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而自由”與“人被迫自由”的轉化問題

摘 要：“人生而自由”與“人被迫自由”都是盧梭社會契約理論的重要觀點。試圖從盧梭自然狀態假設理論出發，闡述強力說進路并非自然權利轉入政治自由社會的解釋路徑，進而闡明社會契約方式是實現進入政治社會的唯一方式，解析闡清兩個論斷表面上具有的邏輯矛盾，完成兩者的轉化問題。

關鍵詞：自由；自然權利；社會契約；政治社會

中圖分類號：B565.26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673-291X（2014）02-0231-02

盧梭的《社會契約論》一書被公認為是世界思想史上最重要的古典文獻之一，被革命時代的世界資產階級奉為福音書。該書的自由、平等等諸理念是民主革命時期強大的思想武器，其理論精神直接體現在美國《獨立宣言》和法國《人權宣言》之中。

盧梭在其書開卷第一章第一句話即說：“人是生而自由的，但卻無往不在枷鎖之中。”這句話，大家耳熟能詳，日常生活中也往往脫口而出經常使用，以展現出自己深厚的哲思特質功底。然而，細細體會半刻，即會發出疑問：人一出生，真的就是自由的嗎？為什么出生之后又無往不在什么枷鎖之中？究竟無往不在什么枷鎖之中？其實，緊接這個名句之后還有一句，“其他一切的主人的人，反而比其他一切更是奴隸。”兩句名言結合起來，或許能獲得一條解釋進路。

一、打開盧梭理論之門的鑰匙：“人生而自由”自然權利的自然狀態假設

柏拉圖曾說過，人類是一群群的牛羊，每一群都有它自己的首領，首領保護他們，就是為了要吃掉他們。亞里士多德也說過，人根本不是天然平等的，而是有些人天生是做奴隸的，另一些人天生是來統治的。這些就是古代社會 “人是天生的政治（城邦）動物”這一政治訓條理念。在這種帶有宿命性的政治理論下，人一出生下來就受制于某一永恒輪回的不平等的政治秩序。正是亞氏的這種理論，經過了漫長的歷史時期從奴隸制、中世紀直到世界資產階級民主革命的前夜。

中世紀以來，地中海沿岸商業貿易的發展以及資本主義經濟的萌芽成長，在經過文藝復興以及宗教改革的思想啟化后，人們開始了對受制于天生的等級秩序以及受制于命運的政治倫理思想不斷推翻和論證的嘗試，于是才有了洛克、霍布斯等思想家的關于自然狀態的理論假設。盧梭的社會契約理論大廈的構建，亦是從這種原始社會自然狀態理論假設開始奠基的。

關于自然狀態的普遍觀點是，人在原初意義上都具有自己作為人的激情和欲望。自然狀態下，人們在自然法的范圍內，按照他們合適的辦法決定他們的行動或處理他們的財產和人身，而無須得到任何人的許可或聽命于任何人的意志。人與人之間都是獨立狀態的，都是平等狀態的，人與人之間也沒有任何經常性的關系，所以也不會構成和平狀態或戰爭狀態。以此為基礎，所以盧梭認為，在原始社會，人性的首要法則，是要維護自身的生存，人性的首要關懷，是對于其自身所應有的關懷；而且，只要一個人一達到有理智的年齡，可以自行判斷維護自己生存的適當方法時，他就從這時候起成為自己的主人。

二、強力說進路：并非自然狀態自然權利轉入政治權利社會狀態的權威性基礎

依前述，既然人在自然狀態下是獨立的、自由的、平等的，那么，為何還需要進入到社會狀態社會秩序中來？然而，自然狀態畢竟只是一種理論上的設想，人類歷史上是否有過這樣一種狀態，仁者見仁，智者見智，各有說法。

從原始社會茹毛飲血的殘酷生活現實看，這種人與人之間的完全的獨立與平等必然將導致整個人類的生存困境。當在自然狀態中不利于人類生存的種種障礙，在阻力上已超過每個個人在那種狀態中為了自存所能運用的力量，人類必然開始改變其生存方式以圖存，因此，那種原始狀態也必然會發生改變。

其時，人類無法產生新的力量，顯然結合并運用已有的力量是一種自存的有效方法。由許多個人的力量的結合與協作從而形成一種力量的總和戰勝生存障礙，同時這種結合協作又不會妨害個人自身的獨立、平等和自由，這是需要考慮的一個難題。按盧梭的說法，這個難題在于，就是要尋找出一種結合的形式，使它能以全部共同的力量來衛護和保障每個結合者的人身和財富，并且由于這一結合而使得每一個與全體相聯合的個人又只不過是在服從其本人，并且仍然像以往一樣的自由。

人類歷史發展事實與實踐上看，武力或強力是形成這種結合的常態形式。在原始社會自然狀態之下，必然是生存極為艱難，而只有強壯有力的人才能更好的生存與保護族群的安全。在自身強力的威懾與威望下最容易形成一個有效的結合，進而在最強者的帶領下共同應對生存的困難。而往往這位最強者便成為了這個族群的首領。隨后便產生了這個族群的生存規則——相應的權利與義務。這樣一種以歷史事實作依據的結合方式，不得不說是具有說服力的。

然而，在盧梭看來，強力是一種物理力量，無法產生什么道德。人們向強力屈服，只是一種必要的行為，它最多也不過是一種明智的行為而已。盧梭強調，強力產生權利是一種無法自圓其說的胡說。因為凡是有了能凌駕于前一種強力之上的強力，也就會接替了它的權利。這種接替必然會是持續不斷進而是混亂不堪的。如果必須使用強力才能使人們服從，人們就無須根據義務而服從了；只要人們不再是被迫服從時，他們就不再有服從的義務。如果最強者總是有理的，那么所有一切的問題就只在于怎樣做才能使自己成為最強者。因此，強力不構成權利，而人們只有對合法的權力才有服從的義務。

三、通過社會契約方式：真正實現 “人被迫而自由”政治自由的社會狀態

依前文所述，強力進路的考慮并不能產生任何權利，因此，更換到另一種方式考察，即約定的方式則也許可以獲得人間社會一切合法權威的基礎。這種約定的方式就是社會契約，即每個結合者及其自身的一切權利全部都轉讓給整個集體。

理解盧梭的社會契約，主要有三方面的內涵。首先，共同體中的每一個個人都要把自己的全部權利都轉讓奉獻出來。通過全部轉讓這一方式后，于是對于共同體中所有的人，條件就都是同樣的了，所以沒有人視條件情況不同的人為別人的負擔了。其次，這個轉讓于每一個個人是毫無保留的，這樣，共同體就會盡可能的完美無缺，而結合者的每個個人也就不再要求其他什么條件了。最后，每個人已經向全體（全體的意志表現即法律）轉讓全部權利、奉獻出自己，實則上他就并沒有向任何人轉讓權利奉獻出自己；而且共同體中的每一個個人都可以從共同體其他人身上獲得自己本身所讓渡給他的同樣的權利，所以人們獲得了自己喪失的東西的等價物且由此而獲得了比原本個人自身更大的力量來保護自己的所有。

于是通過訂立社會公約這種結合方式，也許訂約過程相當的復雜反復，也許訂約僅僅是全體結合者的某一個瞬間，這一結合行為就產生了一個道德的與集體的共同體。這個由全體個人的結合所形成的公共人格即共和國或政治體，國家、主權者、政權都是它的不同意義層面的稱號；而對于結合者，人民、公民、臣民也是它在不同意思層面的稱呼。

這種通過社會契約的訂立形成的政治共同體，使得每個個人進入了社會狀態，享有了政治權利和自由。就社會契約政治共同體的特性而言，共同體對個人的保護呈現兩個方面的優點。一方面，共同體形成后，若有人侵犯其中的任何一個成員就相當于是在侵犯整個的共同體，這個意義上整個共同體的每一個成員就會同仇敵愾共同抵御侵犯者以作保全；另一方面，由于主權者是由組成共同體的每個個人構成，主權者沒有、也不可能有與個人利益相背相對的情況，在這個意義上，主權者不可能傷害它的全體成員，共同體也不可能損害個人。

而個人對于共同體的關系卻與共同體對個人的保護狀況是不等同的。每個個人作為人具有自己的獨特意志和利益，與他作為公民所具有的公意相反或不同。他的個人私益會導致他違背公共利益；他自然狀態下的自由天性也可能使他拋棄自己的公共義務；而且由于國家是作為一種公共人格的理性的存在而不是實體真實存在的人，個人往往傾向只享受權利不愿意盡臣民的義務。因此，個人對共同體的這種維護狀況若是長期保持下去，必然導致聯合而成的政治共同體的滅亡。因此，為了使公共契約權利與義務不至于成為一紙空文，它就必須明確，任何人若拒不服從公意，全體就要迫使他服從公意。這也就是，人們要迫使他自由。

由此，我們從此便從“人生而自由”自然狀態進入“人被迫自由”社會狀態，人類便產生了一場驚天覆地社會變化——人類行為中正義取代了本能，人的行動被賦予了一種神圣的道德性。通過訂立社會契約，人類構建了社會政治共同體，喪失的了是天然的自由以及本能天性下欲求一切的無限的權利，但是獲得了社會的自由以及所擁有的一切的合法所有權。簡言之，引用政治學家布拉瑪其的一句話來說即是，政治的自由要遠遠優越于自然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