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西漢初年的節儉風尚

摘 要：西漢初年，長期戰爭造成了社會凋敝，物資匱乏。統治者提倡節儉，帶頭恭行節儉，減少賦役，減輕百姓負擔，形成社會節儉風尚。對漢初經濟的恢復和發展，鞏固封建政權起了重要的作用。

關鍵詞：西漢;節儉;經濟恢復

中圖分類號：K2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673-291X（2014）31-0314-02

在自給自足的封建社會里，社會生產力十分脆弱、低下，一遇天災人禍或戰亂，就會遭到嚴重破壞。如果過分的消費和奢侈，就會影響社會生產和消費的平衡，影響社會簡單再生產地進行，并會導致社會的不穩定。漢初的統治者（高帝、惠帝、呂后、文帝、景帝等）已經認識到節儉的重要性，他們頒布詔令，提倡節儉，并躬身實行，使漢初社會形成節儉風尚，對西漢初年社會政治穩定、經濟的恢復和發展起了重要的作用。

一

任何統治者都希望過奢侈的生活，西漢初年統治者提倡節儉，并不是他們的善心，而是當時的社會形勢決定的。

1.社會經濟凋敝。秦末農民戰爭和接著又進行長達四年的楚漢戰爭，使社會經濟遭到嚴重破壞，城邑、村莊和田園被毀壞，人民大量流浪死亡，正常的生產生活秩序被打亂，使封建社會的支柱產業——農業遭到嚴重破壞，進而殃及到社會經濟、政治、文化生活的各個方面。在當時社會出現了“民無蓋藏，自天子不能具醇駟，而將相或乘牛車” [1]的崩潰局面。連天子將相生活都很拮據，不得不放棄象征地位等級的儀仗，而一般百姓更是衣食無著，毫無蓄藏。由于戰亂，百姓大量流亡，勞動力和土地脫節，嚴重影響農業生產，致使人民生活必需的糧食奇缺，造成“人相食，死者過半” [1] 的慘象。

2.內亂外患嚴重。漢高祖在位時，異姓諸侯王相繼反叛，漢惠帝懦弱無能，他在位時呂后篡權，慘遭“諸呂為亂”，漢景帝繼位不久，又發生了波及大半個中國的“七國之亂”，漢中央政府花費了大量人力、物力、財力，才將它平息。漢初的外患主要來自北方的匈奴。匈奴是中國北方的一個的游牧民族，秦朝時已相當強大，多次南下侵擾，對秦的北部邊疆構成嚴重威脅，秦亡后，匈奴不斷侵擾北部邊地。漢初，漢王信“恐誅，因與匈奴約，共攻漢，反，以馬邑降胡，擊太原” [2]。 高祖率漢軍攻匈奴，匈奴單于冒頓用計誘漢軍，致使高祖在平城白登山被匈奴兵圍困七日，后用計得脫。此后被迫采取和親政策，并饋贈匈奴大量財物。但匈奴并未停止侵擾漢邊境，據不完全統計，從漢高帝到漢景帝的七十年里，匈奴大軍掠奪侵擾漢北部邊郡有十四次之多，這種情況一直延續到漢武帝初年。

3.自然災害頻繁。西漢初年，各種自然災害不斷發生，給建立不久的西漢政權構成嚴重的威脅。據不完全統計，西漢初年發大水三次，大旱四次，蝗災三次，大的地震五次。這些自然災害，造成人口傷亡，糧食減產，給人民的生產生活造成極大困難，百姓缺衣少食，西漢政府雖然“發倉廩以振民” [2]，也難以解決饑餓問題，使本已凋敝的社會經濟遭到更大的破壞，社會物資更加貧乏。連年戰禍使社會經濟殘破不堪，長期的內憂外患，不僅耗費大量人力、物力、財力，而且影響社會經濟的恢復與發展。再加上頻繁的自然災害，社會財富匱乏。厲行節儉，是推動社會經濟恢復和發展，增強國力的有效舉措，也是當時社會穩定發展的必然要求。

二

在漢初社會中，廣大貧苦百姓生活艱難，消費極少，連最低的生活也難以維持。消費能力高，浪費最大的是統治階層。難得的是漢初的統治者能夠認清當時的社會形勢，認識到節儉在穩固統治，恢復和發展經濟及增強國力方面的重要性，能夠不同程度的以身作則，躬行節儉。總的來說，漢初提倡節儉，是從漢高帝劉邦開始的，到文帝、景帝時期更加系統化。

漢高祖劉邦出身比較低微，原屬中等農民，即所謂“起于細微”，自小生活在民間，比較了解民間疾苦。后來做了皇帝，他能夠較多地考慮農民的切身利益，并從穩定政治統治的角度出發，節制私欲，提倡節儉。他規定“約法省禁，輕田租，什五稅一，量吏祿，度官用，以賦于民” [1]。嚴把官府官員的費用開支，減輕對百姓的盤剝。高祖八年，丞相蕭何在長安修建未央宮，規模宏大，造了東闕、北闕、前殿、武庫、大倉等，高祖看到后非常生氣，責問蕭何：“天下匈匈，苦戰數歲，成敗未可知，是何治宮室過度也？”[2]

漢文帝劉恒是高祖次妾薄姬之子，身份低微，生長在代地，也較多地了解下情，能夠寬厚待人。文帝繼位時，周圍大臣大多是劉邦時的舊臣，像周勃、陳平、灌嬰等，他們大多出身平民，能夠虛心聽取群下意見，對文帝倡行節儉也產生積極影響。文帝能把眼前利益與長遠利益聯系起來，克制己欲，生活上樸素恭儉，厲行節約，反對奢侈浪費。

公元前178年（文帝二年），文帝下詔，“務省徭費以便民” [2]。要求各級官員，認真整頓好自己的本職工作，盡量減少徭役和各項費用開支。并裁減京城侍衛人員和馬匹，以減輕百姓負擔。后元六年（公元前158年），天下大旱，蝗蟲成災，文帝下令“諸侯勿入貢” [2]，宣布諸侯不要向朝廷進貢，減少供皇宮使用的服飾和用品，而減輕人民的負擔。文帝生活非常儉樸，他在位二十三年，宮室、園林、服飾、車馬、玩物等沒有什么增加。有一次他想建造一個露臺，工匠計算一下，造價很高，要花費黃金百斤。這相當于10戶中等百姓的家產，文帝感到太浪費了，就取消了計劃。他說“百金中民十家之產，吾奉先帝宮室，常恐羞之，何以臺為！”[2]。他經常穿破衣服，而不用光滑的綾羅綢緞。就連他所寵愛的慎夫人，要求也很嚴格，衣裙下擺不準拖到地面，幃帳只能是素面，不能繡花，以示淳樸，為天下做表率。在為漢文帝建造陵墓時，文帝主張薄葬，節省人力和資金，反對鋪張浪費，要求陵墓不要太高太大，隨葬品都用陶器，不準用金、銀、銅、錫等貴重物品。指出“治灞陵皆以瓦器，不得以金銀銅錫為飾” [2]。文帝在遺詔中指出，“當今之世，咸嘉生而惡死，厚葬而破業，重服以傷生，吾甚不取。”并在遺詔中對他死后的葬禮作了詳細的規定。要求全國百姓治喪時間要短，“天下吏民，令到出臨三日，皆釋服”。期間不要禁止百姓的正常生產和生活，將宮中的大部分美女放回家去。“無禁取婦、嫁女、祠祀、飲酒、食肉;自當給喪事服臨者，皆無踐;絰帶無過三寸;無布車及兵器;無發民哭臨宮殿中。殿中當臨者，皆以旦夕各十五舉音，禮畢罷。非旦夕臨時，禁無得擅哭臨;服大紅（粗麻布孝服）十五日，小紅（次粗麻布孝服）十四日，纖（細麻布孝服）七日，釋服;歸夫人以下至少使（夫人以下的美人、良人、八子、七子、長使、少使皆遣歸家）”[1]。一個封建帝王，能夠如此從民所欲，而不擾民，實屬難能可貴。

漢景帝劉啟繼位時，漢朝經濟有所發展。而景帝深受文帝影響，繼續推行高帝以來的輕徭薄賦、重農節儉的政策，使封建經濟得到進一步恢復和發展。景帝繼位的第二年，公元前155年，景帝即下詔，“令民半出田租，三十而稅一也” [1]，將以往十五稅一的田租有減少了一半，進一步減輕百姓的負擔。規定內史和各郡不得用糧食喂馬，號召全國節約用糧，嚴禁口糧吃不到收獲時節。針對當時社會淫侈之風抬頭的趨勢，景帝嚴厲指出，“雕文刻鏤，傷農事者也;錦繡纂組，害女紅者也。農事傷則饑之本也，女紅害則寒之源也”，自己與皇后帶頭“務農桑”，做到“素有積蓄，以備災害” [1]。景帝也反對厚葬，在臨終遺詔中指出，將后宮人員遣散回家，并免除他們終身賦稅。漢初的幾代皇帝，都比較體察民情，減輕百姓負擔，帶頭躬行節儉，在他們影響帶動下，滿朝文武和各級官員大多都比較清廉儉樸，愛惜百姓，在社會上形成了良好的節儉風尚。

三

漢初統治者倡導節儉，躬行節儉，使漢初社會形成了良好的節儉風尚，對漢代的社會的繁榮與發展起了重要的作用。

1.漢初節儉，有利于經濟的恢復和發展。漢初統治者提倡節儉，減少消費，抑制奢侈和浪費，相對地減輕對百姓的搜刮，減少對民力的役使，在自給自足的自然經濟占主要地位的封建時代，無疑有利于增加社會積累，有利于生產的恢復和發展，對促進漢初經濟的穩定和發展有著重要的作用。從漢高帝到漢文帝時期，一直實行減輕田租的政策，農民的賦稅和徭役負擔都大大地減輕了，使農民得到了休養生息的機會，從而穩定在土地上，從事農業生產。漢初節儉，促進了漢初社會生產力的恢復和發展，為社會穩定奠定了基礎，使中國封建社會的歷史上出現了第一個經濟繁榮、國力強盛時期，出現了歷史上有名的“文景之治”的安定局面，為經濟的進一步繁榮創造了條件。

2.漢初節儉，抑制了商賈的奢侈之風。漢初統治者提倡節儉，對正在興起的商賈的奢侈之風產生了一定的抑制作用。漢初的商人雖然政治地位不是很高，但他們憑借有力的經濟實力，活動能力相當大。秦代出現的富商大賈奢侈之風在漢初并沒有大的改觀，富商大賈與皇室比富，奢侈浪費超越皇室。西漢立國伊始，就開始了與富商大賈的斗爭。漢高祖劉邦規定，商人不得攜帶兵器，不得做官，不得穿戴絲綢，不得乘坐馬車，并“重稅租以困辱之” [1]，商人要交納常人二倍的賦稅，限制商人對農戶的兼并，保護農民和農業的發展。惠帝、呂后時雖然對商人的限制有所放松，但商人的子弟仍然不準做官。文帝初期曾廢除了不準私人鑄錢的法令，過了一段時間又明令不準私人鑄錢。景帝時將大商賈、錢布天下的鄧通的全部財產予以沒收，有力地打擊了商人的勢力。漢初統治者提倡節儉，并帶頭躬行節儉，實質上就是抑商，對于消除奢侈之風，促進農業發展有著重要的作用。

3.漢初節儉，具有移風易俗的作用。漢初統治者提倡節儉，反對奢侈，并帶頭實施，在整個社會上起到了移風易俗的作用。就喪葬來說，無論是從禮儀史籍記載，還是從出土文物發現，厚葬及殉葬，在殷周以來的統治集團中已成風氣。漢初統治者一改傳統惡習，帶頭行節儉，摒棄厚葬和人殉之風，是重要的移風易俗之舉。漢初統治者的薄葬倡導，對良好社會風俗的形成產生深遠的影響，從思想輿論上推動中國封建社會向更加成熟、更加理性的方面發展。另外，漢初統治者提倡節儉，反對奢侈，也為后代帝王效仿，對其后的統治者產生深刻的影響。漢武帝雄才大略，威武進取，把漢王朝推向鼎盛，但他仍躬行文景時期的節儉之風，在唐代，連最為講究奢華的唐玄宗也把珠玉錦緞毀于殿前，以示簡樸。

漢初的節儉風尚是統治者在特定的社會歷史條件下采取的措施，它適應了當時社會發展的要求，對推動漢初社會經濟的恢復和發展，鞏固西漢政權起了重要的作用。但是從根本上講，大多數統治者都是腐化奢侈的，一旦社會條件改變，腐化奢侈就會占主要方面，所謂儉樸，只不過是裝出樣子給人看，所以我們應充分認識到，奢侈腐化才是封建統治者的本性。

參考文獻：

[1] "[漢]班固.漢書[M].北京：團結出版社，2002：5-142.

[2] "[漢]司馬遷.史記[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7：8-2009.[責任編輯 " 陳 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