000年的兒童鋼琴組曲《熱帶魚》當年獲上海“21世紀中國兒童鋼琴曲征集評選”唯一頭獎,2001年獲選收錄于由上海音樂出版社出版的《21世紀中國兒童鋼琴優秀作品選集》,2002年再獲第二屆“中國音樂金鐘獎”作品創作銅獎,這組作品已被廣泛用于教學和音樂會;2000年創作的雙鋼琴曲《花的記憶I》參加了“2001年天津國際現代音樂節暨中青年作曲家交流會”,有評論稱其“無疑是精致而吸引人的代表們能屏住呼吸循著大屏幕上同樣精致的樂譜靜靜地聽完這部長達二十多分鐘的作品就很好地說明了這個問題”[1],該作品的第一樂章《童年的正午》在《音樂創作》2001年第1期上發表。
2001年-2010年是新世紀的最初10年,對于趙曦來說則是他作為一位青年教師和作曲家的“黃金十年”,他延續著自己精細的寫作風格,卻追隨著新時代的腳步,不斷拓寬音樂創作的體裁和題材,探索中國化、國際性和個性音樂語言的共融,豐富樂器的演奏法、組合與音色,追求作曲技法與音響性和音樂性的結合,他也因此而更上一層樓地獲得了更加廣泛和權威的認可。他的民族室內樂《葳蕤》(為雙古箏與銅磬、鈴鐺而作)創作于2003年,同年參加了“成都國際現代音樂節暨中青年作曲家交流會”、獲得了第一屆“TMSK劉天華獎中國民樂室內樂作品比賽”[2]三等獎,2007年再獲第六屆“中國音樂金鐘獎”作品創作優秀獎;小提琴與樂隊作品《火天堂》創作于2003-2004年,2009年獲第三屆“湖北音樂金編鐘獎”優秀作品獎和第九屆“楚天文華獎·音樂類節目”一等獎;四重奏《關于“瞬間接觸”的七個幻像》(為長笛、鋼琴、手風琴與大提琴而作)創作于2004年,同年作為唯一的一部中國作曲家作品參加“2004年莫斯科之秋國際現代音樂節”,在《音樂創作》2006年第2期上發表,2009年獲第三屆“湖北音樂金編鐘獎”優秀作品獎和“第九屆楚天文華獎·音樂類節目”一等獎;小協奏曲《南國》(為鋼琴、銅管、弦樂隊與打擊樂而作)創作于2006年,2007年獲文化部第十三屆“全國音樂作品(交響樂)評獎·文華音樂創作”作品獎,2011年獲第四屆“湖北音樂金編鐘獎”作品金獎,2011年再獲“第八屆中國音樂金鐘獎”作品金獎,作品在《音樂創作》2012年第二期上發表;打擊樂三重奏《金木》創作于2008年,同年獲文化部第十四屆“全國音樂作品(合唱、室內樂)評獎·文華音樂創作”二等獎,次年獲選參加了“2009北京現代音樂節現代作品音樂會”;打擊樂四重奏《狂歡之水I太一》創作于2010年,當年便先后在臺灣和羅馬尼亞公演。
2011年以來,趙曦克服了擔任武漢音樂學院作曲系負責人的工作壓力,努力兼顧著他的音樂創作[3],他似乎有意識地強化著自己對中國民族音樂創作的探索,集中創作了一批民族器樂獨奏、民族室內樂和民族管弦樂作品。其中,古箏獨奏《秋潮》,民族室內樂《雨宴》(為九件國樂與打擊樂而作)和《家》,民族管弦樂《土家風情之II家》和《土家風情之III風情》主要集中在2013年首演。另外,2013年是武漢音樂學院60周年華誕,在慶典大會和在武漢琴臺音樂廳舉行的慶典音樂會上,趙曦獻禮母校的管弦樂與混聲合唱《慶典序曲》作為強有力的開場,以磅礴的氣勢和真摯的情感震撼了全體嘉賓,感動了所有校友。
作為伴隨著改革開放成長起來的“70后”,趙曦的耳中不僅裝入了異彩紛呈的學院派專業音樂,也充斥著許許多多個性張揚的流行音樂,帥氣的他甚至曾懷揣歌星夢。他的歌星夢已成往事,但他仍會零星寫作一些流行或通俗風格的音樂,這些作品已成為他關注當今社會及其音樂生活的一個側面。他于1999年創作并制作的同名音畫藝術片配樂《三峽隨想》獲“第十四屆全國電視文藝‘星光獎’音樂節目”地方組三等獎;2001年創作的《功夫》、2002年創作的《心靈舒眠》(與王建民合作)和《心靈清湯》三張CD專輯先后由臺灣風潮唱片公司全球發行;2008年為祭奠四川汶川地震遇難者創作的歌曲《親愛的,我還在》(吳強詞),2009年為慶祝新中國成立60周年創作的《仰望星空》(溫家寶詞)和《祖國啊,親愛的祖國》(舒婷詞)兩首歌曲,既為“主旋律”又非常“藝術化”(包括音樂語言和對歌唱者的專業要求)[4]。趙曦的這類作品體現出他的“雙語能力”,也許可以被稱為“學院派流行音樂”吧。
綜觀趙曦的音樂創作,可以概括出以下分述的四方面特點。
第一是創新地傳承民族音樂風格。“民族風格”是我們一切音樂活動中的一個不可回避的問題,趙曦的音樂創作,難能可貴地擺脫了對中國民族民間音樂素材的簡單引用、改編或模仿,而以更為內在的方式追求著“民族韻味”。
兒童鋼琴組曲《熱帶魚》是趙曦在“第一個10年”內創作、并首獲“中國音樂金鐘獎”的作品,以貼近當今兒童生活環境和審美趣味的都市題材,包括《水紋》、《紅箭》、《孔雀》和《虎皮》四個相對獨立而又相互關聯的樂章,分別使用了“序曲”、“詼諧曲”、“間奏曲”和“回旋曲”四種體裁,設計了對應樂章標題的四個音樂形象,生動地虛構了一個發生在魚缸里的童話故事。作品雖借鑒了西方“音級集合”理論,加上取消拍號和小節線、重同名調對置等手法,從而富有現代氣息。但是,作品選擇了具有中國民族音樂特色的五聲化音級集合(3-7)作為全曲的核心細胞,集合3-7變化出原形和倒影兩種形式,進而派生出兩個四音音列,再縱向組合成兩個七和弦(見譜例1),兩對三音音列、兩對四音音列和兩個七和弦以“柱式和弦”和“分解和弦”形態出現在第一樂章開端,構成了音樂的主導形象和核心素材。加上“散拍子”、半音的交替或疊合帶來猶如“不準”的音響,作品具有了濃郁的中國民間音樂韻味[5]。
譜例1 《熱帶魚》中的核心素材[6]
小協奏曲《南國》(為鋼琴、銅管、弦樂隊與打擊樂而作)則是趙曦在“第二個10年”內創作、并第三次獲得“中國音樂金鐘獎”(且為金獎)的作品,其標題和寓意出自愛國主義詩人屈原《橘頌》中的名句“后皇嘉樹,橘徠服兮。受命不遷,生南國兮”。題材內容上,借多姿多彩的南方風土人情表達改革開放時代見證者對祖國振興的贊美之情。音樂效果上,追求新音響的實驗性音樂卻同時貼近大眾審美。作品反映出趙曦對音樂與社會、作曲家與大眾和作曲技法與音樂效果等問題的積極思考,有人基于綜觀地認為作品“不再單純追求技術的標新立異,而更多關注音樂自然的邏輯方向與內在的發展需求……記載了趙曦創作觀念的蛻變”[7]。中國民間音樂風格在作品中含而不露卻又能夠明顯地訴諸聽覺:核心素材和重要主題中融合了多個民族、地域的特性音調元素,同時又巧妙地成為“自由12音”、“音級集合”寫作技術的“坯胎”(見譜例2);編制上以不含木管的非常規管弦樂隊突出“神秘與火熱”、“細膩與粗獷”的戲劇性效果,令人感受到中國南方廣闊空間里的鮮活氣韻;形式上雖具潛在三部性但最終開放地結束,內部非周期性句法和非重復性運動,綜合“數控節奏”技術,為樂曲帶來像民歌那樣的即興感。作品呈現出中國傳統文化及文人音樂特征。
譜例2 《南國》開端第1-2小節及作品的核心材料
第二是精細地設計音樂作品形態。被視為“流動的建筑”的音樂和被稱為“凝固的音樂”的建筑同樣需要縝密的前期設計。趙曦在《熱帶魚》和《南國》兩部作品中的“自由12音”或“自由無調性”、“音級集合”和“數控節奏”等技術運用,以及中國元素的滲入,都已經展現出他作品中那種堪比法國藝術般的精致(這一特點從他格外細膩的記譜中也已反映出來)。至于這種品格的養成,趙曦滿含感情地表示,在武漢音樂學院學習期間“很多教師對我的創作產生了直接的幫助和影響。如匡學飛教授多年對我寫作技巧的嚴格要求與訓練;鐘信明教授對我作品的宏觀把控能力與樂隊音響聽覺的提高;彭志敏教授對我邏輯思維與結構過程掌控的影響;劉健教授對我創新意識與音色音響化思維的幫助等等”。
《葳蕤》(為雙古箏與銅磬、鈴鐺而作)是趙曦第一次慎重寫作的民族器樂曲,他在這一領域的“處女作”便一舉獲得了“中國音樂金鐘獎”,正是出于他精心設計、反復推敲的結果[8]。樂曲的結構總體上是以三個部分連續發展形成的線性過程。引子由古箏奏出的噪音背景上,銅磬隱約奏出的以“ D- F- G- A”音列為基礎的五聲化音調,和隨后古箏演奏的“固定動機”構成。主體之I與高潮以對比的音色帶來活躍的音響,導向了以“固定動機”為基礎的全曲高潮,表現了“春天來臨,萬物蘇醒”的景象。在平息高潮的連接段落之后,主體之II與尾聲以十六分音符的持續律動為背景,古箏以充滿靈性的按揉開始了深情地歌唱,隱約的銅磬聲像似隨意地點綴其間,音樂寧靜而安逸,展現出一副“草木茂盛、春意盎然”的畫面,最后的音樂搖曳著逐漸淡出并結束在“固定動機”上。樂曲以兩架古箏的非常規演奏帶來了與銅磬和鈴鐺相似的金屬般的音色,又以古箏的常規演奏帶來了與銅磬和鈴鐺在音色上的強烈反差,形成了“噪音-樂音”的發展過程,交替著“分離”與“融合”的對比效果。為了加強作品的有機性和結構感,作品設計的“固定動機”以《陽關三疊》首句構成,它貫穿全曲并出現在各部分的結束處的“固定動機”,成為了全曲的統一因素和結構標志。此外,來自布依族多聲部民歌調式中的兩個音列,即來自“大歌”中“增四度五音列宮調式”的“C-D-E-#F-A”和來自“小歌”中“純四度五音列宮調式”的“C-D-E-F-A”,對音高、節奏等要素還進行著多方位的控制。
小提琴與樂隊《火天堂》是趙曦在俄羅斯訪學期間創作的,用以紀念2003年11月24日發生在莫斯科友誼大學那場震驚世界的火災中失去的年青生命,同時也融合著海外游子對祖國的思念之情。作品有如一首音樂的詩篇,將憂傷、哀痛、思念、期盼等復雜的情感娓娓道來而一氣呵成。相應于這樣的內容,趙曦按照自己最喜愛的方式,設計了極為簡潔的“#C-D-E”三音核心,它通過變奏、擴充,在獨奏小提琴與樂隊的交流中逐步引出完整的“十二音”,小提琴華彩段落之后的十二音材料則分層處理,樂隊上的C自然音階與獨奏小提琴上的 F五聲音階對答與疊置。樂曲的中段借用《末日經》的材料象征“死亡”,曲尾則完整使用簡樸的錫伯族民歌《搖籃曲》,在小提琴與樂隊深情的吟唱中帶來情感的升華。結構的設計也相對復雜,顯性的主題材料與隱性的音高布局各成一體,帶來“交混”的整體曲式。
第三是融合地借鑒現代作曲技法。前文分析的《南國》中已指出該作品雖借鑒了“自由12音”、“音級集合”和“數控節奏”等作曲技法,卻并不是為了技術上的標新立異,而是“更多關注音樂自然的邏輯方向與內在的發展需求”。因為趙曦明確地認為藝術家要實現創作目的,技法不可或缺,但技法本身并不是目的。他的每部音樂作品雖然都借鑒現代作曲技法而有著精細的先期設計,但他卻從不為了技法的純粹而犧牲音樂效果。他曾在創作筆記中寫道:“‘控制’存在于古今中外的音樂作品之中;‘控制’只是材料和元件的收集、整理和篩選,不等同于作品形態;‘控制’應服從于形成新的組織方法和音樂語言風格之目的”。趙曦在創作中往往等價對待而自由使用著各種技法。
雙鋼琴組曲《花的記憶I 》包括《童年的正午》、《那待續的情歌》和《自午夜而來》三個樂章。在《童年的正午》中,造型性音響與拼貼手法營造出一種映像——記憶中童年的盛夏,某個炎熱的、風平樹止的正午,來自自然界的各種聲音交織著,觸動了孩提時的作者敏感的內心世界。音樂流淌出一種淡淡的思鄉之情。在眾多的造型性動機中,以“人”、“秋千”、“蟬鳴”、“民歌”四個標題動機為主導,通過對它們的有序拼貼,帶來“人”與“環境”、“人”與“物”的交流。音樂跟隨著作者的思緒,呈現出“意識流”式的過程。《自午夜而來》則表現了“人與人的交流”,利用兩個“數列”及其他材料的交叉、重疊,體現心靈間距離的由遠至近、由分離到融合的過程,突出了兩架鋼琴的“偶然性”和“預制性”的“碰撞”,在一張一弛中將節奏與節奏點、音高與音級數由簡至繁地發展,以至最終的爆發。組曲自由地運用了音級集合、拼貼、偶然音樂的觀念和電子音樂中聲向分離、融合與交接等手法,力求將傳統音樂與現代音樂、常規手段與電子手段等多種因素有機融合起來。
《關于瞬間接觸的七個幻像》(為長笛、鋼琴、手風琴與大提琴而作)包含七個樂章,卻隨著趙曦為該作品寫的一首詩的意境而連續演奏:“TA離我只有零點零一厘米……|他與她|他與他|她與她|我和你|你和他/她|我和每個你和他/她||在此時此刻|在彼時彼刻|在約定的|或隨緣的|此或彼地|無意中|有意間|交匯與溢漏|秘密|在最初的一觸|呼吸的韻腳|把它們|吞吐成漣漪||劃過的痕跡|在其間|沉溺|顫栗|無聲……有聲|是似|還是勝||都是一出一觸即發的|合唱”。七個樂章的標題分別是“初·觸”、“漣漪”、“劃過的痕跡”、“沉溺”、“驚悚”、“無聲”與“合唱”。詩意和音樂試圖表現人與人在接觸瞬間可能產生的那些或顯現、或潛在的不同感觸,以及歡悅、新奇、安逸、惶恐、不安、沉默與和諧的共鳴等細微的情緒變化。作品采用新穎的樂器組合,主要自由地借鑒使用了十二音序列技法。全曲音高材料基于“ba1-bd2-e2-bb2、g1-c2-be2-ba2、be1-f1-b1-#c2、bg1-bb1- #c2-e2、f1-a1- d2-be2、g1-c2-d2-e2”六個和弦組成的和弦序列,并通過上下分層產生“三全音-純四-大二-小三-小二-大二”和“純四-純四-大二-大三-大三-純四”兩組音程序列;和弦中排除同音形成的“ba-bd-e-bb-g-c-be-f-b-bg-a-d”十二音序列片段地作用于音樂的線性材料;而按照兩組音程序列中各音程音數形成的“6-5-2-3-1-2”和“5-5-2-4-4-5”兩組數列,則對作品中的時值和發音點等節奏要素加以控制(見譜例3)。
譜例3 《關于瞬間接觸的七個幻像》中的序列設計
為慶祝母校建校60周年而作的管弦樂與混聲合唱《慶典序曲》,開篇引子以核心動機鏗鏘有力地宣示了“立德、自強、崇文、精藝”的武音校訓;“三部性”的主體中貫穿著喜悅而昂揚的氛圍,從激動地傾訴,到追憶學院六十年崢嶸歲月,再到深情高歌;最后以更加強勁的校訓動機結束全曲。作品承載著武音人六十年執著堅守、執著進取和執著追求,更展現了武音人一定會在努力實現“中國夢”的光榮征途上闊步前行的無畏勇氣。作品設計了“校訓”、“自強”和“傾訴”等動機或主題,引用了老一輩作曲家謝功成教授的交響合唱《長江抒情詩》、鐘信明教授的交響組曲《長江畫頁》和王義平教授的交響音詩《長江三峽素描》三首不同時期作品中的主題材料,這些動機或主題通過“拼貼”和“綜合再現”等創作手法,有機融入了整體的音響效果、結構形式和表現內容,凸顯了鮮明的標題性。
第四是突出地結合音響性與音樂性。在20世紀以來的新音樂作品中,無所不用其極的新音色、非常規的樂器組合、或夸張或莫測的力度處理、前所未有的織體形態等等手段,創造出種種奇異而不可預期的“新音響”,它作為首當其沖而直入人耳的音樂要素,令“為創新而瘋狂地奮斗”[9]的新音樂家們為之癡狂。在趙曦的音樂里,《南國》木管組的缺失,《葳蕤》中噪音與樂音的分離與融合,《花的記憶I》中的電子化音響,《關于瞬間接觸的七個幻像》的獨特編制都反映出趙曦對“新音響”的積極探索。如同“技法本身不是目的”那樣,創造新音響也不是趙曦所追求的最終目的。他不滿足于自己的音樂像如今的一些“好萊塢大片”那樣,只剩下那些借助高科技手段刺激人們感官的成分。他追求以奇異的音響而賦予作品濃郁的音樂性。
《金木》(為三位打擊樂手而作)和打擊樂四重奏《狂歡之水I太一》都選擇了打擊樂器,通過噪音與樂音、“金屬質”音色與“木質”音色的對比、關聯和發展,帶來豐富的音色層次和強烈而蓬勃的節奏律動,作品屬于典型的“音響性”作品。但是,各自的表現目的才是兩首作品真正的重點。《金木》中選擇的金屬質與木質音色,分別象征著“具有破壞性的現代文明沖擊”和“生命與自然”兩種對比形象,兩者的有與無、分離與融合,則形成了“生命的悸動-木之歌-金的闖入-大地的爭斗(結尾處為木的離去)-金之歌-金的世界-木的挽歌”的內容表達過程,趙曦通過這首作品表達了對“綠色、和諧”的向往以及對生態環境現狀的憂慮。《狂歡之水I太一》在演奏時不僅將打擊樂鋪滿了整個舞臺,還延伸至觀眾席的背后,四位演奏者“流動”演奏(見圖2)。這不僅出于音響的空間設計,更重要的是出于“標題性”構思。作品中引用了兩段文字:一是“水生于一。太一者,水之尊號。先天地之母,后萬物之源”(摘自〔明〕萬民英《三命通會》);二是“幾乎所有的古代宇宙起源學說都將水與純潔、繁育和生命之源相連;……許多神靈都生于水中或運行于水上。人們對水的凈化作用深信不疑,認為水可以驅邪避惡;……水還具有‘過渡’的意義,因此在許多神話傳說中,陰間與陽間都由一條河或一片海隔開”(摘自〔英〕杰克·特里錫德《象征之旅》)。趙曦在兩首作品中都傾注著真誠的人文情懷。
在廣獲好評的同時,也有人針對趙曦的音樂創作提出了一些中肯的批評意見。譬如有人指出他的創作題材大多集中于抒發個人情感,較少或尚缺更深層反思地涉及到關乎現實社會的重大題材,有人更具體地指出他“駕馭大型作品的操控力,不如他處理局部音色時那般有靈氣”[10]。這是與趙曦年紀相仿的一代作曲家身上具有一定共性的一種狀態,與他們相對平順和單純的生活成長經歷有關。但隨著他們面對多元而迅猛發展的世界,信息不斷充盈、閱歷不斷增加,相信他們將愈發成熟且更具個性。趙曦便曾在一次接受采訪時說:“作為一位作曲家,他想立足于作曲并使其音樂具備民族的、國際的、個性的音樂語言,進而取得很高的成就,他就須要時時刻刻關注、思考身邊的生活和事物,這樣才能為他的創作不斷注入新鮮的血液”。趙曦現有的創作中似乎還留下來一些未竟的樂思,譬如《狂歡之水I太一》便僅為首章。趙曦給予我們不盡的期待。
參考文獻
[1]錢仁平:《營造“有趣味”的聲向 透露“不尋常”的情思“第三屆全國中青年作曲家新作品交流會”聞思錄》,《音樂愛好者》2001年第12期,第10頁。
[2]該賽事由文匯新民聯合報業集團、中國音樂家協會創作委員會、琉璃工房聯合上海音樂學院、中央音樂學院、中國音樂學院、中國戲曲學院主辦,是中國唯一為民樂室內樂小作品創作而設立的音樂賽事,業內人士稱該賽事是“評審最嚴厲的獎項……每一屆評審結束后,都會出現幾部讓人印象深刻的作品,這在民樂室內樂新作品缺乏的時代,彌足珍貴。”
[3]趙曦于2010年6月受命擔任武漢音樂學院作曲系負責人,曾有人在訪談時問他面對能否很好地兼顧系主任和創作工作,他既感無奈又頗為頑強地回答:“當然不能。但事情總要一件一件去做。”
[4]趙曦的這兩首歌曲一經演出,便接受了湖北省市多家媒體的專訪,帶來了很好的社會反響。
[5]對該作品的詳細分析可參見筆者撰寫的《我看趙曦的<熱帶魚>也談兒童鋼琴曲創作中的若干問題》,《文藝新觀察》2001年第1輯,武漢:長江文藝出版社,2001年9月第1版,第183-189頁。
[6]該例引自筆者撰寫的《再看趙曦的<熱帶魚>也談兒童鋼琴曲創作的與時俱進》,《黃鐘》2003年第1期,第32頁。
[7]劉涓涓:《湛湛長江 生生不息武漢音樂學院代表性創作成果評述》,北京:2013年“第二屆全國音樂分析學學術研討會”。
[8]為了寫作《葳蕤》,趙曦抽出許多時間學習古箏演奏并挖掘出新演奏技法和新音色。最初的“音響小樣”是他自己彈奏、分軌錄制的。
[9]Felix Salzer(1904- ):Structural Hearing:Tonal Coherence in Music,New York:Dover Publications Inc. 1962.
[10]李鵬程:《紅豆生南國評趙曦<“南國”為鋼琴、銅管、弦樂與打擊樂而作的小協奏曲>》,《人民音樂》2013年第5期,第37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