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話記錄”里的陌生號碼

化君

沒事的時候，我喜歡坐在陽臺，有一下沒一下地劃拉手機，心里盤算著該給誰打個電話聊聊家常。我總是以這樣的方式打發無聊時光，這也是我和親朋好友保持聯絡的方式，已成為我多年的生活習慣。當綿長的“通話記錄”在眼前滑動，我忽而萌生出一個想法：給今年的通話記錄作個統計總結。于是拿來紙筆，開始逐個查看。

最上面的是兒子的手機號碼，昨天我才給他打過電話。自年初，我一共給兒子打了43個電話，兒子話頭不多，至少和我說話的時候是這樣，每次都是我東囑咐西叮嚀的說個沒完。我囑咐他時間最長的一次是11分34秒，那天氣溫驟降，我打電話讓他穿厚點，怕他不聽，便不厭其煩地給他講起感冒對身體的危害以及可能引起的一系列后遺癥等，直到兒子不耐煩地說“知道了”，隨之掛斷電話。

第二個是朋友娟。前幾天，我打電話約她逛街。自年初，我們一共通了19次電話，時間最長的一次是1小時59分2秒。不用說，一定是說起她兒子的那次。晚飯后我正要下樓散步，娟打來電話，她用激動得發顫的聲音說，她兒子出國留學了。接著，她給我說起她兒子小時候的事，從幼兒園一直說到大學。

第三個是同學蘭。兩個星期前同學聚會，蘭打電話通知我時間和地點。自年初，我們一共通過11次電話，時間最長的一次是2小時55分3秒。那天，蘭告訴了我一個埋藏在她心底十幾年的秘密。驚訝之余，我更多的是感動，感動于蘭對我的信任，于是我懷了十二分的虔誠聽她傾訴。

第四個是我的一個客戶。上個月，我打電話向他推薦一款新的服務產品。自年初，我們一共通過21次電話。那天，我出差在外，正趕班車，他打電話咨詢我網上購買服務產品的事兒。他是個電腦盲，所以我只好從基本的電腦知識給他說起，直到他說，“要不，你回來再說吧。”掛了電話，已錯過最后一輛班車，我步行幾十里路趕到住處時，已是夜闌人靜。

我繼續往下劃拉，一個個熟悉的號碼和面龐漸次在眼前浮泛。快劃拉到盡頭時，忽而跳出一個陌生的號碼。這個號碼在“通話記錄里”只出現過一次，是對方打來的。平時凡有騷擾電話，我一概即時刪除，于是想，不會是哪個重要人物吧，便試著撥了過去，不等我開口，手機那端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妮……

我這才想起，老家的固話壞了，母親擔心我有急事找不到她，特意買了手機。母親曾在電話里囑咐我，別忘了把她的號碼存到我手機里。那天我等著給領導匯報工作，事后就忘了。那天，母親和我說話的時間是1分1秒。

我有無限的時間和精力叮囑兒子的冷暖，分享朋友的喜悅，聆聽同學的傾訴，向客戶推介業務，無聊地劃拉手機，卻忘了問一聲最疼愛我的那個人，您好不好？有時候，兒女和父母的距離，就像手機里的“通話記錄”，走的路程越長離父母越遠，甚至把他們遺忘在路的那頭。