雞的盛宴

鄭自華

像我們這個年齡段的人，都知道樣板戲《智取威虎山》中有個“百雞宴”，那是為土匪武裝首領座山雕50 歲生日擺下的酒席。我軍偵查排長楊子榮趁機打入匪窟， 一舉搗毀匪巢。看電影時私下里嘀咕，100 只雞，這個場面也太壯觀了吧，是不是有100 種味道？可惜的是， 電影里只是將百雞宴的場面給了個遠鏡，并沒有看到百雞宴的細節，太不過癮了 ！之所以對“百雞宴”感興趣， 是因為我很長時間沒吃過雞了。

那時的雞鴨鵝每年只有春節、國慶供應一次。每到這個時候，小菜場里半夜3 點鐘開始排隊，雞鴨鵝只能三選一，大部分人家都選雞，好不容易輪到自己了，雞沒有了 ！那悔恨的心情真是無法形容。現在的年輕人是不能想象我們對雞的渴望的。

后來市場供應有所好轉，但全家團聚或者有重要賓客到場才會吃雞。無酒不成宴，那是指熱鬧程度，可無雞不成席，那是指規格、檔次。雞總是在最后端出來， 有點像梅蘭芳出場，前面有很多鋪墊，主人不停地打招呼：“等會有只砂鍋，你們慢點吃，肚子里留點空間給后面的好菜。”

砂鍋端上來，一路喊來：“當心燙 ！”然后鄭重地放在圓臺面的正當中。砂鍋端上來一般有個規矩：雞頭對著誰，誰先動筷子。我們家聚會，全雞端上的時候， 雞頭總是對著母親，她這時總是開懷大笑，然后動上第一筷。

2005 年，好友季兄正好60 大壽。季兄屬雞，又是本命年，我們10 多個朋友和季兄是多年發小。如何為季兄慶生？我絞盡腦汁，靈機一動決定搞“百雞宴”。我通知所有到會朋友各帶一道以雞為食材燒的菜，可以現場加工，并評選誰的手藝最好。這是一場雞的盛宴， 有枸杞雞湯、紅燒雞塊、栗子雞、蔥油雞、香腸蒸雞、辣子雞丁、雞絲拌海蜇、棒棒雞，還有改良雞……之所以叫改良雞， 是因為炮制者信馬由韁，按著性子做， 既沒譜，也沒有一個準確的學名。當然也有重復的。也有人偷懶，干脆買了肯德基來交差。

如何評比？很簡單，哪道雞菜最先被消滅，說明最受歡迎。結果最先被消滅是的棒棒雞。一查，是季兄的作品。季兄將制作秘笈公之于眾：熟雞肉125 克，粉皮400 克，芝麻醬50 克，醬油20 毫升，香醋15 毫升，細鹽5 克，白糖10 克，味精5 克，蔥花5 克，辣油35 毫升，麻油10 毫升，鮮湯30 毫升。將粉皮切成手指條，下沸水鍋汆一下后撈出，放入冷開水內冷卻后，瀝干水分； 用少許麻油拌勻后裝盤；熟雞肉拍松， 撕成粗絲，放在粉皮上待用；將芝麻醬盛入碗內，放入冷雞湯調勻，加醬油、香醋、細鹽、白糖、味精調和，再加辣油、蔥花調成佐料汁。食時，將料汁澆在雞絲上即成。此菜色澤深紅，其味香、辣、酸、甜、鮮，有四川風味。

有朋友發話了：“不是說‘百雞宴 嗎？雖說100 只雞是不可能的，可這才10 多只雞，未免太少了吧 ！”我說：“還有呢 ！”說著從包里拿出一個紀念封， 這是我為“百雞宴”準備的特別禮物。紀念封右上角按順序貼了3 張郵票， 分別為辛酉年雞（1981 年）、癸酉年雞（1993 年）和乙酉年雞（2005 年）。3 只雞互相媲美，有的古典，有的狂野， 有的質樸，有的夸張，有的華麗，總之， 各顯神態，讓人愛不釋手 ！ 3 只雞上蓋了當日的郵戳。我說：“自古以來雞就是象征吉祥。巧合的是，這3 只雞不僅見證了我們今天的‘百雞宴，也見證了這24 年來人們生活水平發生的巨大變化。”每位來賓鄭重其事地在紀念封上簽名留念。既是壽星，又是“百雞宴”大賽得主，紀念封當仍不讓歸季兄所有。季兄感慨地說：“我一定好好保存這張紀念封，希望丁酉年（2017 年）我們再聚 ！”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